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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既来之,则安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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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的鸟鸣声把萧瞻从梦中吵醒,她艰难地睁开双眼,望着模糊的屋顶,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灿烂的阳光透过淡绿的窗纱照进屋中,看到书案上摆放的笔筒和砚台,她清醒过来,想起来,自己如今是在清凉山的五方观中。
看这阳光,恐怕时辰已经不早,她从榻上飞快地跳下来,整整衣衫,梳好头发,来到院子里。
葡萄架下的石桌上放着铜盆等物,地上还有两个木桶,看来,昨日那女童早已来过,估计看她睡得熟,放下东西又走了。
萧瞻暗暗后悔起得太晚,匆匆洗漱一番,打算去拜见广元。
走出院门,就看到竹林那边女童提着食盒走了过来,看到她,女童加快脚步,转瞬已来到她面前。
“道友,请用早饭。”
萧瞻面上微赧,歉然道:“真是抱歉,今日起得太迟了,劳烦师妹跑了许多趟,请师妹告诉小道灶屋在哪,今后,小道自去取饭便可,不敢再劳动众位师妹。”
女童面上笑盈盈的,道:“道友客气了,稍后去见过主人后,我再领道友熟悉观中格局。”
萧瞻飞速解决完早饭,便同候在院中的女童一起去见广元。
仍是昨日的那座大殿,萧瞻这回留心观察,看了看大殿檐下挂着的金漆牌匾,得知殿名叫做静心殿。
女童领着萧瞻进到殿中,广元正坐在书案后静静地看书,眼睑低垂,嘴唇微抿,神情十分专注。
女童施礼道:“主人,道友来了。”
广元放下书,指着书桌旁靠墙的椅子微笑道:“坐罢。”
女童无声地离开了,萧瞻有些紧张,想要坐下,似乎不妥,直愣愣地站着,又觉得太过突兀,一时左右为难。
广元又笑道:“无须拘礼,随意坐罢。”
萧瞻拘谨地坐到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她不露痕迹地深吸气,吐气,深吸气,吐气。
“吐纳的姿势尚可,只是方法不对。”广元突然道。
萧瞻惊了一跳。
“呃…我…”
“你在广会面前也是如此小心翼翼么?”
萧瞻正在纠结广会教她的吐纳方法,广元话锋突然一转,她有些跟不上。
美色当前,她的思维变迟钝了。
“呃…师父…对小道…要求…并不严厉。”
“确是如此,师兄本来也不是严厉之人。你跟广会都学了些什么?”
萧瞻此时坐立不安,索性站起身来,恭谨道:“回师叔,弟子只同师父学了些简易的吐纳之法和几种符咒。”
“不必拘谨,坐罢,再者,我也算不上是你师叔,观中,从来没收过女弟子。”
广元的话不疾不徐,轻轻柔柔,听在萧瞻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广会那老头儿对她施的易容之术,他竟然看穿了吗?
正当她惊疑不定之时,广元面带微笑抬起了右手,中指和拇指扣在一起,轻轻一弹。
一阵凉风拂面,萧瞻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双颊,可是已经晚了,那张面皮瞬间飘落下来,掉到了脚面上。
她那颗悬着的心,也落回了肚里。
她暗自苦笑,终究是没瞒过去,被识破了。倒省却她一番力气,不必再辛苦伪装。
萧瞻弯下腰,捡起那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再直起身时,面上已经挂了歉然的笑容。
“道长…路途之中多有不便,易容实是情非得已…”
广元沉默不语,面上若有所思。
萧瞻僵立在那里,掌心已全是汗水。
“道长不必为难,若是观中不便收留,我这就离开,广会那里,我会说明,是我自己不愿留在观中…”
“萧瞻,萧姑娘。”
广元轻轻吐出几个字,打断了萧瞻的话。
“是,道长,正是在下。”
“在观中,萧姑娘无须易容,若是觉得不便,可以仍做男子装扮。”
萧瞻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立刻施礼:“多谢道长收留。”
出了殿门,萧瞻暗松口气,女童就在殿门外等她,看她出来,微笑道:“我带萧姑娘在观中走走罢。”
萧瞻施了一礼,笑道:“多谢师妹。”
女童道:“萧姑娘不必客气,今后有何需要尽管找我。”
萧瞻忙道:“今后免不了要劳烦师妹,我叫萧瞻,师妹唤我阿瞻罢。”
女童笑笑:“阿瞻,我叫小白,唤我小白罢。”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观门处。小白停下脚步,对萧瞻道:“阿瞻,这里是观门,门前的山路一直通往山下。”
萧瞻连连点头,昨天她爬的很辛苦。
观门这时“吱呀”一声开了,昨日给她开门的小童背着一个硕大的竹筐从门外走进来。
小白招呼道:“灵澈,来见过萧姑娘。”
小童走到二人近前站定,施了一礼,面上有些不情愿。
萧瞻知道,他是广元唯一的弟子——灵澈。
小白道:“这位是萧瞻萧姑娘,阿瞻,这是主人的弟子,灵澈。”
萧瞻笑着施礼道:“灵澈,你唤我阿瞻吧。”
灵澈从鼻子中哼了一声,看也不看萧瞻一眼,对小白道:“我今日要去炼制丹药,莫要打扰我。”
说完,竟径直走了。
小白无奈道:“灵澈一向如此,阿瞻莫要在意。”
萧瞻点头笑笑:“小白,无妨。”
这个年纪的孩子,个性多半有些别扭,灵澈同她不熟,才大抵如此,以后熟悉了就不会这般。
用了半个多时辰,两人在观中粗略走了一圈,萧瞻将住处、灶屋、静心殿等平日常去之处一一记下,余下记不住的等日后再慢慢熟悉。
时近晌午,小白对萧瞻道:“观中同山下不同,一日只有两餐,阿瞻刚来,必定不适应,灶屋中备有点心果品,稍后我给你送到流云院。”
萧瞻立刻道:“小白,你别再跑了,我自己去拿罢。”
小白笑道:“也好,点心就在橱中放着,我去静心殿,阿瞻若有事,到灶屋找小青和小红也可。”
萧瞻同小白分手,独自一人循着记忆找到灶屋,取了点心,回到流云院。
吃了几块点心,又灌了两杯水,她拍拍肚子,感觉不是很饱。
对于一个习惯一日三餐的人来说,一日只吃两餐无异是种痛苦的折磨,然而入乡随俗,她也只能慢慢适应。
灿烂的阳光直射进来,晒得人昏昏欲睡,萧瞻眯着眼睛歪在榻上,想着心事。
猛然间记起昨夜换下的衣衫还未洗,立刻来了精神,端起铜盆就走。
上午小白说过,西北角有个水潭,是平日洗衣之处,因为好找,就没特意带她过去,只是远远地指点了一下。
依稀记得,经过一片花圃,再向北走不多远就是。
彼时已是正午时分,阳光耀目,热气熏面,萧瞻走在树荫下,听着懒懒的蝉鸣,恍惚觉得是在梦中。
眼前芳草碧树,重檐飞阁。青石小径上,苔痕点点,树荫斑驳。微风过处,花香袭面。所谓人间仙境,不过如此。
一路向西,花香渐浓,行了约莫一刻钟,终于看到那片花圃。
远远地,就能看见盛开着的大朵大朵艳丽的红花,那花散发出馥郁的花香,在艳阳照耀下,竟有种惊心动魄的意味。
小白告诉她,这些花是灵澈种来炼制丹药用的,极为珍贵。
上午匆匆经过,未来得及细看,现下,她要好好看看。
萧瞻走到花圃边上,放下铜盆,弯腰俯视着艳红似火的花瓣,研究片刻,忍不住伸手托住了一朵。
那花有碗口般大小,花瓣层层叠叠,柔软细滑如丝,花瓣中间,吐出一束细小的金黄色花蕊。那馥郁沁人的花香,似乎就是花蕊散发而出。
“住手!”
身后一声怒喝,吓得她一哆嗦,放开了手中的花。
萧瞻愕然回首,只见灵澈怒气冲冲地奔来,几步就冲到了近前。
“你在做什么?想要摘花么?”
“我…没有…”
“没有?方才我明明看到你蹲在这里,掐住了它!”
灵澈指向方才被她握在手中的那朵花。
萧瞻忙解释道:“我只是看看而已,并无加害之心。”
“但愿如此,这些花是我炼制丹药用的,你最好离它们远点儿!”
“好,我记下了,今后再不会来这里,如若不得已经过,也一定绕得远远的。”
“你…”
灵澈语塞,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萧瞻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绿荫之中,默立半晌,弯腰端起了铜盆。
灵澈那孩子,好像很不待见她哩。
整个下午,萧瞻都呆在屋中打坐,不曾踏出房门半步。
只是腹中一直有饥饿感,到了未时时分,更是咕噜咕噜叫得厉害。
想了想,在屋中已闷坐半日,于是出门向灶屋方向走去。
五方观的饭菜味道实在销魂,她想去看看,能否有帮得上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