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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夜闯取意与君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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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沉,他目力有些不清的放下手中的古籍,只手托腮,玩着烛火。
古籍上说,胥人见面,往往以躬身为礼,互换姓名以示尊重。友人亲人间,更是互唤姓名,以显亲密。
互换姓名显尊重?初次相见的两人不知对方底细,互换姓名就不怕留下可乘之机?互唤姓名显亲密?亲密之心以姓名彰显?为何不以名字约束对方,反而互换呢。
胥人的做法,他实在是不懂。
修眉上扬,他微微倾身只在案上,一缕墨法滑落肩头,摇曳的烛光下,齐人平荆说不出的魅。他揉揉额角,感到有丝疲惫,遂闭目养神。
“有刺客!抓刺客!”
呼喊声远远从楼底飘上来,他不耐的起身,负手走到窗前,楼底的湖水在月色下泛起粼粼的波光,一个人影飞快的窜入湖边的树林,众多守卫相继追去,此时又有几个人影掠过,奔至不同方向,守卫们一时难以分辨,最后分成几队跟上。
眉角动了动,他薄唇微弯,“雕虫小技。”
断金脚步匆忙的奔上楼顶:“少主,有刺客。”
“一炷香,追不着就立刻回来。” 他眼瞅着案上的烛火,懒洋洋道。
断金领命,匆匆下楼去了。平荆悠然步回到案边,执起古籍,找到那一个放籍的书架将书搁了回去,此刻他细白的耳朵动了动,楼底下有异声。
麝水踢踢脚下被迷晕的齐人庄弟子,确保他不会醒来无误,便开始沿着架子一册一册的找她要的名册,抹抹额头的汗,她得更快些,九命和戚吾撑不了多久,很快那些追出去的弟子们又会回来,韩香香给的迷药,无法同时迷晕一百多号人。
“在哪里在哪里。。。。” 她轻盈的穿梭在书架间,目光如炬的搜寻着,忽地,她双目放光,从架上抽出一部名册。
在这里! 她欣喜非常,正欲转身,架子边上悠悠响起一个声音。
“别来无恙,小贼。继盗韶华弓之后,此又是你第二次偷盗被我当场擒获,不过这次,你看来是要失手了。”
眼前黑影掠过,稳妥妥拿在她手中的册子转瞬移到了齐人平荆手中。
她淡淡看向他,只见他华服金冠,脸上挂着春风得意的笑,他抖抖手中的名册,
“你功夫如此之差还想于取意楼中盗册?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他不屑的睇了睇她。
而她眼角缓缓挂上笑,“是不是不自量力,等我到手后你再慢慢琢磨罢。”
她飞身上前,试图去抢他手上的册子,身侧一阵清风,齐人平荆已轻易的闪身飘之远处,脸上得意更甚。她扑身再抢,平荆踮脚,径直从楼梯边荡了上去,她锲而不舍的追至楼上,等上了楼,她才发现取意楼的顶阁竟然是齐人平荆的住处。
这下真是名符其实的直捣黄龙,深入敌后了,她不禁汗颜。
之后,任凭麝水如何追,平荆始终轻而易举的维持着与她五步的距离,他身法灵巧,如同游龙走蛇穿梭,眼中的戏弄和轻蔑之意尽显。
就这样的功夫,还想和他一拼高下?
他不屑的笑了笑,心生捉弄。
“擅入齐人庄盗册的人,依章则要自断双臂或双腿,我看你长得娇俏,与你个福利,让你自选一个罢。”他一面逗弄,一面威慑她。
她已然追得力竭,动作渐渐放慢,气息微喘,她不经意抬眸,恍然察觉这阁之中竟存放着不少古物,双目划过狡黠,温润的雪肌登时染上艳色,她看着齐人平荆,一边嘴角愉快的勾起。
“选?也好,免得显得我不够厚道,说,那青瓷烧的瓶子和灰泥捏的土碗,你要留哪一个,或是两个都不留?”
平荆初见麝水奇异的笑,不由疑惑,而后又听得她这么一句,立时反应过来,急忙倾身去逮她,却因着较远的距离,眨眼间便错失良机。
“哗啦。”青瓷烧的瓶子应声倒地,碎成一块块的细小碎片,他笑容凝在脸上,又要去抓,这回真可谓是倾尽全力。
她见势蹿身至那一排排古物之间,欲借此其掩护。他一时投鼠忌器,不敢大展拳脚,心有顾忌而不得要领,使得麝水能够一次次躲过。他一面护着古器,一面想着去抓她,结果两边都失去先机,她眼中戏玩之意更甚,古器一个个被她推倒,悉数损毁。
“咯咯咯。” 她发出小人得志般的笑。
平荆闻此,与之一斗的想法被激起,瞬时眉角高扬,神情越发桀骜不驯,他忽而笑得邪戾,薄唇勾出一道好看的弧线,浑身发出逼人风采。
挑衅的睥睨着麝水,平荆伸腿将眼前的一人高的大瓷瓶重重的踢翻在地,瓷瓶瞬时粉身碎骨,在他的青龙靴边掀起一阵的粉尘。
她长大了嘴,傻傻怔住,忽然胸口遽痛,低头一看,皮肉竟连着衣衫被割破,伤口立马浸出血。她眨眨眼,还未及看清到底是何利器将她划伤,遽尔肩头又剧痛,又一道伤口绽开,接着身体好几处肌肤接连被割破,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口子曝露在烛火下,诡异得可怕。
凌空一掌,她又被腾空掀倒,登时面朝下跌在地上,再睁眼时,她感到眼前有淡淡的赤红色。
尝了尝,口中有腥甜的血味,一缕温热顺着嘴角留下来。
愕然的看着眼前的麝水,此时她神情木然,全身满是鲜血。
他怔,以往他最会怜香惜玉,因向来不将她们放在眼里。只是这回,他不知为何真的动气,为她不肯服软莫名的气,他见她得意洋洋的笑,不甘一阵接连一阵涌上来,激得他心中空落落。
原来他气,却不是为那些古器,是为了。。。?
随意丢弃指尖瓷器的残片,他慢步到她跟前。
她抬头,瞳眸缓缓重拾焦距。
“你要找到可是这个?”平荆将那册子在麝水眼前一晃,他见道她目光动了动。
“若你肯签下我的擒侠录,我就将它给你。”他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若你不肯,”册子被举到烛火上,“这册子就没了。”
他气是因她不肯服软,不肯求饶。
他为的就是要她服软!要她求饶!
齐人平荆心中激动着,神色却半真半假睇着麝水,笑意晏晏的等着她接话。
她闻言猛的对上他目光,布满血丝的眼睛紧锁在他脸上,意味不明的细细打量着。
“如何?”狐眼闪着诡谲的光,眼尾不屑的翘起。
齐人家的人。。。。。果然皆是霸道的,霸道又讨人厌,她狠狠的想。
除非她死了,她断然没有可能签下这个人的擒侠录。
心中的蔑又多了一层。
她忽然扑身上前,凭借最后一丝力气夺册,齐人平荆见此轻怔,谁知他反应更快的挑起一块残片,毫不犹豫的送出,正中麝水又膝盖,遽然,她双膝顿弯跪落在地上,剧痛之下,她忍不住痛哼一声。
见她被自己打伤,平荆心中又莫名冒出一点怜惜,有人恍然想伸手去扶她,却不想宽袖无意拂倒边上的残烛,烛灯落地,不偏不倚点着了名册,册子当即烧起来。
麝水惊见此情,瞳眸皱缩,但她却没有去奋不顾身的扑向那火焰,只痴痴的看着名册被烧作烟尘,仿佛她眼中有甚么也随那火焰燃尽。
“咳咳。” 麝水不禁咳了咳,声音从喉头中挤出来,嘶哑难辨。
还好,原来她还未失声。
她不明所以的笑,方才也是惊怔的平荆拉回一点心神。
她嘴角掬起浅笑,原本苍白的双颊竟然显出暖色,那暖色一圈圈荡开,染得面颊竟如桃花初绽,明艳非常。
“你不是想要我的名字?你过来,我说与你听。”她轻笑道。
他呆然,身体仿佛不听使唤,不由自主的倾身,麝水凑到他耳旁,声音如水般婉转,她脆声道:“鹿池,我的姓名,乃是苏鹿池。”
平荆怔怔,转脸欲与她对视,只见她此刻眉眼弯似星月,原本灰白的眸子中升起熠熠的星辰,他恍惚坠入她眼中的一重幻境,境中竟有那青城三月曾让他迷醉的漫天花雨。
忽的,麝水抱住他的肩,他还未及回神,麝水便纵身一跃,从五层高阁飞落。
长发随绯衣飞扬,宽袍被吹得呼呼作响,两人双双坠入湖中。
寒冷的湖水猛灌入口鼻,湖水冷如冰刀割在他身上。他耳膜鼓胀,听感却异常清楚,甚至能听到湖水流动的声音,他心跳自局促而渐慢。
我是不是就要死了?他模糊的想
忽而,一抹流动绯红烙入他眼瞳里。
那青城的漫天花雨。。。。他心神一敛,意识散尽。
韩香香从楼底上到楼上,没有受到半点阻碍,楼中除了已然晕倒的齐人庄弟子外,半个人影也无。偌大的取意楼此刻真是畅行无阻,任君遨游。
手里松了松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迷药,她迅速而灵活的在各个架子间找寻那本拾音城的族谱,动作灵巧的如同猴子。终于,她在顶阁上一个不起眼的架子上找到了那族谱。楼底下又传来惊呼声
“少主落水了!落水了!”
她悄悄倚在窗户边上偷看,齐人庄的弟子放着自己的勤位不管,都飞奔前去搭救,湖边围满的心焦如焚弟子,他们呼喊着一轮一轮往湖下跳,一时之间“扑哧扑哧”的落水声不断。
方才,她大摇大摆从取意楼的大门走进,取意楼无人守卫正如麝水向她保证的那般,绝对安全,拿得容易。
半晌,韩香香看够了热闹,悠哉悠哉准备回去,顶阁上一片狼藉,满地都是锥脚的瓷片,她小心翼翼的挑干净地方走,忽然脚踩着一片灰尘,害得她差点跌掉。
“齐人平荆真是个没收拾的,咦?这是——”拍着胸脯的手停了下来,她好奇的拾起地上半张残纸。
“苏鹿——甚么”她轻念纸上的名字,名字下边还配着匹配纹饰的图案一角,那一角被火熏过,全然无法分辨。
这是谁家的名姓册,竟然被齐人平荆给烧了,那这家人以后岂不是死无对证,不用遵照擒侠的章则了么。
韩香香努努嘴,羡慕又嫉妒,随手将残纸捏成一团掷到脚边,纸团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停在墙角不显眼处。韩香香拿好那本拾音城的族谱,慢悠悠的出了楼,走到在前她忽而停步,在一块石头后边扑腾出一个香炉,香炉中两柱香正好燃尽,她依麝水所言将香炉搁在取意楼大门前以示我方威猛。正当她打算悠哉悠哉的离开时,湖边聚拢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找到少爷了!找到少爷了!”
“还有鼻息!还有鼻息!快传大夫!”
欢呼立马换成呼救声
人群移动了起来,韩香香打个寒噤,想那移形幻影的九命和在湖边接应麝水的戚吾一定等候多时了,于是她迅速飞快干净利落的闪身,如猴般灵巧的身影瞬时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