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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宫制的红烛足有小臂粗细,在偌大的宫殿中却起不到作用。

      火焰时而凝固,时而跳跃,带着诡异的幽蓝,撩拨着静物的影子不住地变幻形状。

      轩窗半掩,冷风拂动,初音盯着那在扭曲中的色调,阵阵寒意涌遍全身。

      她又想起了那个生命渐渐流逝的夜,想到那抹忽远忽近的烛火,想到了那些悲恸的哭泣,亦想到了那片匆匆而来的衣角。

      抬眸,杨及站在不远的柱边,任光线在脚下放肆,他却在暗影中一动不动。

      松了口气。

      “小姐,”碧桃手持着烛台,另只手护着摇曳的小火苗,走到台案边,将手中的铜雀台放到她的跟前,“夜深了,您早些安置了吧。”

      新添的烛台虽细,却是明亮了不少,看着书册上的墨迹清晰了很多,初音轻勾起唇角,转而摇了摇头,“你下去吧,我再看会,等倦了自己回寝殿。”

      碧桃似是早有准备,也没再继续劝,只是说:“那奴婢守在殿外,您有什么事了只管叫奴婢。”说罢,深深地看了眼杨及。

      初音点头,重新一字一字地读起铺开的书册来。

      《清官册》里记录着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履历,本来是不外传的,也不知承泰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叫人给腾了一份,就算是为了这份用心,初音感觉自己也要有所行动才是。

      今天早朝时,安国侯居然奏请皇帝要攻打西康,理由就是一年前抓住的那几个探子,并大大鼓吹了这其中的国体受辱,听承泰说皇上似是动了心思……

      出不出兵,或是两国对战会有什么后果,初音一时也没能分析得清楚,只是她知道,若兵权一旦到了蒋太师的手里,怕是朝中再也没有能牵制的势力了。

      他们这是对林李连姻做出的反应,没能用欺君大罪打击了林家,于是又生出二计,想要来个朝政军队一手抓,到时就不怕林家与李家的兵合一处了。

      所以三足鼎立的局面,要快快成形才是,现在的局势对承泰这个新王来说,是难得的机遇,一定要抓住。

      “你来看看这个人……”初音将指点在一个人名上,说道。

      此时殿中只留了他们二人,杨及也就不做他想,默声地上前几步,双手捧过,看了遍一个名为方其的江南郡守,然后又放回原处,略一沉吟后,才问:“看这《清官册》有什么用处?”

      初音立时感觉莫明其妙,心说若不是想找几个可用之人,谁会秉烛夜读?不过深知杨及不会问废话,还是解释道:“想找出以前杨太傅的心腹之人。”

      “嘁……”杨及不屑地喷了下鼻,“杨家那场变故,怕是早已将忠心之人全部涉及到了,能活下来,甚至是还在京中为官的,不是改投了他人门下,就是被吓破了胆,哪还敢再有什么念头……”

      初音想想也对,图一时安逸的人,肯定想要的是一世平稳,怕是现在许了什么,都不能容易打动,那……“要怎么能助了定南王的身单力孤?”

      杨及垂着眼睑静寞了片刻,才缓缓地摘下身侧的秀剑,后退几步,拉了个琵琶势,然后边慢慢展现招数,边轻语说道:“刚柔,内外,虚实,静动,松紧,方圆……”随着话落,一个明显的发力看得初音屏住了气息,“只是为了这个勃发。”

      “你是说要静等机会,或是……借刀杀人?”能有人除了蒋家父子是好事一件,那要指望谁呢?阖朝文武只有李太保有这个能耐,可是那只老狐狸……怕是不会先挑这个头的。

      杨及收住招势,平静地脸孔上出现了此许的动容,不过很快就消失在了昏暗中,“我更愿意说是‘借力打力’,等人来攻,只要理顺自身,那么不管是谁,越用力的打击,反噬伤害就越大。”

      初音盯着在夜寒中飘摇的纱幔,似是有些懂了,又似是一知半解。

      不过,她可以肯定,现在的杨及,正在往印象中靠拢,渐渐有了成熟深沉的一面。转而想到了前些日子的事,于是问道:“天承寺水陆法会那天,为什么阻我去求平安符?”

      水陆法会的符咒可遇而不可求,那天本想去试一试有没有佛缘,结果却被杨及拦住了,当时寺院之中吵杂也就没多问什么,只是依了他的坚持,现在突然想到了,所以想要个说法。

      杨及依旧矗矗地站着,眼睛看着案上秀剑的蛇纹,心中波澜起伏。

      将眸光一收再收,只放到鼻尖,刻意不去理会那双明亮的眼珠,亦不去回应她的问题。

      要怎么说?能怎么说?

      绾簪,签文,秀剑……甚至是一条命,哪一样不是她给的?

      光想着她跪在佛前的剪影,杨及就空空地疼,至于是哪却说不上来。

      与其去指望那一张黄表,这平安符……不要也罢。

      腰间的烫在灼着皮肤,那道上上签被仔细收着,紧紧贴在带钩,一日都不曾离身。不知是从何时起,他竟享受起这些丝丝潺潺来,至少绵绵的疼,能填补了心头的空,至少隐隐的痛,好过麻木地无知。

      这复杂的心境,要如何说得出?怕是怎么都不能吧……

      所以这个问题,他亦是无解。

      才问完初音就后悔了,光看他那张冷脸,就知道不可能会得到答案。

      本来还想趁着这难得的交流时光,打听下他掌心的朱痣……看来是不行了。

      寥寥地将崭新的书册合实,准备回寝殿,初音却发现杨及变了脸色,心下一禀,忙问:“怎么了?”

      回答她问题的是一颗带着虹彩的汗珠碎在了桌面,然后就是杨及带着微颤地摇晃。

      初音本能地想伸手去扶,却被他推开了。

      被大力挥得往后退,直到身子磕在了椅背上,才算是稳了下来,初音已经顾不得侧腰的疼了,“哪里不舒服吗?”初音是真急了,语中竟含了少有的尖锐。

      “出去……快走……”四个字就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杨及不停地粗喘,想平息体内的奔腾,却发现这把火愈燃愈旺。

      “碧桃,碧桃……”

      几乎同时,碧桃忙不迭地跑了进来,见她安然才放下了心,嘴上问:“小姐有什么吩咐?”

      “传太医,快……拿了令牌去。”

      “别……”嘶哑的声线让三个人同时一愣,杨及狠吞咽了几下,才算是略缓了身体的躁动,“你们都走,我……没事。”

      “不,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不然我不会走的。”初音慌乱了,上一刻还头头是道教自己道理的人,下一刻就虚脱成了这个样子,怎么想都不明白,所以必须要弄个明白。

      还有……他不能有事!!!

      梓安能免于命断,在一定程度上让初音很是慌恐,她怕这笔帐会算在别人的身上,尤其是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所以一有风吹草动,她就会惊乱不已,总是要看到无恙才会安心。

      初音那糊涂着呢,可聪慧的碧桃倒是看出了几分端倪,回头看正在冉冉升腾的清烟,几步走过去,用茶水淋灭,之后又大敞了窗,这才回到主子的身边,低语:“小姐,公子怕是中了什么暗算了,您还是先回寝殿吧,这有奴婢呢。”

      暗算?难道问题出在了那香上?不可能吧……那是承泰从南边带回来的香料,珍贵非常,而且……自己与他同处一室,为什么单单只是他有不适……

      碧桃抿着唇,那边的公子已经摊软了身子,脸颊潮红虚汗不止,看得出是靠着意志力强忍,而主子懵懂的非要一解,不能再拖了,碧桃只好咬着牙,在她的耳边轻语,“公子似是中了媚毒,您还是先避避吧,若是谁人的心计,怕是不久会有人来闯宫,到时您在场……不好。”

      媚毒……两个字几乎将初音搡个跟头,若不是有碧桃的搀扶,一准就跌倒了。

      可是她却毫不在意,目光空空……难道真的是强求了?难道从佛法中走出来是错的?难道继续避世才会让身边的他与他们安然?

      咣啷啷,风催窗扇惊乱悲情,冰冷冷的夜风,彻骨寒心。

      泪一串串地往下淌,模糊了视线,可他的狼狈依然那么清晰。

      “小姐,您快走吧,奴婢保证公子不会有事的……”

      初音呆呆地看她,那目光中分明含着不信。

      碧桃通红着一张俏脸,喃喃道:“奴婢为了您,是可以去死的,这身皮囊更不在话下了……”

      初音这才明白了她的坚信是源于什么,身体像被什么东西划开,刻骨的疼四处弥漫。

      这就是所谓的借力打力吗?

      要先让自己尝尽了惋心割肉的痛楚……这等于同归于尽的法子,真是太……“消魂”了。

      趴伏在地上的杨及,全身的重力压在某一点上,再靠着衣料与皮肤的磨擦,多少解了些从骨头里透出来的麻痒,可是这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也撑不了多久。

      抵抗着原始本能的同时,见那一主一仆还在磨叽,不禁赤红了双眸,吼:“都滚出去……”

      初音含着泪,看他如爬虫一样不住地蠕动,回眸……紧紧地抓着碧桃的手,四目相对,有感激有义无反顾……

      殿门在眼前关闭的一瞬,看着那个纤弱的背景步步坚定地走向那个已经凌乱的人。

      初音死咬着唇,心中不停地对自己说:这辱,谁都不会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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