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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二章 ...


  •   小年前一天,春朝在秋霖、元宝安静的陪伴下,往平家老宅打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姚绣琴,老太太一声温和柔润的“哪位呀”在听筒中响起的瞬间,春朝的手颤了颤,差点把话筒给扔了。
      嗓子里哽了片刻,春朝才避开秋霖的注视,低低的应了一声,“奶奶,我……我是春朝。”
      听到长孙的声音,老太太惊喜的说话都扬高了声音,“哎呀,我的宝贝孙儿,真的是你吗?找奶奶有事吗?”
      春朝抽动发酸的鼻尖,硬逼着自己在姚绣琴看不到的地方扯出个笑来,“奶奶,是我……我给您打电话,是想说……想说……”
      许是听出了春朝话里的哽咽,姚绣琴的声音平静下来,却还是温暖和煦的,“春朝,别为难自己,啊?咱家里人多,爷爷奶奶这边天天都有人陪着,我们不着急,你也别着急,嗯?”
      真是一个何其敏锐的老太太,春朝还什么都没说,她竟猜出了他的用意。
      春朝短促的呛咳一声,果断的摇头,“奶奶,明天就是小年了,要是合适的话,我想回去看看您和爷爷,还有……还有我……”妈。
      姚绣琴低低的叹了,眯着眼睛望着窗外庭院里映着阳光的残雪,她两手握住电话,一字一字的说道:“春朝,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奶奶等你回来。”

      第二天下午,才三点来钟,平瀛海叫的车就开到了春朝家楼下。
      两个年青人上楼敲开门,俐落的并足行礼,鞋跟“啪”的一声脆响,着实把开门的元宝惊了一下。
      格子稍微矮些的青年一笑露出俩酒窝,“您好,请问是尹春朝家吗?”
      “是啊,您是……?”
      青年咧嘴笑的眼都弯起来,“我们是平司令叫来的,是来接您几位——家里应该是四位吧——我们是来接您去司令家的。听说有位老先生行动不便,我们好帮衬着。”
      听到这里,元宝赶紧开了防盗门把人让进来,边回头朝楼上喊,“春朝,秋霖,平爷爷找人接咱们来了,你们好了没啊。”
      窝在楼上和秋霖说悄悄话的春朝蹬蹬蹬跑下来,下意识看看墙上的挂表,“怎么这么早。”
      即使看到春朝异于同龄人的身高,两个青年也没有露出任何不妥的表情,刚才一直在说话的那个接着笑道:“这两天时不时的下雪,平司令怕路上不好走,特地嘱咐我们早点过来。”顿了顿,看看后面下来的秋霖,继续道:“您几位看看,要是都准备好了,咱这就下楼呗?”
      春朝转头去看元宝,“爷爷还睡着?”
      元宝微一颔首,伸手就去开门,“我看看。”

      把秋霖他们都找来一起吃饭,是春朝的想法,但昨天电话里先提起来的人,是姚绣琴。
      老太太实在太明理开通,在春朝因为她的了解说不出话的时候,直接就说让春朝和秋霖、元宝、郑老头都去平家过小年,春朝心里的惴惴她都明白,如果孩子对回家这样的害怕畏怯,那她就想尽一切办法平缓他纠结复杂的心情。
      而最简单,也是必须确保的,就是一定要让春朝最熟悉的人跟在他身边。
      平瀛海对此很不赞同,但也不敢跟姚绣琴犟嘴,突然听到春朝往家打电话说要回来过小年,他已经太高兴了,余下的事情暂时就不去计较了。
      这不春朝说好傍晚到,他头天夜里就往青菱山打了电话,叫平齐提前找人来接春朝他们。
      而短暂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平瀛海在家里坐立不安百爪挠心,来回转圈的焦虑模样看的姚绣琴直叹气。

      隔壁屋里,荷心用干净的软布慢慢的擦拭着平克涛的遗像,照片里的男人神情肃穆,嘴角隐约带着点笑意,像是也知道今天是个即将团圆的好日子。
      薄薄的阳光透过仿古的雕花窗格,一棱一棱的落在浅栗色的木地板上,墙角的一簇虎尾兰长的郁郁葱葱,看着就赏心悦目。
      荷心把遗像摆到供桌上,点了檀香,拢手站在那儿看着丈夫近在咫尺却可望不可及的熟悉脸孔,沉郁多年的眉梢眼角,终于勾起了浅淡的喜色。
      这一天,她好歹是盼到了呀。

      春朝他们到的时候,也才四点多些,是荷心来开的门。
      镶着龙首铜环的黑漆木门缓缓打开,鬓角带着浅灰的女人裹着墨绿色的羊绒披肩安静的站着,笑微微的望着外头神态拘谨的少年。
      “……”春朝张了张嘴,那个熟悉的字却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眼眶都红了。
      秋霖垂眼看着脚下灰突突的门槛,无声的叹了口气,忽然伸手从后面轻轻一推春朝,后者没有防备,踉跄着迈过去,以几乎扑跌的姿势来到荷心跟前,抬头局促的看着她。
      荷心两手捧住春朝冰凉的脸侧,颤着嘴角落了泪,“遥儿……”
      春朝猛地闭上眼,把脸埋进荷心的怀里,嘶哑的喊出来,“妈……”
      “嗳,嗳……”荷心忙不迭的答应,眼泪噼里啪啦的落在春朝的帽子上,两手搁在春朝的肩背上又想摸又想拍,竟是满脸的慌乱。
      原来,对于这份迟来的母子亲缘深感不安的,从来都不是只有春朝一个人。

      等进了屋,姚绣琴抱着春朝又掉了一顿眼泪,最后还是平瀛海劝好了老太太,大家伙儿这才乐呵呵的围桌而坐,谈起了这些年发生的桩桩件件,想着忆着那些事情,一时笑一时叹,一时又险些泪流满面。
      很快天就擦黑了,先是春朝的小姑姑一家进了院子,一见春朝回家了,惊喜的笑止都止不住,去厨房里给荷心帮忙,都能在院里听见她的笑声。
      姚绣琴一边一个握着春朝和秋霖不撒手,絮絮念着许多的话,俩小子耐心的听着,不时相视而笑。
      平瀛海瞅着老伴儿和他的嫡亲的宝贝孙说话,硬是插不进嘴,明明急得干瞪眼,脸上那副混合了欣慰与感激的喜色,却是挡也挡不住。
      元宝和郑老头隔了段距离坐在厅边的沙发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免感喟动容。
      血脉亲情,暖人肺腑,不可取代。

      快六点半,平家人几乎都到齐了,屋里笑语喧哗,比过年还要更热闹。
      平原进门就看见元宝和郑老头,带着满身凉气蹭蹭跑过去,瞅着老头直乐,“郑爷爷,您也来啦,真好~~~”话尾两个字拐着弯的扬高,美得眼睛都眯起来,两腮也染上了好看的红晕。
      元宝抬头看着平原,心里暖融融的,那股藏掖藏不住的揪疼却益发明显。
      这么好的小孩,他不舍得让他走那条路,真的。

      与荷心同辈的女眷们都忙着切菜烹煮,男人们搬桌子、搬椅子、收拾东西把餐厅弄的再开阔些,说说笑笑间就依次入了席。
      屋里满满当当的坐了一大家子人,除了公务在身实在没法请假的长女和平齐,基本都到齐了。
      热烈的气氛中,也没人会去提醒两位老人还有谁不在,平俊岭跟平原爷俩故意没坐在一处,一个跟元宝他们挤在一块儿,另一个和姐夫妹夫坐在一起。大家都闹哄哄的,就显不出冯玉珍的缺席了。
      平原提早就从秋霖那听说今天他们要回来,所以还有点担心他妈会来凑热闹,结果他爸妈冷战未完,他妈更是牛气哼哼不肯低头,说死也不来过小年
      ——平原心里暗说句不敬的话,这还真是正好了!

      “都坐下吧,”看人都齐了,位在首席的平瀛海拾着筷子,轻轻地敲了敲手边的酒盅,“我说几句话。”
      大人们的声音几乎立刻就消下去了,孩子们又吱喳着笑闹了几句才停止,满屋里几十双眼睛统统汇聚到平瀛海身上。
      平瀛海张了张嘴,嘴唇有点发颤,勾着浓密鱼尾的眼眶隐约有些泛红,许久才凝声开口道:“……孩子们,今天这个日子,我跟你们的妈、你们的奶奶,等了十六年了!”
      姚绣琴握着春朝的手紧了紧,春朝抬头去看老太太,一行泪珠啪的顺着她的脸侧坠落,打在两人的手背上。
      春朝的眼圈也红了。
      平瀛海重重的喘了口粗气,抖着嗓子继续道:“我这一辈子,经历过枪林弹雨,也带着你们这群儿女走南闯北的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世面,我……我是个粗人,扛枪抗了大半辈子,做父亲来说,我并不尽职,家里大多数时候都靠着你们的母亲,跟我这几十年,委屈她了。”
      平瀛海说这话的时候,在座的女眷大多泪光莹然了。

      “……克涛走的时候,我和绣琴都去了半条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实在教人挖心。”平瀛海的目光落在远空的某一点,像是在思索什么,神色怅惘又略带欣慰,“克涛一直心心念念着要找到遥儿,如今,他虽然不在了,遥儿到底是认祖归宗回了平家。”
      而紧接着,平瀛海的一番话,让春朝和秋霖大为震动,“我跟绣琴都很感谢尹家夫妇对遥儿的疼惜呵护,所以这第一杯酒,我们敬尹家夫妇,谢谢他们给平家保留了一支血脉,谢谢他们把遥儿教养的这么优秀!”
      说着话,平瀛海起身站得笔直,两手捧着酒盅,恭敬的将里面醇香的酒液洒了一地。
      姚绣琴也放开了春朝的手,起身学着平瀛海的样子,斟了一盅酒恭敬入土。
      秋霖从他旁边春朝的大姨夫那里“借”了一盅白酒,不卑不亢的起身向平瀛海、姚绣琴回礼,“平爷爷平奶奶,您二老言重了,有我哥这样的好儿子,我父母也很骄傲和高兴,我代他们谢谢您二老。这杯酒,我饮尽为敬!”
      春朝从怔愣中回过神,也起身举起酒杯,“爷爷奶奶,我是你们的遥儿,也是尹家的春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祝我们的未来平顺如意!”
      荷心抚掌轻笑,眼角还带着泪,笑容却是发自真心的,“大家也别愣着了,都动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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