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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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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将近九点,卓琪陪着睿超,两人来到顶楼末单元。
睿行像预知似的,开了门。
睿超依过去行的身边:“阿行,我回来了,胖丁她喝了苦茶后,好像人就不那么难受了,喉咙好多了,我们还一起念功课呢。”
睿行微笑:“嗯。”转而对卓琪说:“麻烦你送我哥回来。”
“不麻烦,阿超在很热闹的,对了,这个碗还给你。”卓琪将原本装着苦茶的碗递给睿行,“已经洗干净了。”
睿行接过,“胖丁她还好吧?”
“没事的,我看她今晚睡一觉就差不多了,她让我转告你有劳了。”
睿行有点谦虚羞涩地摇摇头,卓琪觉得“不冷”时候的他倒也蛮可爱。
“康睿行,你妈妈在不在啊?”卓琪往里头探头问。
“她现在不在,加晚班去了。”
“哦……”
“你找我妈干嘛?”
“我想问阿姨抄一下这个苦茶的方子,我爷爷这阵子也有些感冒,但就是咳嗽头晕的那一种,没有发烧,我奶奶就熬姜茶给他喝的,不过没什么作用,吃药也是。我想让爷爷喝喝你们家这个苦茶试试看。”
“那我抄给你就行了。”睿行说着快速进房,拿出纸笔,没一分钟的功夫就写好,交给卓琪,“把这几个药子加在一起,熬上半个钟头就行了,中火。”
“哇,你这人真是非常地实用型啊。”卓琪愈发觉得康睿行这家伙其实是不错的,尤其以今天晚上放学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来看。
睿行:“因为这苦茶我和哥以前感冒时就经常喝的。”
“是啊,我们阿行都会煮的!不过他煮的是妈妈煮的好喝一点儿。”阿超的兴奋劲依旧十足,“卓琪啊,你到我房间里来啊,胖丁说了,琪画画很棒!那你帮我去看看我画得好不好啊!”
睿行:“大哥,很晚了,卓琪她要回去休息了啊,你也得乖乖睡觉了。”
睿超貌似很失望。
卓琪一肯定道:“我得看过超人的画,再回去休息呢。康睿行,你不要做拦路虎。”
睿行只能无奈顺应。
屋内,睿行和超的房间是在同一个的,上下两个铺位,房间里放满了杂物,显得有些狭小,却也不失整洁,打理地比较干净。
最能抓住视线的就是书桌上部那面贴满了阿超作品的斑斓之墙。
“这幅画是我在理发店里画的,那时候师傅帮行剪头发,我画了当时行在镜子里的样子;这幅呢,是妈妈在做菜;还有这幅,行和我在打篮球……”在温暖的缤纷里,阿超认真地介绍着。
卓琪也很认真地听着,丰富而由心发出的新悦的表情一直聚焦在那些画上,在阿超心灵所呈现出的美好和宝贵里。
在旁的睿行是默默而柔和地望着自己的哥哥,像现在超介绍时那满足而简单的快乐一样行也感同身受。
随之睿超指着正中的位置,特别隆重道:“还有这张,——画得是我们的全家福!行,我,还有妈妈!”
卓琪应着点头,一个相关的疑惑也自然而生,他望向睿行,小声问他:“那画里你们爸爸呢?”
睿行这时侧过脸,棱角的肌肉收紧了一下,透出一种薄弱的沉着,又平静地转回来,面对卓琪:“他不在了,我出生后没几天就过世了。”
卓琪知道自己问的太直接了,睿行的答案让她的思绪里骤现出一种凝重的情感,匿止般的几秒,——“那么说,我和胖丁,还有你和阿超,原来都有个共同点呃,我们的爸爸都不在了。”恍然的一个笑容,成长的变节里注定放不下的放低,注定缓解不了的释然。
睿行怔怔地注视着卓琪,呼吸平静,如若淡然,但眼神中隐却着微微的暗涌。
内心某个深处,好像不再那么生冷了。
睿超继续比划着他自己画的天空,星系,外星生物,不明飞行物……
然后,卓琪说起要跳个日子去山顶,去做上次答应过睿超的事,感召下外星人。
然后,睿行说着不放心睿超的话,怕卓琪和胖丁会把他弄丢。
然后,卓琪反驳他,建议他不放心就一起去啊。
然后,睿行说起自己要打寒假工的事。
然后,……一切开始变得趋于熟悉了。
卓琪离开的时候,睿行沿着她身后逐渐延长的走道,看着她消逝在楼梯口处,不知为何抚着铁门的手掌有几丝略微的颤动。
这个女孩,也许不会只是路过他的人生,而会是走进他的生命。
钟氏集团的周年晚宴在本周五举行了,在位于他们自身所经营的王牌五星级酒店内。
钟起铭在一堆带着虚伪而做作的乏味奢华中间,清晰地听见自己在另一处世界里的叹息。
但其实,他又何尝不是虚伪而做作的笑态迎人呢,跟在钟阔天,他父亲的身边,还有他的母亲,眼前尽出现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话语奉承者,他们全都是目前的生意伙伴或正在洽谈合作者。钟阔天将自己的独子介绍给这些人,起铭照例在“uncle,aunt”前加上相应的姓,对方多会夸他一表人才,父子相像,前途无量等滥用词调。但其中最让起铭无法耐住性子的,是那些人问及起铭现在读哪个学校,将来接受酒店有没有信心。而当起铭回应说自己在学习美术,将来也许不会接手酒店,而是搞创造工作时,多只会被笑笑过。而后他们会搬出自己的孩子孩子刚刚又得了什么奖,在学校(一本正经的非艺术类重点学校)里排名第几,计划以后读工商管理,金融系等。若是他们自己的孩子也正巧随在身旁,尤那些和起铭差不多同龄的孩子,都会“谦逊”地为家父再补上几句。
这时,钟阔天的脸色就会很难看,仿佛自己的儿子十分异化一样。
秦妮一家也来参宴了。
“阔天啊,听妮儿讲,起铭最近在学校里那是相当有风头,最新的一幅画作连校长都啧啧称赞啊。”秦妮的爸爸一只胳膊肘由女儿乖巧地搀着,一手半举着酒杯。
钟阔天的反应稍显尴尬,“哪里,这算什么风头,而且画画也只能作为兴趣爱好,是暂时性的。”
“伯父,起铭他很喜欢美术的,其实画家是一个很好的职业,像我爸就很支持我!”秦妮插上话,说完回头对着自己的爸爸报以感激的一笑。
“咦,小孩子,不能打断大人的话。”秦妮爸爸小小斥责的语气里,透着股溺爱。
“妮儿,你就不懂了,现在画家哪怎么好当,还不是要钱砸下去的事业,你是女孩子,女孩子学点画画,音乐什么的,都算培养淑女的气质,将来你爸可以指望找个好女婿帮他打理生意。但起铭不同了,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就必须依靠强有力的事业和财富,男孩画画又毕竟不是入大流的,那个文艺的黄金年代不知过去多久了,如今社会的发展就是由金融构成的,起铭有这个头脑,他一定可以将伯父的成果更加发扬光大。”钟阔天娓娓而讲,视线始终对准着儿子,这番话与其是说给秦妮听的,实则是特意给起铭听的。
秦妮的爸爸附和道:“对,阔天兄讲得果然正确,起铭啊,你能身为钟阔天的儿子,真是你的福气!”
钟阔天严厉而凝重,加强声量:“反正我钟阔天的儿子,就必须比我更出色!”
在这番对话的过程里,起铭一直保持沉默。
他有一种预感,不好的意识——也许,他马上将离开这个地方,朝着他父亲钟阔天所设定的轨迹而走入另一种机械化般“有作为”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