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短篇集）》还魂草

3、斗笠、竹帘和草席的风花雪月

　　斗笠、竹帘和草席的风花雪月

　　那一周目对于小八来说是个噩梦，纯的。
　　简单地说——也就是大家都能想象的，他一直在不得要领地到处串门以及采药以及生病，以至于他发现自己正在拥抱白板的康庄大道上发足狂奔。
　　所以某天八奇聚会的时候，望着专注凝视茶花信的大师兄，左荀彧右郭嘉据说是左支右绌得很幸福的三师兄，优雅（？）地吃着江东鱼胙的五师兄，以及正在用眼神进行着没人读得懂的交流的六师兄和七师兄，小八他，森森地寂寞和绝望了。
　　“作为师兄，”大师兄注意到小八的目光于是清了清嗓子，“我想师弟们可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不要总这样——”
　　他持重地把后半截收回，留了一不言自明而又又意味深长的想象空间。
　　“还是别考虑了，总不要像师兄你这样对着茶花如梦似幻。”老三越过老二的肩膀表示异议。
　　“咳，咳……老三你还不是和你西凉那些狐朋狗友……咳，狼狈为奸？”老四呷了口茶，入口之后才意识到是药。
　　“别说三哥了，你自己不还是提起曹孟德就像深闺恨嫁。”老五吃下最后的鱼胙之后淡然评论。
　　“五十步笑百步，”老六哼了一声，“有人不也是提起孙小老虎就像少妇怀远。”
　　“好过你身边那个，提起刘大耳朵就像少女思春。”老五反唇相讥。
　　“……？！”老七差点被苹果酱噎到，对躺着中枪表示抗议。“老五你是恼羞成怒，刘耳朵是谁不认识。”
　　老五悠悠然：“我可听说，某人对巧工这么上心，就是因为仰慕的那位也是搞手工的。”
　　小八下意识往窗外看去，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飘过，不由感到要有好戏上演。
　　“而且那天我去河边放河灯——不要问我为什么去放灯，碰巧掉下来个据说叫孔明灯的东西，”老五继续娓娓道来，“里头写着刘使君平安，是什么意思呢。”
　　“荆州长官刘景升啊。”老七若无其事地表示。
　　“刘景升，”深谙世家大族人物关系网的大师兄忽然插话，“不是黄姑娘的姨丈么？”
　　窗外忽然传来木制品掉在地上的声音。“死诸葛我是不会吃你这套的！”黄姑娘顿足跑掉了。
　　“好可惜的云梯模型啊……”不知是谁在惋惜。
　　我的榉木啊……小八内心哀叹。
　　二师兄看着乱作一团的景状，摇了摇头。
　　一个蜂蜜梨球滚到了地上。

　　老四说老七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早上睡懒觉。
　　老七说你纯属造谣，早上睡懒觉只是我的第二大乐趣。
　　因为他第一大乐趣是中午睡懒觉，老六在旁边面沉如水地补充道。

　　所以这一天午后，老六找到小八，说该是老七去集市采买，可此人目前没有一丝一毫要睡醒的迹象，所以能不能请小八代为帮忙。
　　被沙盘虐得七窍生烟的小八思考了一下同意了。也许还能捞六师兄点好感。何况集市遇到张辽也许能拿两块榉木或者一块玉石什么的，一本万利。只要小朋友没有又想到卫青霍去病什么的。
　　可是这次他在集市没有见到辽小弟，却发现民女和侍女等NPC之外的，一个从没见过的人。戴着斗笠，背着各种竹制品和草制品。凭着军师的直觉小八觉得此人是乔装小贩来此的某个不简单的人物，凭着制作者副业的直觉小八被他的装备深深地吸引了。都是可以加六师兄和七师兄好感的东西，好像还有两个能加三师兄的。
　　那人注意到小八的面罩，便来打个招呼：“这位小兄弟可是水镜府里的？”
　　“啊……是啊。”小八眼睛的余光继续看着他的竹帘和草席。
　　“可曾见到桃园的张飞来访？可知他离开后去哪里了么，在下在找他。”
　　“不大了解。”小八实话实说，“是师兄送他出去的。”
　　“小兄弟，”那人忽然问，“可是水镜府内院中排行最小的？”
　　“啊……是啊。”小八挠头，然后发现大叔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
　　他不知那人是想起往事。在几年前某段颠沛流转的艰苦岁月里，他曾收到过一封匿名来信。笔迹看上去还带着几分稚气。说当年曾与将军一面之缘，敬仰将军为人，如今得入水镜府学习，虽然还是资历最小的。盼将军保重，挺过难关，日后有相见之日云云。
　　“这些东西就给你留下吧。”于是那人把制品们都交给他，“你也要保重啊。若再见到益德，让他去城东老地方，说大哥找他有事。“
　　小八高兴得热泪盈眶。他这是第一次被张辽和黄姑娘之外的人送礼物，还一送送了这么多。而且张辽和黄姑娘送的都是原料，这人给的却是成品啊！

　　回到府后，小八依然难抑心里的激动，他终于攻略到了第一个人物，虽然貌似是隐藏的。他把经历叙述了一遍。
　　“今天……本来该是我去采买的吧？”诸葛亮忽然问道。
　　“亏你还记得。”庞统冷冷说。
　　“那为什么小八去了？”
　　没听错吧，为什么七师兄声音里有一点……悲愤？今天真是个奇怪的日子。小八默默地想。
　　“因为你当时在大梦谁先觉，平生你自知。”老六平静地回答。

　　后来小八充分地利用了他收获的礼物。他把斗笠送了三师兄，竹帘送了六师兄，草席送了七师兄。然后留下了一只狗尾巴草编的兔子，当做自己的珍藏。
　　“此仇不报我把亮字翻过来写。”老七恨恨地捏着草席，跟老六说。
　　“可是亮字翻过来还是亮。”老六不留情面地打碎他的幻想。
　　直到很多年后，写下“臣亮言”三字之后，老七忽然揉了揉发花又发涨的眼，重新盯着中间的字看，而后又揉了揉。他忽然发现他的名字并不是严格的左右对称结构，所以翻过来就不是亮了。他起身，打算告诉老六这个发现。然后他才意识到庞士元已经不在了。
　　于是他坐回草席上，接着写道，“先帝创业未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