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韭菜花酱

23、清一真人

　　一夜鹅毛大雪，清凉山变作了银白的琉璃世界。

　　萧瞻推开房门，惊讶地发现，流云院通往各处的小径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放眼四望，银白的大地上青黑的石板路纵横交错，树上、屋顶上都覆着厚厚一层积雪。

　　天刚麻麻亮，是谁这么早起来扫雪？

　　萧瞻踏上石板路，向灶屋走去。四周寂静无声，不时有山风吹落树上的积雪，落到她的头上，面上，带来丝丝冰凉。

　　转过竹林，远远地便看到雪地上有两个身影，萧瞻仔细辨认一番，原来是宋离和不律。

　　两人正拿着扫帚扫雪。

　　不律挥舞着扫帚，全身笼罩在腾起的雪末中，只眨眼功夫，就清出一条百十余步的小路。

　　宋离则悠闲地靠在一棵树上，驱动着木铲铲雪。

　　萧瞻禁不住面露微笑，快走上前，招呼道：“阿离！不律！”

　　宋离见是萧瞻，立刻殷勤地施礼，笑得露出满嘴的白牙：“萧师姐，早。萧师姐要去哪里，我先把路清出来。”

　　萧瞻笑道：“我去灶屋做早饭。”

　　宋离的双眼一亮：“去灶屋的路已经清扫出来，萧师姐小心些。观里的米面菜蔬够不够？若是不够，我和不律下山去买。”

　　萧瞻忙道：“昨日才买了不少，足够吃上一阵。阿离爱吃什么？我给你做。”

　　宋离连忙表态：“萧师姐，我最爱吃肉！只要有肉就行！”

　　萧瞻乐了：“好，好，不过早饭来不及做，只能晚饭时再做了。”

　　宋离乐得眼都没了，却没忘了道谢：“萧师姐辛苦，稍后扫完雪，我去帮你们劈柴。”

　　“阿离，你们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不律不知何时凑过来，眨着眼问道。

　　宋离笑呵呵道：“在说做饭的事。”

　　不律闻言，皱眉塌眼道：“做饭，最没趣了！”

　　宋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明日咱们一起下山买些米面。”

　　不律面上立时阴转晴，笑逐颜开道：“这个才有趣！”

　　萧瞻哭笑不得，这个不律，性子简直同广元一模一样。

　　一条尺把长的火蛇在雪地上蜿蜒游动，所过之处，冰雪消融，留下一道弯弯曲曲的细线。

　　蓦地，火蛇腾空而起，势如闪电，直直射向树下一个褐色身影。

　　萧瞻几乎就要惊叫出声。

　　不律眼皮抬都没抬，仍旧袖着双手斜倚在树上，对射向自己的火蛇丝毫不以为意。

　　只是眨眼功夫，火蛇已到了不律的眉毛跟前，却猛地硬生生止住去势，跌落到地上，绕着不律不断盘旋游走。

　　“不律！你为何不躲？”

　　宋离气急败坏道。

　　不律掀掀眼皮，不紧不慢道：“为何要躲？”

　　“你……”

　　宋离无语凝噎，悻悻地收了火蛇，转身朝萧瞻走去。

　　不律慢吞吞地伸出右手，拇指和中指捏起，轻轻朝宋离的背影一弹。

　　地上的积雪突然如水一般流动起来，掀起一丈多高巨浪，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砸向宋离。

　　宋离觉察到身后的异动，飞速转身，右手一挥，身前赫然现出一道火墙，拦住了铺天盖地的雪浪。

　　不律轻斥一声，翻涌的雪浪转眼便汇成一个巨大的雪柱，呼啸着撞向火墙。

　　“轰隆”一声巨响，火墙四分五裂，烈焰四处迸射，雪柱也被巨大的冲力撞得粉碎，扬起漫天的雪末。

　　融化的雪水噼里啪啦落下来，好似下了一场雨，宋离被浇了个正着。

　　萧瞻用衣袖遮住头脸急速后退，险些被殃及到。

　　“不律…你真卑鄙！竟然背后偷袭！”

　　宋离抹着脸上的雪水，气愤愤地指责不律。

　　不律不愿意了，嘟着嘴道：“你才卑鄙！明明是你先进攻我！”

　　宋离再次无语，哼哼了两声，提溜着湿淋淋的衣襟跑回去换衣裳了。

　　不律刷地蹦上树，倒头躺倒在一根树枝上。

　　萧瞻望望宋离远去的背影，再看看树枝上躺着的不律，摇头又叹气。

　　今日无课，吃过早饭，宋离便说要和萧瞻切磋道法。

　　萧瞻那点儿雕虫小技宋离自然不会看在眼里，所以到了最后，变成了他的个人表演。

　　演着演着，又变成了双打。

　　“不律！这里风大！还是回房躺着罢！”

　　萧瞻走到树下，仰头道。

　　“不，我就在这躺着。”

　　不律回答的斩钉截铁。

　　萧瞻笑笑，道：“我记得广会让你洗衣裳，不律，你还没洗罢？”

　　不律咕噜翻身起来，跳下树怒视着萧瞻道：“你这人，怎的这般讨厌！”

　　萧瞻眨眨眼，仍是满面带笑：“唉！广会这人，最烦别人忘了他吩咐的事，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忘了给他买酒，被罚画了一日的符纸，整整一日，不得出门…”

　　话未说完，不律早“咻”地一声跑没影了。

　　空旷的试练场上转瞬只剩了萧瞻自己。

　　山中不知岁月，时间过得飞快，不觉间已是腊月中，到了清一真人的祭日。

　　五年前，清一真人仙去，留下偌大一个五方观和三名弟子，彼时，广元才十六岁。

　　又过了一年，过完清一真人的周年祭后，广会和广明决定下山行走，寻觅资质上佳者为徒，以传承壮大五方观。

　　两年后，广明收了一个徒弟——宋离，广元也在一次下山时遇到灵澈，并把他带上山修道，而广会却一无所获。

　　好不容易找到的萧瞻，还是个女的，不能入门。

　　不过，五方观总算是多了两人。

　　清晨，广会领着广元四人在摆放清一真人灵位的三清堂摆放祭品，焚烧纸钱，祭奠先师。

　　香烟袅袅升起，画像上的老人笼在烟雾中，愈发显得仙风道骨，面容清矍。

　　广会几人祭奠完毕，萧瞻也上前烧了纸钱，行了跪拜之礼，又退到一侧。

　　她修习的是清凉山一脉的道法，算是五方观的俗家弟子了。

　　广会清清嗓子，道：“师父，弟子不肖，未能广收门徒，重振清凉雄风。阿瞻虽是女子，却天资聪颖，根骨奇佳，必能弘扬我派道法，有所成就。”

　　广元站在广明身后，侧头看了萧瞻一眼，面上神情莫辨。

　　灵牌后的清一真人，双目含笑，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