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变老》瓷器

1、第 1 章

　　柠依抚着筱儿一身雪白华裳，筱儿蜷在柠依的脚边，淡黄的裙角泛起褶皱，一圈一圈地扩散，纯色的尾巴调皮地在裙边摇摆，上面的疤痕赫然入目。欣离，欣离。眉心泛滥开细细的忧然若失，唤着一个名字，低低哑哑的声音，似乎只有嘴唇的张合示意着有两个重复的字眼不断弥散在空气中。白色的小猫倦了，合眼。“筱儿，筱儿。”女子托起小猫光滑的皮毛，拥入怀中，尝试着靠在柔软的背脊上，深深地将脸埋在一片纯白中，轻易的，润湿一把细碎。
　　04•夏
　　哎呀……哎……呀……哎呀……！
　　柠依口中不停哼哈出夸张的叫喊。眼角偷偷扫了一眼旁边的男孩子。眼睑里有些许无奈的成分。耳边的发有许久未经修剪了吧，长长的覆在耳的轮廓上，甚至可以捕捉到丝丝游离的清香。干爽的衬衣依附在皮肤上，几起皱折。
　　“算了，我来吧。”轻轻淡淡的几个字飘浮在空气里，风一吹，钻进柠依的耳中。眉开眼笑的女孩子迫不及待地将黑色的皮箱塞进男孩怀里，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脸庞上的表情被突如其来的重物扭曲了一下，轻微的变化，男孩子的脸有些泛红。
　　“欣离小弟弟，今天好乖啊～～”
　　眉头一皱：“尹柠依，我比你大一岁一个月零二十五天哎，而且小姐麻烦你看清楚，我比你整整高10厘米……”
　　“哦，那欣离小妹妹。”“拜托！”
　　眼看全部家产仍在那家伙手上，柠依连忙赔不是，好女报仇，十年不晚。不过，如果欣离是女孩子的话，应该会很漂亮。哎呀，想多了啦！男孩子的侧脸映在恬淡的阳光里，有一种平静的帅气。长发过肩的女孩子偷偷地笑。

　　“尹柠依！”亚萱气愤地望着发呆的女孩子：“这是我第n+1次叫你了啦，在发什么呆啊，坦白从宽！”
　　“啊？那个，我……不是……哎呀，我不知道啦，泰烟，亚萱又欺负我哦！”
　　“你……”
　　亚萱的脸色缓和过来，只是担忧地望着眼前笑得一脸明媚的女孩子。无数次了，当那个宛若天使的男孩子从眼前恍然而过时，柠依眼眶中有抓不住的欣悦。但当午日的阳光射在他身上时，有种不真实的脆弱反射回来。仿佛，是个破碎的男孩子啊。
　　欣离？泰烟的目光有些不定。若不是柠依近日的反常，她也不会去注意这个与她同班六年的男孩子吧。时如流水，转眼，无论是亚萱、柠依、欣离，或者自己，都在童年与时间的握手中，注销了童音。我们相识很久了吗？
　　我们相识很久了吗？
　　离变老又有多久了呢？
　　05•秋
　　哇～!空气好好，好清新的！柠依张开双臂对天空弯出一个拥抱，旁边的欣离笑得很宁静。嘴角勾起的弧度上翘为空气中无数快乐的惊魂。身后的亚萱和泰烟气喘吁吁地赶上，正欲埋怨似乎一脸无辜的柠依，泰烟的眼神中忽然溢出几分几分轻微的忧心。自然地转身。
　　好漂亮的女孩子啊，长长的睫毛如两排上翘的琴弦，轻附在一池静水上。一垄白衣的女孩子只是环膝蹲下，出神地看天。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她的世界似乎过滤了浮华，没有泪，只是眼中的余浪未尽融化在空气中，激起飘扬过海的忧伤的波浪四处弥漫。
　　欣离的目光，忽然一紧。
　　似乎察觉到什么，眼前的女孩子收回了对天空的凝望，起身，径直向这边奔来。碎花的裙边飞扬，眼被秋叶迷乱。泪，止不住的泪，从白玉般的脸庞上无尽地淌下。
　　欣离转身，意欲离去。
　　身后，忽闻跌落在地的响声，仿佛天使折断了翅膀。
　　不知何时起风，吹起男孩子眉心割裂的痕迹，路旁一行枫树早已红成一片，如若天空被划起一道鲜红的伤口。
　　柠依望着两旁的人，女孩子似乎扭伤了脚，仍试着站立，男孩子只是埋着头，隐忍着。来不及多看，来不及多想，来不及再说些什么，身后的泰烟忽然冲上前，拉起呆愣在地的柠依，携起亚萱，逃似的跑远。
　　柠依只有机会转头，剪下一个残阳如血下的背影，留在记忆里。

　　“她，是谁？”
　　似乎用尽了一辈子的勇气，柠依问完这句话后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眼中，掩饰不住的热烈，似乎又带有几分失落的情愫。
　　“若薇，丁若薇。”眼神似乎有些涣散，泰烟低下头。
　　“若薇。”柠依喃喃着，似乎有泪在跳跃。她的世界忽然一片茫茫，一阵白色模糊了视线，只剩下泰烟的声音缓缓响着，讲述着一个无往而不胜的童话。

　　丁若薇，欣离爱了六年的女孩子。
　　相识在一个霜叶满天的季节，轻易的，将彼此的笑靥融进秋风吹起的愉悦中。携手走过了数岁的春秋。
　　只是一年前，若薇似乎转移了对欣离的目光，转身远离，到另一个男孩子的身边绽放着微笑。她曾经告诉欣离，要飞离曾经的海洋，去寻找到更好的幸福。
　　但他没有。
　　一如既往的呵护，一如既往的温柔，一如既往的爱。
　　就算只站在最黑最深的角落，凝望似乎伸手可触而又遥不可及的幸福，曾经的曾经，现在的现在，以后的以后，执着着，坚持着。他仍然只为她的快乐而微笑，而祝福。
　　或许，只是在街角的霓虹闪耀中可以看见支离破碎的泪光散落在污浊的地面上，在反射的光亮中激起几分涟漪。但城市那么大，那么麻木，那么，波澜不惊。捡拾不起的悲伤只是最卑微的错步上前。
　　仅此，而已。
　　直到，若薇折断了翅膀，飞疲了心神，流浪倦了，开始留恋起曾经的沧海，曾经的桑田，于是带着满身的遍体鳞伤，满心的辛酸，回到那片海洋。但欣离却忽然变了一个人，不理会任何的眼泪，哀求，认错。不说宽恕，不说报复，不说愤怒，不说狂喜，不说爱，抑不说恨。
　　只是，眼神中若有若无的光亮还是泄露了什么吧。

　　泰烟的声音恍恍忽忽的消失了，只是梦的游离仍未从柠依的眼中苏醒。
　　若薇。若薇。若薇。
　　仿佛一个太不会惜福的女孩子。

　　独步，在雨意未尽的街头。昏黄的路灯下，拉长着影子，发丝上逗留的雨滴伴着城市夜晚的落寞抒情。柠依漫漫在小路上，埋头啜泣。滚烫的泪滑过脸颊，残留成冰冷的雨帘中，仅剩的串串温度，消磨着，排遣着。
　　灯火闪亮的KTV。
　　犹豫片刻，踏入。
　　角落，一个瘦长的背影。猛然起身，奔向那个泛黄的角落。
　　欣离，欣离，欣离。
　　泪迹未干的女孩子口中氤氲出几个模糊的字体，凌乱而微湿的发，有几丝搭在了额前，附在皮肤上。湿润的微笑绽放在灯光周围混浊的空气中，有几分狂喜，有几分绝望。双手轻轻环上男孩子的腰，炽热的泪水滴落在修长的脖颈，头，安静的靠在肩膀上。心，忽然就这样平息下来，嘈杂的音乐，迷醉的灯光，消失在双手环绕的片刻，突然拥有了全世界的宁静，只是肩膀仍然在微微耸动。一时无法停止的啜泣声，缭绕在男孩子的耳畔，回旋着夜曲般的呢喃。
　　男孩子的眉心一皱，既而舒展开。
　　“柠依，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欣离，我们一起变老，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