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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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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ecy小镇到处都是尸体,除了我没有任何其他生命。霍乱征服了一切。
我把自行车停靠在银行门口,走进去。职员们昨晚被马彦的游击队当场击毙。自从革新派被后他们就转为地下,到处搞恐怖活动。保险柜敞开着,我里里外外翻了半天,可游击队什么也没留下。
“妈的!”我愤愤不平,用力踢了一下柜台。
天空笼罩在夕阳的血色光芒中,我无精打采地从银行走出来,靠在墙上望着这片死寂之城。口袋里还有一只烟,我摸出来慢慢地点上。天际线越来越红,时间在那一刻似乎停止了,停在了人们已经不需要它们的时候。如果没有生命了,时间还有什么意义?或者可以说,如果生命没有意义了,要时间还有什么用?
……
直到在胡同的拐角见到革命者致,才发现Annecy镇并非只有我一个人。
他可真是个狗屎革命者!
他扛着大旗。
他在殴打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如果不认识吸血鬼雅各宾,我肯定会被致吓个半死。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只用目光控制一切。那个女人就像被一股无形的旋涡搅动,被一群看不见、摸不着的匪徒群殴,在墙壁间撞来撞去,她伤痕累累,到处都是血。雅各宾可以通过吸血获得许多魔力,例如可以返老还童,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既年轻又英俊,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花花公子,到处留情。老不死的,生命对以他来说就是游戏。而这个人,也是个不伦不类的魔法师吧?
“致大叔,你就是这样泡妞的吗?”我来到他的身后。
“高登,”致的声音却从我的身后响起,同时那个女人也如自由落体重重地摔在地上:“你来死城干什么?”
我故作镇定:“考上重点高中的孩子是不是父母会奖赏他外出旅游?”
“哈!你可真选了一个好地方。”致干笑了两声:“不过你真的是很幸运,要不是这个女人让我吃了个饱,你也就不用回去读高中了。”
我的神经跳了一下:“你?也吸血?”
“哼!”他不屑地说:“劣等种族才会喜欢那种不洁的东西!只有恐惧与痛苦、人类的贪欲、虚荣、毫无目的的狂热,那才是真正的美食。”
我回味着这句话,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革命的宣言往往需要苦思冥想才能了解其中的奥妙。那个女人躺在地上死了一般,不知道他吃了她的什么?于是我问:“所以与其说是革命,不如说是烹调吧?”
他闭上眼睛,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所以,今天就先放过你。”
听雅各宾说,许多古怪的非人类异灵并不想跟人类过意不去,他们只喜欢异灵之间的争斗,还有兽人也是它们的食物。吸血鬼的最大敌人是从月球上搬过来的灵异族——晕,每年都有很多的吸血鬼不知下落。不管致是什么东西,我希望他还没有见过雅各宾。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确信他已经不在了的时候才终于有勇气问:“马彦,你认识么?”
“令尊今天午夜将炸毁帝国州大厦。”空气中弥漫着致的声音。看来,他什么都知道。
“对了,”他说:“至于雅各宾,他现在被我困在一间小屋子里。或者如日本人所说就是‘结界’,就是幻觉的迷宫。”
“历史书上没教我们革命就是滥杀无辜。”对雅各宾的担心使我有点愤怒。
“许多年前,我们征服一座又一座城池,烧毁建筑、屠杀居民、□□妇女、抢劫一空。知道么?这就是历史,高才生!”
……
那个女人奄奄一息,我把她扶上自行车的后座:“这位姐姐,你坚持一下。或许附近能找到医院。”
医院是不可能找到的,她在半路上死掉了。
……
“致,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吧?”黑暗中我不禁这样想。他和雅各宾不一样,后者总是用夜一样深邃而忧郁的眼神注视着我,令我感到自己和他一样无助。
有人说,需要全能者的个体就是无能者,他需要全能者引导他走过如履薄冰的生命。可是有谁能拯救生命的偶然?生命的偶然是生命的湖面上一条无法弥补也无法预见的裂缝。我的经历似乎使我对命运完全屈服了。当偶然的厄运与死亡唤起了你对命运不可预知性的思考的时候,绝望就会随之而来。
……
雅各宾再也没有回来。或许,他被永远地困在了致的结界里,或许他根本就不想出来。我们每个人都被困在这世界、这时代的结界里,守着一个不堪一击的理想。年复一年,我独自陪伴着书房那盏燥热的日光灯,在它疲惫而苍白的火焰中苦读,可是知识有什么用呢?那是人类的陷阱。为了挣学费,每天清晨四点半出门打第一分工,天空中悬浮着许多惨淡无光的星星,它们象我胃上的溃疡。
一直没有见到马彦,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谁?致在玩弄着世人,我们自己玩弄自己。三年后,革命者推翻了君主立宪的政权成立了共和国。
……
一只蝙蝠和雅各宾疾速飞驶在地域血池的上空,四周是摩天高耸的黑色峭壁。
“人类到底是什么样的?”蝙蝠问。
“在这世上,芸芸众生就像是陷在黑色的泥潭里的羚羊,看不到希望,越是挣扎,便陷得越深。在通向毁灭的道路上无奈地走着,走向一个虚无。那是我们的想象力无法到达的黑暗的中心。”雅各宾停在半空中望着血面上汹涌的泡沫,和远处延伸在浓雾中的黑色大地:“人类狭隘,嘴污秽。”
一群乌鸦飞过来,这些黑夜中的乌云,灵魂的影子,他们拼命地鸣叫,声嘶力竭。底下有个鬼魂在划船,他仰起面孔,久久地凝视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