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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离了宣安殿,林氏兄弟二人往宫门走去。

      枝头的残叶上挂满了凝结的水滴,在秋风微拂下翩翩起舞,最后竟在沙沙做响中轻轻滑落,归于大地。

      雨虽然停了,可天空还是阴沉沉,远处朦朦一片如烟如雾。

      水洗过的石板甬路上,铺着风雨摧残下的枯败落叶,躲在旮旯里瑟瑟发颤。

      林伯言稳健的步子踩在萧条上,发出清脆的“嘎巴”声,直听得跟在后面的林季言一阵阵胆颤心惊。

      “前年冬天二皇子不是借故将宣安的使唤下人都查了一遍吗?怎么又出了这样的差错?”伯言突然顿住身形,强压着不停翻滚的心血,沉声问道。有些事不想让妹妹忧心,所以没有当着她的面问,又急着想知道近来一段时间内妹妹到底又经了怎样的坚难,实在等不到回府再问了,才在行至了少人之处,就开了口。

      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季言都没能领会到兄长的意思,光顾研究那半张黑亮的侧脸了。

      见他没搭话,伯言下颌出现了几个咬合,心知这会儿也不是什么能发火气的场合,只得耐着性子地又问:“从香料中有没有得出什么线索?”

      听到这话,林季言立时一个激灵,肃清了面上多余的表情,回道:“多半不是谁的陷害……”

      “怎么说?”

      “我曾在一本名为《杂谈》的书上见过,南川的潜香与合欢果,可以制成一种媚药,名为‘问情’……”

      “当真?”林伯言蹙眉。

      “是,前次在小妹宫中闻到这潜香后,特意又翻查了遍,只是不知道,这媚药无需炼制,只要把两种香相融即可生成……是弟弟错了……”多说无意,总归是失查了。

      林伯言双目喷火,咬牙说道:“要你有什么用?”

      林季言嗫嚅着唇说不出话来,这是不可推卸的责任,好在是妹妹没出什么事,若是……他就只有以死谢罪了。

      “就凭这个你就认定不是人祸么?”上扬的尾声,分明诏示着林伯言对如此草率下定义的不满。

      “大哥有所不知,这潜香得来十分不易,在南川苦寒地有种生长极为缓慢的树木,另有一种翠鸟名为潜鸟,其性最馋,看到食物就会流口水,长期受唾液浸透的木料,又经过煅烧之后,捻去碳灰得来的坚如硬铁的香料,才是真正的潜香,此香珍贵非常,能沉心静气,排浊养清,安神定志,可古籍记载并不多,我翻遍了藏书阁也不过只得了寥寥数十字的介绍,怕是不会有人能利用来害妹妹的,还有,我跟碧桃打听过了,昨天前殿的窗是大开的,所以涌进的合欢果香与潜香应该只是巧合……”论到专业,林季言才找回了一点底气,丝丝分明地将条理说了出来。

      林伯言暗自松了口气,可眸光依旧像把刻刀,一点一点剥落了小弟脸上才渐渐成形的自信,心说这是父王不在京里,若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了这事,他们兄弟几个谁都跑不了责罚。冷冷地扯了下唇角,没再说什么,只是回身继续走,然后传来愈发尖锐的“咔嚓”声,惊得季言紧紧盯着前面的那道挺阔的背影。

      知道大哥这是在心疼小妹,也是在怪自己,季言在宽大的衣袂间捏紧了拳头,钝钝地疼蔓延至四肢百骸。

      说一千道一万的怜惜,最后差点害了小妹的人竟是他自己,这让林季言一时难以接受。

      林伯言才动了两步,就缓缓,缓缓地复又转身,嘴里似是喃哝,又似是自语,“你说那药叫‘问情’?”

      林季言下意识地缩了脖子,大哥眯起的眼中射出两道寒芒,看着是打在了自己身上,又像是透过他看向了哪里,这感觉真瘆人。

      忽然……他身体一个摇晃,似是明白了大哥这无名的恨意源于什么,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前襟……问情啊问情,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袋上,怎么就忘记了这茬。

      于是不等大哥再吩咐什么,犹自说道:“您放心,弟弟一定会将事情办妥。”

      林伯言这才略敛了不豫,只淡淡地哼了一声,“出宫后你走一趟定南王府,亲自将言倾要回来……”

      “是。”

      “你还是先回趟皇后寝宫,将宣安殿里外仔细检查一遍,别再出现这样的纰漏了。至于那个解了围丫头……提前处置得当,别再闹出什么淫~乱宫庭的丑事来,污了皇后的名节。”

      林季言不住地点头,暗道自己还差得远呢,惊闻妹妹那出了事,除了火冒三丈外,竟什么都没有想到,若不是有大哥提醒,怕是还会继续有祸事上演。

      伯言略一停顿,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事,刚刚平和下来的面容,又重新凝重了起来,眯着一双虎目,“她脸上的伤痕是你失手弄的吧?”

      林季言一愣,没明白大哥所谓何事。

      “娘娘极力在避的右颊上有道抓痕……”

      季言惭愧得直把头往胸口埋,就差找条缝钻进去了。虽然没亲眼见着,但是自己可心的小妹的确是一直以侧脸相对,现在想想,他这个做四哥的,打的“关心则乱”的旗号,行的却是混帐之事。

      伯言见他一副悔及的模样,也就没再怪罪什么,只是收回了视线,远目蕴在朦胧中的景物萧条,“她是你我幺妹之前,先是东兆的国母,不要忘了身份……”说罢连头都没回,径直往福寿殿走去。承蒙那位老夫人照拂,林家的女儿才有了一片安稳,所以这趟问安是免不得的。

      “是……”林季言看着渐行渐远的大哥,用袖口蹭着流下来的冷汗,心中默念了声阿弥陀佛,若是小妹真有了什么闪失,怕是粉身碎骨都无法涤清罪孽了。

      ……

      送走两位兄长后,初音就睡下了,直到日落西斜才幽幽转醒。

      痴痴地看着窗边的彤美彩霞映在素白的棂格上,有种淡淡地秋思浅愁,原来寂落也可以是美的。

      躺久了,骨头都有些发涩,只略一挪动身子,牙床就吱吱作响,惹来了守在床尾的碧桃。

      “小姐,您可是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初音乘机伸手让她扶自己起来,“没,这一觉睡得倒是挺沉。”

      跪坐在床前的垫子上,碧桃边为主子穿着鞋子,边说道:“见您睡得香甜,奴婢都舍不得叫呢,总是想让您再多睡一刻,结果这都快申时末了,”

      初音看着她温柔的低语,不知为何,总有种强颜欢快的感觉,于是将手搭上了女官的肩,引她看向自己,“碧桃,你的苦不会白白受的,一切有我给你做主。”

      碧桃一愣,转而明白了过来,颊边晕起,喃喃,“公子……公子没……”羞是一方面,男女之事要如何说给未侍过寝的主子听是另一方面,平时面面俱到的女官还真是犯起了难,当下里只剩下吱吱唔唔说不出来整句了。

      这话反倒是提醒了初音,上午跟四哥打听杨及,都没得个正面的答复,这会又见没有别人,也就顾不得许多,问道:“公子可还好?”

      碧竹原本整着裙裾浮褶的手一滞,脊背阵阵发凉,隐隐觉得哪里似是做错了,不由地轻颦柳眉,“四爷将公子带出了宫,您不知道吗?”

      “带出了宫?”初音一把抓住了女官的肩头,急急追问:“四哥说要做什么了吗?”

      不用想,这一准是大哥的吩咐,若只是四哥,初音一点都不担心,可是大哥啊,那样一个将王府亲兵带得胜于皇家侍丛的男人,杨及落到了他的手里,肯定得不着什么好。再说,昨天的事也不能怪杨及。

      事情脱离了视线,初音总是感觉不踏实。

      碧桃茫然地摇摇头,“四爷没说,公子走时殿下还拦了呢,后来不知四爷跟殿下说了些什么,殿下才放了手。”

      “大哥呢?也一起回来了吗?”

      “没……听低下的采女说,大爷去福寿殿里请过安后就直接出了宫。”

      初音就那么呆坐在床沿,碧桃跪坐在毡垫上。

      不知过了多久,才恍恍回神,却在不经神间,瞄到了殿门边有一颗探出的头。

      倪过去,见他躲躲闪闪,只留了一双眼睛和额头,其余全藏在了实木门框之后,精亮的眸子中盛的全是“有话说”的信号,初音不由地失笑,遂朝他招了招手,“来……”

      梓安立时欢乐地跳过了门槛,才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带着犹疑地看着皇娘,“太医舅舅说您病了,让梓安静静地看着您就好,不能扰了您的休养……”边说还边揉着袍子,愣是将宽衣大袖给扯成了贴身小衣。

      初音浅笑说着无碍,招呼着与他一起坐到了八仙旁。

      见梓安还将袍裾团在手里,初音轻轻抖落,心却一惊,忙问:“你在殿外守了多久?”

      明明雨已经停了,怎的这孩子身上这般潮?莫不是在烟蒙霏霏中待得久了?

      梓安认真的扳着手算了半天,最后憨憨地一笑,“不记得了……看您睡着,就在等了。”

      笨孩子……三个字囫囵在嘴里怎么都说不出口,初音胸口跟压了块重石一样,对上他真挚无染的眸子,不觉地回了个浅容。

      理顺他额前的碎发,可有可无地问着,“太医舅舅跟你说了什么?”

      梓安转着眼珠想了想,才皱着一张脸回道:“说杨及病了,怕过了病气给您和我,想着病了要喝苦药的,我就没敢再留……”

      初音没忍住,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儿,心说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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