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残》katsusei

9、交心

　　用完晚饭，屋子里一众侍卫调侃着岳儿的“爹娘”，欢声笑语不断。秦肃越跟虎羯争抢岳儿，嘴里不停地唠叨着：“岳儿，我才是爹！虎羯是娘！” 晋渊无心跟他们笑闹，走出门外，倚着廊上的栏杆坐下，望着院子里的花木发呆。
　　薛念看晋渊有些落寞，行到晋渊身边，轻声说道：“殿下，进屋吧，受了风寒可不好。”
　　晋渊转头看他，薛念的表情非常柔和，脸上的关切之意甚是真诚。他不自觉地拉起薛念的手，让他在自己旁边坐下，开口问道：“岳儿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薛念低着头，不发一语，身子竟有些微微地颤抖。晋渊突然后悔起来，那日明明答应了薛念不过问他的过去，现在自己却主动提起这样的问题。想必薛念对岳儿的母亲一往情深，亡妻对于他来说，该是一个禁忌的话题吧。
　　“你不想说也罢。我不该提她，惹你伤心了。”
　　薛念抬起手，把被风吹到额前的发理了理，轻叹一声：“殿下如此顾忌属下的心情，属下非常感激。”
　　“你又来了•••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把那些累赘的称呼省去吧。”
　　晋渊一副微怒的样子，倒让薛念笑了起来。薛念一笑，晋渊的心情莫名地就舒畅了些。两人就这样带着微笑静静地对坐着。过了一会儿，薛念打破了沉默：“我并不觉得独自抚养岳儿是件辛苦的事，只是没了母亲的关爱，苦了岳儿这个孩子。”
　　“那你可曾想过续弦再娶？”
　　“我么？”薛念苦笑道：“一个四处漂泊的落魄剑客，哪有资格跟别人许诺终身？”
　　晋渊摇摇头，自嘲道：“许诺终身？只怕我也是没这个资格的••”
　　薛念小小地吃了一惊：“殿下何出此言？”
　　“父皇已为我指婚。我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也明白这件婚事真正的意义所在，但我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对方是否心有所属也无从知晓。想到要和一个非我所爱的女子共度一生，心里始终有些不甘。”
　　“殿下，恕我直言。自古太子纳妃，皇上立后，所图之意并不在于爱与不爱。那背后所牵扯的东西才是首要考量。殿下的不甘我也明白，待到大事已成，殿下也可寻觅真爱。后宫三千，总有一人能成为殿下的知己伴侣。”
　　“后宫三千？”晋渊挑了挑眉毛，“我母妃就是芸芸三千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五岁那年，她患病离世，留下我在深宫中独自生活。我最初并不受父皇重视，为了不至于连父爱都失去，我努力读书习武，只不过希望父皇能多看我一眼，多给我些关怀。进宫的女子何其多，要么争得圣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么倍受冷遇，在深宫中失去自由，孤独终老。我虽是连母妃的模样都有些记不清了，却在此时体会到了母妃当年寂寥的心境。”
　　薛念默默地听着，晋渊言语中的凄凉深深地刺痛了他。有些本以为已经忘却的记忆慢慢地浮现在脑海中，让他说不出安慰晋渊的话。
　　晋渊没有注意到薛念脸上的变化，自顾自地说道：“我还有些羡慕你呢。能与深爱的女子相识相知，共同养育自己的孩子，即使辛苦，心中也是甘甜的吧。岳儿成人以后，知晓自己的父母当年用情至深才孕育了他，他也不会像我这样难过。”
　　薛念揪着自己的衣服，眼眶中竟有了些泪光。他悄悄瞥了一眼云淡风轻的晋渊，怀着想要倾吐真言的冲动，说道：“岳儿•••不是我的孩子。”
　　晋渊闻言一怔，定定地看着薛念：“你说什么？”
　　薛念摇摇头，想把眼睛里的悲凉藏起来，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不能让晋渊知道自己背负着多大的仇恨，他已经负有重担，不可以再给他增添烦恼。薛念只得狠下心来编了个谎：“岳儿是我在外游历时捡到的弃子，我不想让他长大后被别人说成是没有父母的孩子，所以一直说他是我所出的亲生孩子。岳儿现在有了殿下和各位同袍的关照，我已经非常欣慰了，请殿下忘却我今日所言，不要将岳儿的身世告诉别人。”
　　薛岳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晋渊不知道他眼睛里含着泪水，但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薛岳的一番解释并不是真的。如果岳儿不是他的孩子，眉眼之中又怎么会与薛念有几分相似？疑虑骤升，又想到与薛念有言在先，若不是他主动说出岳儿的身世，晋渊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罢了。不管岳儿是不是你亲生儿子，你已经担起了作为父亲的重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晋渊说罢，站起了身，招呼虎羯道：“虎羯，该回去了。”

　　回到宫中，虎羯正要告退，晋渊叫住了他：“虎羯，你陪我坐会儿。”
　　左右宫女奉上茶来，虎羯应命落座，看晋渊脸上阴晴不定，有些担心地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晋渊顾忌着与薛念的约定，只得试探地问道：“你•••对薛念有何看法？”
　　虎羯有些不快，当日收了薛念时，明明是晋渊要他们打消疑虑，今日却突然问起，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属下不知殿下所指，请殿下明示。”
　　晋渊顿了顿，说道：“你曾与他交手，可能看出他的功夫出自何门何派？”
　　虎羯回想了一下当日的情形，谨慎地说：“幼时习武曾听父亲说，天下兵器，软的都比硬的难使，用劲使力时甚是难以掌控。薛念一把青丝软剑使得飘逸自如，属下也曾疑惑他如何习得这么好的本事。加之他的易容功夫炉火纯青，连康梧都自叹不如。所以属下曾和康梧商谈，觉得天下能将剑术与易容都习得境界颇深的不过一人。看薛念的年纪，应该是他的徒弟。”
　　虎羯欲言又止，像是不敢再说了。晋渊接着说：“你们既已商讨过，想必也得出了结果，你不必遮掩，只管告诉我。”
　　虎羯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定定心神，说道：“殿下可还记得当年越中藩王作乱，连累康梧父亲惨死之事？”
　　晋渊点点头，说：“自然记得。”
　　“当时廷尉清查康梧族人时，漏了一个人。”
　　晋渊惊疑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虎羯连忙辩解：“不是康梧有意隐瞒，也不是廷尉疏忽，只是漏掉的那人行踪不定，早早地脱离了康家族谱，连康梧都只是听族人间的只言片语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此人精通铸剑之术，易容变声的本事更高过易容圣手康显。”
　　“到底是何人？”
　　见晋渊怒了，虎羯只得合盘托出：“康梧的伯父康茗。据说•••此人在游历中土大陆后，只身没入楚安国内的深山密林，从此再无音信•••他的傍身利器就是一把青丝软剑•••”
　　“楚安国？！”
　　晋渊只觉得血液仿似逆流般涌入脑中，心中怒道：
　　“薛念啊薛念，你到底还有多少谜团在身，怎么又和楚安扯上了关系！”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文的童鞋···从下周开始，每周一三五七更文，大家要多收藏包养，我才有动力更文啊！！看卡里童鞋说文章有点虐，我只想说，其实一切还没开始·····求包养求鲜花求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