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觅广寒》香樟树

19、我来不及走到你身边（1）

　　许广寒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她竟然可以踏进这里。庄重的大厅，光滑的大理石台阶，一步一步，她终于走到了人事处。
　　填好表格，签上自己的名字，附上该附的材料和证明，走出外交部大门的那一刻，她望着暮春的暖阳，笑了。
　　“谢谢你，贤子。”承载着许广寒满满谢意的短信被传送到正在开会的徐贤的苹果里。
　　“丫头，你总是太容易被感动。”不过是小小的关照，让许广寒可以少经过几道手续而直接在部里报名备案，其他的，他还是帮不了。
　　如果动用徐家的关系网，把她塞进部里其实也不难，只消他稍稍求一下爷爷即可。
　　可是，他知道，那个傻丫头如果知道了，定会和自己绝交不可。
　　看似柔弱的许广寒，其实内心自尊得胜过无数男子。当年他助她出国，所花费的钱如今一分不少地躺在自己的卡里。他自问万花丛中过，从小到大，大院子女里多少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见过，何曾遇上过这样一个女子，自立自强，却不失温和从容，永远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徐贤想到如果让那丫头知道自己把她看成一只小强，指不定要怎么修理自己呢，思及此，竟不禁弯了嘴角。
　　“徐贤，徐贤！”阚司长喊了几声都不见徐贤回应，旁边的罗凯捅了徐贤一下，“司长叫你呢！”
　　“哦，司长，抱歉，您说的关于使馆翻译的培训，我已经和林教授谈过了，他同意每周给新上手的翻译开设提高课程。”
　　“小徐啊，你年纪是不小了，该找个对象了，不过也不要影响工作哦。”阚司长走出会议室后意味深长地冲徐贤笑笑说。
　　“我刚才没干什么吧？”徐贤毛骨悚然地捅了一下前面的罗凯。
　　“恩，没干什么，不过一副发春样。”说完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
　　“有这么明显吗？”徐贤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还好，还在。
　　不过，他不会想到蔺司长的夫人可是有名的快嘴，三天后，当他回家吃饭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有了媳妇儿忘了工作”的超级无敌加长型版本。

　　许广寒没有回公司，今天她请了一天的假，想不到手续只花了她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以至于现在她漫无目的的走在长安街上。
　　原来，无处可去竟是这样糟糕的感觉。许广寒不禁苦笑。
　　京城，不过是她呆了短短一年的地方，原先的同学早已毕业不知东西，自己淡然的性子也没有交下几个知根知底的朋友。
　　本想办完事请徐贤吃个饭的，但知道他这几天接待外宾忙得不可开交，想想还是作罢。
　　眼前走过几个穿校服的男女生，嘻嘻哈哈地向对面的肯德基走去。看来，这个白胡子老爷爷真是历经几十年还是畅销啊。
　　突然想回生活过一年的学校看看了，她虽没能从那里拿到一纸文凭，但起码留给了她一年难忘的大学岁月。
　　也该去看看商老师了，自打上次宴会之后，自己忙着实习竟没去看过，真是够过河拆桥的。
　　一路问了学院的老师和同学，知道老师还是在一教404上课，便匆匆地赶过去，轻手轻脚地从后门进去坐下，对商老师眨了眨眼，认真地听老师讲课。
　　听到老师讲她的那两只懒猫，还是忍不住会笑出来。
　　听着老师绘声绘色地讲八卦，还是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好开心。
　　这所学校没有清华北大那么好，却也有着它的自由和宁静。
　　老师没有名校的教授那么要求严格，但视自己的学生如自己的子女。
　　一节课终了，学生们稀稀拉拉和老师告别后离开，商瑞云欢喜地拉上许广寒的手说：“走，去美食园吃香锅！”
　　许广寒浅笑，美食园的香锅不知让多少学子迷恋不已，难以忘怀呢！
　　商瑞云眉开眼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一边辣得直吐舌头，一边又呼哧呼哧地往嘴里塞牛百叶，“急什么，没人和你抢！”
　　许广寒吃得眼里放光，才注意到老师一直看着她，“老师你怎么不吃呢？吃这个，这个好吃。”夹了一块鱼豆腐放到商瑞云碗里。
　　“我吃饱了，你别急，慢慢来。”商瑞云笑着回答，眼角的褶皱出卖着岁月留在她身上的痕迹。
　　她要强了一辈子，年轻时候做翻译，国外国内地跑，在时间的磨砺中忽视了婚姻，一个人过了大半辈子。她无儿无女，只有两只猫陪伴晚年。
　　因缘巧合，眼前的孩子成了自己的学生，在大雨滂沱的雨夜知晓了她的身世，从此，她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手挽着手，师徒俩悠闲地走在绿荫遍布的校园里，不知情的当真以为是俩母女。
　　“小寒，你和江涛处得怎么样？”商瑞云拍拍许广寒的手。
　　“什么处得怎么样啊？”许广寒故意不懂装懂。
　　“死丫头，别给我装傻，我看江涛对你还是挺有好感的。”商瑞云笑眯眯地说。这俩孩子要是能成，她到时可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许广寒无奈，工作月余，他与江涛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倒是江涛多次要请她吃饭，而她都以诸多借口推辞，另外，她实在不希望在公司被别人当熊猫一样背后指指点点。
　　许广寒拉着商瑞云坐在椅子上，头靠在老师的肩上，“老师，谢谢你，可是我还不想找男朋友呢。”
　　商瑞云叹了一口气，柔柔地顺着许广寒的黑发，“傻孩子，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人要向前看，才会过得快乐。”
　　“哎呀，老师，我才25啦，又不是嫁不出去，您急什么呀。”许广寒不满地在老师怀里撒娇。
　　“好好好，我不催，只是有了好的，你不抓住可就被别人抢走了哟！”
　　商瑞云宠溺地刮了一下许广寒的鼻梁，孩子啊，该放下得放下啊，不然像我孤身一人又有什么好。
　　商瑞云张张嘴，把接下来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许广寒抬头正好瞧见老师欲言又止的模样，“老师，您想说什么？”
　　“小寒，贤子，他不适合你。”商瑞云思索再三，终究是说出了这句话，如果说许广寒是手心，徐贤必定是她的手背，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又何尝不希望小寒嫁给自己疼爱多年的徐贤，可是，那样，要强的许广寒必然会走上自己的老路。
　　“为什么？”许广寒不禁诧异，且不说自己对贤子百分百的哥们情谊，她只是很奇怪想来不干涉自己的恩师为何忽然这样说。
　　商瑞云和蔼地看着许广寒，拉过她让她偎在自己的怀里，“我从不怀疑贤子会爱你疼你，但是要知道身在那样一个家庭，贤子他终会身不由己。”
　　“恩。”许广寒柔柔地应了一声，她知道老师待她如子，怎会不为自己着想。虽然徐贤从未和自己说起他的家庭，可是多多少少她也从别人口里知晓他出生在将门。
　　按理说，许广寒不会去招惹高干子弟，她知道，自己招惹不起，只是贤子的温和，善解人意，义气让她真心视为知己。可她没有想过，往日里嘻嘻哈哈的贤子也会有身不由己的痛苦。
　　是否，当年的分开，也正是因为他的那份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