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注掷温柔》泠然御风

5、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次日，岳乐果然派人传话说要唐婉跟着去书房念书。赫舍里氏见唐婉苦着一张脸，笑道：“王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女孩子家念那么多书做什么。”博尔济吉特氏凑上来道：“王爷还想培养个女状元不成？”唐婉见她们两个丝毫没有替自己说话的意思，心中暗念不厚道啊。待跟着赫舍里氏用了早饭就往书房去了。她走后，博尔济吉特氏道：“王爷果真宠爱格格，咱们府里的格格是万万不能及的。”赫舍里氏搂着打盹的明珠在怀里，道：“瑶儿也着实惹人疼爱，咱们府里的格格总是端庄有余活泼不足的。”博尔济吉特氏道：“还是王妃的规矩严才好，像我这么没规矩的，进府被王妃教导得也端庄起来了。”赫舍里氏指着她笑道：“你个皮猴也叫端庄？”富察氏也跟着笑道：“世子妃虽然不能跟王妃比，但在这么多个世家媳妇里也是拔尖的。”博尔济吉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道：“都是母妃调教的好。”又说笑了一阵子，几个儿媳才散了，博尔济吉特自回院子理事。赫舍里氏的陪嫁丫鬟鸳鸯上前让奶娘抱走明珠，才跪下给赫舍里氏捶腿。赫舍里氏道：“如何让你做这种事？”鸳鸯道：“奴才原本就是伺候王妃的，有什么做不得？”赫舍里氏垂着眼，半响轻笑一声道：“玛尔珲的这个媳妇，倒是有些意思。”鸳鸯也笑道：“世子妃连瑶格格的醋都吃呢。”赫舍里氏道：“其实我也是吃味的，明珠就不如她得王爷欢心。”鸳鸯道：“明珠格格还小呢。”赫舍里氏道：“明珠小，兰珠却比她大好几岁，也不受宠。”鸳鸯道：“兰珠格格性子原本就静，和十八爷倒真是双生子。”提及幼子赫舍里氏脸上一派慈祥道：“蕴端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成日窝在书房不出门，倒是经希天天带着凌瑶到处乱跑，一点也没个舅舅的样子。”鸳鸯道：“十七爷也是极喜欢孩子的，等十七福晋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府里才热闹。”这话极得赫舍里氏的心意，她笑道：“到时候府里还容得下他们父子折腾？经希这些年只是一味贪玩，倒不如小时候得王爷喜爱了。”鸳鸯道：“奴才看王爷是喜欢十七爷的，前年还请封了郡王。”赫舍里氏道：“只愿我的明珠长大也能和凌瑶一般受宠吧。”
　　唐婉在外书房，根本不知道平地的一场风波，此刻她忧愁的是岳乐竟叫蕴端来教导她念书。唐婉悲催的只想中指对天。你让老娘穿到如此苦逼的八福晋就算了，你让老娘一来就成孤儿就算了，你让老娘面对一顺眼少年是舅舅就算了，你为何还要派个死书呆子看着老娘念书啊！还给不给人条活路了？
　　显然，上天没有听见唐婉内心的呐喊，蕴端走过来一指书桌道：“阿妈让你坐这里念书。”唐婉看着自己的小书桌被搬了来，上面早就摆好几本书和文房四宝，只差流下两行面条泪来。等唐婉坐下之后，蕴端自回他的书桌拿起一本书摇头晃脑的诵读起来。唐婉嘴角抽了抽，她不能接受自己也用如此带有戏剧色彩的方式学习，于是大着胆子问道：“经希舅舅不来读书么？”
　　“他来读书还是和你玩？”岳乐人未到，声音却先进了屋。蕴端和唐婉忙起身迎他，只见经希也跟在岳乐身后。蕴端和唐婉先给岳乐行了礼，又和经希见礼。岳乐坐在太师椅上道：“怎么，蕴端教的不好？”唐婉道：“蕴端舅舅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只是用来教我却是大材小用了。”岳乐笑道：“快听听，才这么一会儿工夫，连说了连个成语，可见蕴端教的不错。”唐婉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里吐槽道，你的好儿子只跟我说了一句话叫教得好？蕴端倒是坦然道：“儿子还没开始教，不敢居功。”唐婉道：“郭罗玛法，我只是年纪小，又不是不识字，几个成语还是会的。平日里经希舅舅也并非只带着我玩。”岳乐道：“看看你三句话不离经希，怕旁人不知你们关系好？罢了罢了，既是如此，就让经希教你念书。不要只顾着玩，我每隔两日便来查你，若没有进益就再别想凑在一起。”唐婉听他这样说，简直有种中彩票的喜悦，忙起身道：“瑶儿谢过郭罗玛法。”经希一脸无奈的样子，教这么贪玩的小丫头，明显是个艰巨的任务。

　　这日，正在念诗经，岳乐下朝回来无事也到书房来。就见唐婉端坐在书桌前，经希在另一张书桌后讲诗经。岳乐因而问道：“这诗经也念了好几个月了，可有什么心得？”唐婉想了想道：“有些读着很喜欢，有些又不太通。”岳乐信手一番，正是翻到《衡门》便问道：“这首可读了？”唐婉点点头背道：“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沁之洋洋，可以乐讥。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娶妻，必齐之姜？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娶妻，必宋之子？”岳乐点头道：“这些日子倒也没有荒废。可懂是什么意思？”唐婉道：“大抵是说不慕富贵之类的。”岳乐道：“你年纪小原也难明白，郭罗玛法只希望你以后莫要被眼前的荣华富贵遮住了眼，要看的长远才能守得住永远。这话你现下可能不懂，要记住了，以后慢慢的品才是。”唐婉心下暗叹古代人怪不得早熟，小小年纪就被教育这么深奥的话。经希见她皱眉不语，上前道：“阿玛，瑶儿还小待长大了定能参透。”岳乐叹道：“我倒是宁愿她今生都不用参透，去受这般的委屈。”他们两个看似在打哑谜，唐婉心里倒是明白的很，对于他们的这份亲情也很感念，若是岳乐知道八福晋以后的结局，要多伤心难过。这般想着，唐婉也不装无知幼女道：“郭罗玛法，瑶儿只知道该受的都不叫委屈。”岳乐一愣，继而抚掌赞道：“不愧是我岳乐的外孙女，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心胸气度。”
　　唐婉甜甜一笑应了，岳乐见她天资聪慧，心中甚喜又道：“以后我们凌瑶格格是要得贵婿的，自然是一生富贵。”唐婉撅嘴道：“我要一辈子陪着郭罗玛法。”岳乐笑着对经希说：“这当真是孩子话了。”经希也笑道：“昨日刚念了燕燕于飞，今日就听阿玛说瑶儿的贵婿，我心里也酸的很。”唐婉不敢反驳岳乐，倒是有胆子去辩经希，于是开口道：“孔仲尼曰，诗三百一言蔽之思无邪。可见这人与人间最贵是真情二字，我若要嫁也定是要嫁给真心相待之人，才不论贵贱。”经希一愣，道：“你这话说的牵强，孔夫子的思无邪乃是对诗三百而言。”唐婉道：“我这便是举一反三了。世间万物最贵莫过于一颗赤子之心了。”岳乐道：“瑶儿虽然年幼，但见识是不俗的。”唐婉这两年在安亲王府混的熟了，也从来不藏拙，实在是她是个懒姑娘，深知谎话像雪球越滚越大，她实在懒得去记自己都编过什么话。经希见岳乐赞同唐婉，只得无奈道：“怪不得汉人有句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唐婉道：“那是舅舅不愿意和我一般见识，我才不会不知趣。”岳乐道：“你舅舅把你教的很好，之前我还担心你们两个凑在一起只会玩。”唐婉见他仿佛有话和经希说的样子，便道：“郭罗玛法考也考过了，明日要进宫给宜妃娘娘请安，我先告退了。”

　　宜妃这两年总爱宣唐婉进宫来玩，因此她对宫里倒也颇为熟悉，宜妃娘娘行事虽然有些张扬，但却是一眼能看透的爽利人。传说中的桃花九胤禟眼下还是个包子，和她玩的也不错。偶尔遇到康师傅，虽然气压会低，但因不常见对唐婉来说并不算压力。
　　因为出了孝，可以穿颜色的衣裳，唐婉早就对古代的华服爱不释手了，赫舍里氏也命人送了好些料子来。唐婉又命人在西厢房隔了间屋子来，充当衣帽间，每次走进去看着满屋子的锦衣狐裘那种满足感简直无法形容。赵嬷嬷见她回来了，忙张罗着茶水点心，唐婉道：“嬷嬷且歇歇吧，也该让她们历练历练了。”夏实等均接过来道：“格格说的正是呢，嬷嬷莫不是不怕我们伺候的不好？”赵嬷嬷笑道：“你们这几个猴儿，就格格好性儿不计较罢了。”夏实伺候着唐婉用了半盏茶，方道：“前些日子王妃送来的料子，针线上赶了几件衣裳刚送来了。”说着春花、秋雨都捧着衣裳进来，唐婉看了甚是喜欢道：“去挂起来吧，明日要进宫，嬷嬷帮我选件便是了。”赵嬷嬷应了自带着冬雪选衣裳去了，近日来赵嬷嬷行事总爱带上冬雪一起，大有培养继承人的意思。这四个贴身丫鬟是早逝的郡主挑出来的，品貌忠心都没有问题，性格也是各有千秋。唐婉也认真分析了这四个丫鬟，春花活泼只是不够懂事，秋雨虽心肠不坏，但总是冷着脸给唐婉很大的压力。冬雪倒是面面俱到，只是太稳重了和唐婉的性子并不合拍。看来看去只有夏实最得她的心意，因而常常带在身边。不然显然冬雪这种稳重的丫鬟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赵嬷嬷待冬雪也是比其他三人更看重的。夏实见她只盯着自己，道：“格格这是看什么呢？可是奴才身上有什么？”唐婉突然起了坏心，道：“我是在看你身后那个红衣裳的小姑娘呢。”夏实僵着脖子勉强笑道：“格格胡说什么呢……”唐婉阴森森的笑道：“是么……你看，她就趴在你肩头呢……”夏实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再也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唐婉忙上前把她拉起来道：“你怎么这样不禁吓，我不过逗你玩呢。”夏实见她面色如常，哭的更厉害道：“格格明知道奴才胆小，还这么吓唬人。”唐婉道：“是我的不是，明日带你进宫玩可好？”夏实擦擦眼泪道：“格格别再吓唬奴才就是了。奴才没有那样的福分。”春花这时进来，见夏实红着眼圈疑道：“这是怎么了？”夏实怕唐婉尴尬，便道：“方才不知什么迷了眼睛，这会儿没事了。我去收拾收拾，你服侍格格用饭。”唐婉见她不恼了，心下稍定，因春花在也不好多说只好传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