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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五十、死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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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死灰
当老实和尚看到那素白女子的时候,女子也同样看到了他。不知是女子还有在她身边陪着她慢慢前行,年轻俊朗的白衣男子。男子和驾车的人说了两句话,马车在一个路口拐了向,而两人却继续向前向着老实和尚走来。
“老实大师。”两人来到老实和尚,男子抱拳,女子作揖,向他恭敬的行礼。
“禄少爷,岳小姐,有礼了。”老实和尚单手做佛礼回礼。
“大师是来看望凤大哥的。”看到老实和尚怀中的酒坛,岳小姐说道满眼的感激之情。
“为了家兄,真是让大师你费心了。”被和尚称呼为禄少爷的年轻男子也说道,神情中却略带些愧疚。
“不劳烦,不劳烦。”老实和尚笑呵呵的道。
“大师你远道而来,也是有心了。凤大哥有你这样的朋友也是无憾。”岳小姐道,说着说着眼中多谢了些哀伤。
“和尚本就是闲人,闲来无事。真正远道而来可另有其人。”老实和尚道。
“不知还有哪位凤大哥的朋友来了。”岳小姐脸上挂着笑容道。刚刚他们留意到老实和尚在同人谈话,可或许是和尚真的是太胖了,完全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看的并不真切。
当老实和尚侧开身让出身后的人,看清那一紫一黑两个人后,岳小姐的笑容瞬间僵住。她看着紫衣女子的眼神变得厌恶,而当她的目光移到黑衣男子身上的时候则完全可以说是一种怨恨,甚至透着一抹杀意。
“你们……”岳小姐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禄少爷阻拦下来。
“江帮主一年之别真是久违了,不知帮内近来可好。”禄少爷对着紫衣女子客气道。
“我帮中之事不劳烦禄门主操心,禄门主还是管好自己分内的事比较好。”紫衣女子笑道,那风情万种的眼眉透出一种威仪。
“在下不过是代替家父暂行门主之职,这门主之称可不敢当。”禄少爷倒也不在意紫衣女子的呛声继续道。“想不到江帮主公事繁忙却还百忙之中前来,如此挂念家兄,实乃家兄荣幸。”
“……”闻言紫衣女子却突然笑出了声。
“难道在下说错了什么?”
“若不是禄少爷你说错了,那便是我有病。若非有病我又为何要去挂念一个有负于我的负心汉,还要为了他不远万里的从漠北跑到南疆。”这让人动心的紫衣女子正是黑虎帮的帮主,也是陆小凤最后有负于心的红颜,江沙曼。
“所以江帮主并非为了家兄而来。”听到沙曼这么说,禄少爷不由的提防起来。
“本来便不是。”
“若不是为了凤大哥,你来南府做什么。”岳小姐道,敌视的看着沙曼。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负心汉,自然是为了有情人。”沙曼一边笑一边云步轻移,玉手挽上黑衣男子的手臂。“这去年我有些事情离开的早了些,未能赶上这南府一年一度花灯节。虽然我是没什么兴趣,但四哥说不错,我便来见识一下。”
这能被沙曼唤一声四哥的黑衣男子,恐怕不需道明,众位也都早以看出。
毕竟这连半个人都算不上的千年老狐狸,被他偷了非但气不起来还很荣幸的,这世间怕也仅有哪一个——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去年发生了不少事扫了兴致,这花灯会也没看到最后。所以今年我特意找小曼来陪我一起。”司空摘星也抬起手,笑着搭上沙曼那芊芊玉手。“就算天公不作美,身边有美人相伴也是件乐事,至少不会白白辜负了良宵。”
“你们两个!”岳小姐看到两人亲密的模样,听到他们这番话,一张白皙的俏脸顿时通红。这花灯节也正是陆小凤出事日子,可眼前的人想着的竟是美人相伴共度良宵。忍不住开口斥责道。“你们一口一个凤大哥是负心汉,你们两个又算什么,凤大哥的忌日你们不想着祭拜就罢,竟还想着玩乐,还有那种……不正经的苟合之事。”
“……”司空摘星在听到这番指责,却反是嘴角勾起笑。‘你那个凤大哥想的可比我更不正经。’
“若是凤大哥在天有灵,看到如此定会死不瞑目。”看到司空摘星的笑容,岳小姐更加愤愤然的斥责道。
“我倒觉得若是他知道岳小姐你这般大费周折,怕才真会死不瞑目。你明知他好酒,却还故意弄好酒来,让他看得到喝不着,只能干瞪眼。”闻言司空摘星却笑的更浓,还好心的提醒。‘那个陆小鸡混蛋别说什么两双眼,四条眉毛,便是连灰都没剩又何来死不瞑目。’
“你……”听到司空摘星这‘恶人先告状’的狡辩,岳小姐更是气结。
而就在这时,老实和尚手中的酒坛突然滑了手,摔在地上,随着一声脆响一阵零碎。陶片碎裂,酒水飞溅。作为多年习武之人不需思考,全然出于的身体本能的闪躲。而这之中最该不沾染一滴酒的人却偏偏被泼了满身。酒水洒在黑色的衣襟之上,将罗衣上的暗绣显现出来,宛若繁星。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实和尚做佛礼。
“你这和尚就是不老实,那陆小鸡喝不上也不要浪费啊。再说虽然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但他也不是小气鬼。”司空摘星笑道,撩起湿透的衣襟蹲下身。地上的酒坛碎片之中有些还残留着一些酒。他捡起一片抬手仰首,手掌稍倾薄唇张启。
“……”岳小姐见自己特意准备的好酒,马上要入了这她最厌恶的人口中。一个箭步上前打在司空摘星的扬起的手腕上,陶片被打落彻底粉碎,所盛的酒水却还是多数都落入了司空摘星的口中。岳小姐又踢了一脚地上的其他的碎片。“这酒是给凤大哥的,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喝。”
“红儿,不要这样。”禄少爷见她如此失态,出声提醒道。
“麟二哥难道你忘了吗,凤大哥死的有多惨。凤大哥本能继承商陆家业,可却为了他放弃。凤大哥本该是人人敬仰的九天之凤,可就因为他如今却成了人人不齿的虚凰假凤。”岳小姐看着司空摘星一字一句的细数着他的罪行,越说鼻音越重,眼眶渐红。“陆大哥更是因为他才落的粉身碎骨死无全尸,可是你看看他,这一年他可有为凤大哥做过什么,只知道在一边说一些风凉话,数落凤大哥不是。凤大哥真是被鬼遮了眼,才会看不清楚。竟会为了他这种不是人的东西去拼命,这根本一点也不值得。”
“那陆小鸡比谁都清楚我不是人。”司空摘星轻声自语,抬头冲着岳小姐勾起一个笑容,他笑的很轻松就像是听到一个有趣的笑话而已。
陆小凤评价过司空摘星的那张脸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完全就是‘笑比哭难看’。司空摘星难过的时候是陆小凤见过最好看的模样,反倒是笑的时候最丑。可是陆小凤还是更喜欢看他笑,他的唇笑的扬,他的眉笑的弯,他的眼笑的眯。本来司空的容貌就算不上出众,不要说什么俊美去跟潘安宋玉作比较,勉强也就是清秀耐看。现在这张笑脸落在岳小姐眼中却连顺眼都算不上,甚至厌恶的想要撕烂。
有时候人的动作远比心思更快,往往就是那么一瞬间,念头还未成型身体却先付之于动。娇嫩的玉手狠狠的刮过苍白的脸颊,这一下非但没有能将那笑容从他的嘴角抹去,反倒是又添加了一张笑口。
司空摘星的脸上多了一条宽宽长长的诡异伤口,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就像是一张敞开的大口在冲着她笑,嘲笑着她的可怜,讥笑她的自欺。而在这张嘴扬起的嘴角就挂着原本掩盖在之上的大块皮肤,而那伤口露出的颜色并非血红,而是一种近乎于黑色的紫红,给人一种这伤口中流出的血也会是黑色的错觉,司空摘星自己也说过并不意外自己的血会是黑的。然而更为诡异的是,被撕扯开之后本该血流不止的伤口却偏偏一滴血都没。
“你这披着人皮的妖怪,到底对凤大哥用了什么妖法。”当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岳小姐更是厌恶的看着眼前的人。“你这妖怪不但没有脸更没有心,随便变个样子,就能若无其事的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你根本就不值得凤大哥为你做任何事,一点都不值。”
‘本来就不值,是那个混蛋自己蠢。’面对指责司空摘星却只是慢慢的站起身,不再看着岳小姐而他脸上的两张嘴依旧带着笑,这是一种嘲讽的笑。
这笑落在岳小姐眼里自然成了对她的,嘲笑她的掩耳盗铃,讽刺她的自欺欺人,这样的笑更是让人恨得想要撕的粉碎。
“你不要忘记是你害死的凤大哥,若不是你凤大哥根本就不会死。”没有半点犹豫,想到做到在同一瞬间。只是有一个小小的意外,这挥出去的玉手,并没有撕掉司空摘星的面具,却打在了自己的脸上,白净的脸瞬间便变得通红,足见她用足了力气。
这样的结果自然不会是岳小姐的本意。
“……”岳小姐看着那让自己的手违背了她意志的人。
“岳小姐的记性也不怎么样啊,才一年就忘了我说过的话。”沙曼对着岳小姐笑道。
“……妖女”岳小姐用手轻贴自己的脸颊,那番话她怎么会忘记。
“岳小姐还记得我是妖女。就更该记得我不但会打人,更会让人生不如死。而且我很喜欢情人吃巴掌。”沙曼笑道。“岳小姐你吃自己这一巴掌若还觉得不够,我不介意多请你吃一掌。”
闻言虽不愿表现出退缩,可岳小姐还是不自觉的向后移了半步。禄少爷则一步上前护在她身前,老实和尚却有些进退两难。沙曼的化骨绵掌他们早有见识也有领教,若是没有防备顷刻之间便会化作一滩肉泥。
“麟二哥。”岳小姐看着拦在他身前的人,有些期待着他帮自己教训一下这两个羞辱她的人。不过禄少爷显然有自己的打算。
“这时辰也不早了江帮主还要赏花灯,家中近来也在为家兄的事情忙,我们便失陪了。”禄少爷说罢便转身护着身后的人快速离开。
“……”沙曼当然也不会让他们就这样在扰了自己的兴致后,随便一句话就能轻易离开。
“算了,小曼。”司空摘星轻拍沙曼的肩膀。“她若满嘴谎话你撕烂她的嘴我也不拦你,可人家说的是真话。你若还不让说岂不是太没有道理。”
“她除了说我是妖女没错外,还有那句是真话了。”沙曼有些不满的看着司空。
“陆小鸡确实是我害死的。”司空摘星一边说一边抬手将脸颊被撕开的伤口贴回去。“他本来打算留下来,可我却逼他从山崖下跳下去的,而他摔死了我却没被火烧死。”
“阿弥陀佛,佛曰诸事无常,这世间因果冥冥之中早有定数。”老实和尚道。
“你这和尚老实归老实就是废话太多。”司空摘星冲着老实和尚笑道,脸上的面具已经被他修补好。“我早就跟你们说过的,那个陆小鸡本就该死。”
“……”闻言老实和尚无奈的叹气,确实司空摘星说过,说过很多次,从始至终都在说,‘陆小凤该死’。而他这么样说究竟是想说服其他人不要责怪他,亦或他仅仅是想说服自己而已。
此时再看司空摘星,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老实和尚算是知道为何在看到一身黑衣的司空从天上飘落的那一瞬间,他竟会联想到哪一样东西。或许这样东西,那两个词用来形容此时的他再贴切不过了。
灰烬。
若说从前司空摘星的眼睛就像是天上的繁星都藏在其中,那么他现在的眼中有的便只是一团灰烬。那种即将被烧尽的灰烬,千万星火闪烁在其中。最暖的颜色,最冰冷的温度。不同于天上永恒的繁星,灰烬之中的星火短暂脆弱,一阵微风便能将其熄灭也能将其重现。然而每一次星火的重现若未能复燃,那么只会更加快灰烬的消亡。当最后一个星火彻底消失的时候,终将成为一团死灰。
心若死灰。
另一边离去的两个人,并肩走在街道上。
“红儿,你的记性确实变差了。”禄少爷并没有安慰身边受了委屈的人,反倒是指责道。
“麟二哥?”闻言岳小姐定下脚步。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管你想怎么说,说什么都无所谓。可你若管不住自己的手,就休怪我管不住自己的嘴。”禄少爷也停下来,有些无奈道。
“麟二哥,连你也被他的妖术给迷了吗?”反应过来本该站在自己这边的人,现在竟在威胁自己。
“他有妖术,莫忘了我也会法术。”禄少爷却笑道。
“……”岳姑娘要要唇,没有接话。
“所以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再忘记了。”禄少爷叮嘱道。
“……我记住了。”岳小姐道
“那就好,你自己先回去。跟爹娘说我不回去吃晚膳了,至于其他的随你说。”说罢便转身离去。
“……”看着禄少爷离开,岳小姐将手贴上自己的脸颊。
岳小姐的容貌虽比不上沙曼倾国绝世,却算得上倾城佳人。再想起那张只用面具来掩盖的脸孔。她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了那里,为什么会输,她甚至都不愿承认自己输了。
对,她从来都没有输,她的凤大哥也从没有变,他只是被妖怪施了法术。没错,她是打算帮凤大哥摆脱的,她只是失败了,凤大哥是被这妖怪害死的。
她没错。
老实和尚按照他原来的计划,去念经烦陆小凤。
这酒打了,还去念经。难道他不怕陆小凤真被他念烦了来找他讨酒喝?
‘若真的找来了,就让他去找司空摘星讨去。’
司空摘星和沙曼两个却改变计划,时近黄昏沙曼突然说她不想看花灯,想去沙滩看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