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的骑士》赤卯

34、不能言说

　　援助克拉夫的大军归来的那一天，大军浩浩荡荡的穿过奥斯汀的街巷。由于是对他国的援军，百姓倒没有特别的热烈，但还是走到街上摇旗欢迎他们这些已经离开家乡有半年之久的乡人。
　　军队绵延数公里，像一头巨龙盘桓在奥斯汀的街巷中，一眼望不到头。
　　走在队伍最前列的除了三军的仪仗，当然就是骑着黑马的施洛塞尔公爵。
　　拉多加湖一战称得上千钧一发，当他在帐篷里醒来时，急忙问战果如何。亚摩斯告诉他，当时堪称惊险，焦油已经浇下来了，但是应该随着焦油而来的火箭迟迟没有来。亚摩斯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紧一线时机整理军队突击卡累利阿地峡，一鼓作气击溃了瑟尔德瑞特的军队。事后他才知道，施洛塞尔当时被打中脑袋晕了过去——作为随军医师的朱利尔斯是这么说的。
　　公爵的护卫骑士告诉亚摩斯，当时眼看着公爵昏厥，敌军中有人大喊：“施洛塞尔死了！”公爵带去的小分队都是自己的亲随，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红了眼睛，在副官的带领下硬是把敌军赶尽杀绝。要把公爵尸体带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公爵只是晕了过去。
　　不过，朱利尔斯私下里对施洛塞尔讲了另一个版本——“你差点死了。”骑士们送他回来的时候，他的心脏已经不跳了。朱利尔斯得知整个过程之后，心就沉了下去，在冰天雪地中耽误了那么久，肯定是救不活了。但他不甘心，不能看着兰布雷希特就这么死去！
　　朱利尔斯像对待活人一样进行了抢救，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越来越沉。他甚至都以为，自己只是对着一具尸体在做徒劳无功的努力。突然！那颗心脏又跳动起来！
　　连朱利尔斯都认为那是个奇迹，只能用奇迹来解释。但他又说：“不能有下一次了！您最好留在舒适的宫廷，不要再去那见了鬼的战场了！”
　　醒来的施洛塞尔也非常后怕，差一点他就再也见不到艾莉了。
　　但现在，他领军赢得了战争，克拉夫如协议中那样，供给他们无限量的铁矿。
　　维多利亚带领大臣们在奥斯汀城外迎接归来的军队。众人身后立着各个家族徽记的旗帜，迎风招展，当然其中最醒目的还是阿尔伦王室的雪狼之旗，在风中正像一匹怒吼的狼王。
　　时序还在冬天的尾巴，已经是二月了，春天的风迟迟不肯吹来。奥斯汀的风像是赶赴舞会的少女兴奋的奔跑着，一阵阵刮来，为冬季的尾声增添寒冷的威严。
　　远远的，还看不见人影，只听见马蹄和军队宏大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了。
　　维多利亚不由抬头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施洛塞尔那匹醒目的黑马，年轻的女王嘴角勾勒出并不明显的笑容，掩盖了内心蓬勃而出的欢喜。
　　百步以外，所有的骑士们都下马步行。靠前的几位将军将马缰递给侍从，步行到女王面前，以施洛塞尔为首，纷纷单膝跪下。
　　施洛塞尔跪在女王脚边庄严的说道：“在忠诚与英勇的指引下，我等得胜归来。”
　　维多利亚依照礼节，三根手指轻贴嘴唇而后搭在施洛塞尔的右肩上，“感谢众神为尔等指引胜利。”
　　话音落下，原本安静的军队中爆发出欢呼，“荣耀献给女王！”
　　稍后，维多利亚当众宣布了颁发给所有参战将士的奖赏，除了金币之外，每人可以得到假期回家与家人团聚。
　　“女王陛下万岁！”的欢呼声不绝于耳，维多利亚请施洛塞尔公爵今晚无论如何要留下和她讲讲战争的盛况。
　　但施洛塞尔陪她回到新彩虹宫，维多利亚却让人收拾客房给公爵休息。
　　“陛下，我在奥斯汀有住处可以休息。”施洛塞尔很想这么说，但他知道艾莉只是不放心他。
　　女王在他想的时候已经叫来了太医，一定要检查他的伤势。
　　施洛塞尔看着面前站了一排的太医，对女王温柔的微笑，“陛下，我真的没事。”
　　维多利亚坚持的看着他，点点哀伤在她的瞳眸中闪烁。
　　施洛塞尔叹了一口气，“那就检查吧。”
　　太医上前看了看“据说”他被打到的头部，上面没有伤痕。太医又问：“殿下头晕想吐吗？”
　　“没有，我感觉很好。”
　　“之后还曾反复昏迷吗？”
　　“没有。”
　　太医上前检查他的瞳孔和耳朵，“会不会突然视线模糊，或者耳鸣？”
　　“不会。”
　　“殿下还能记得您被打中头部之前的事情吗？可不可以向我描述一下？”
　　“我带人突袭卡累利阿地峡上的高地，已经打散他们埋伏的军队，眼看就要夺下高地。当时我觉得身后似乎有人接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晕过去了。幸好众神庇佑，还是让我们取得了胜利。”
　　太医点点头，“谢谢您。”然后对女王说：“公爵没有任何脑部受损的症状，记忆清晰，逻辑清楚，确认是没事了。”
　　维多利亚舒了一口气，让太医们都下去了。在一旁服侍的夏洛娜知情识趣的带着女仆们退到门外。
　　客房里一时只余下公爵和女王两个人。
　　维多利亚望着他，忽然就有酸楚泛上眼睛，“兰斯……”明明刚才在大臣面前，她还因为胜利而喜悦。
　　“我好好的回来了。”施洛塞尔抚摸着她的后背。
　　“知道您受伤的时候，我怕极了，您在信里又什么都不肯说。”
　　施洛塞尔没有告诉她自己受伤的消息，大概是沃尔特私下写信给女王提起的。他说：“我没想到沃尔特竟然把那件事情告诉您了，在战场上被人打晕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不是沃尔特男爵说的，艾芙琳送信的时候，在营地里听到的。”维多利亚依恋的偎在他身上，“我知道的时候吓坏了，可您在信里一个字都没有提，我怕真的伤得很重。还是艾芙琳说您看起来很好，受伤的第二天就起床了，我才放心一点。”
　　“您看，我这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吗？”施洛塞尔说，“来和我说说，我不在的时候，您这里怎么样？费米勒为难您了吗？”
　　“没有，这很奇怪，他什么都没有做，直到他的小儿子被行刑的那一天，都没有任何行动，像死了一样。”维多利亚说，“可惜的是，经过上次的事，他也知道您不是真心帮他的了。”
　　“那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已经知道最重要的事情了，而且他要找的那个人现在在我们手里，接下来就是处理他手中的军队。”
　　“我实在想不通，他的公爵领怎么可能豢养那么多军队，以一个公爵的实力不可能做到。”
　　“如果您知道我能调动的军队数目，大概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那不一样，您姓施洛塞尔。”维多利亚说，“说起来，您还没看到蕾娜塔吧？您的未婚妻可快被我关疯了。”
　　“您把她关起来了？我走的时候，特意让埃尔文照顾她。”
　　“我知道您的用意，可我怕真的闹出绯闻，影响您在外面的心情。”
　　施洛塞尔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不过，您关了她这么久，现在放她出去，她只能做出更疯狂的事。”
　　维多利亚笑了笑，那笑容美丽极了，“当然，她当然会做出更疯狂的事，爱情已经让她发疯了。”
　　施洛塞尔心知肚明，一切都在女王的计划中。
　　公爵没有真的在新彩虹宫里睡一晚上，他要是回来的第一天，就在宫廷内留宿，明天就能有人说他和女王半年未见忍耐不住，当晚就做了苟且的事。所以，他和维多利亚说了一会儿之后，就去见了蕾娜塔。
　　蕾娜塔见到他，像是见到久违的希望一样哭起来，可是，她的眼神很快就变成绝望。
　　施洛塞尔大概也能猜出她在想什么，毕竟他回来了，她就可以从幽闭的宫殿中走出去了。但他回来了，她也要嫁给不爱的男人了。当初决定娶她是为了帮助维多利亚，现在费米勒那边的秘密已经被探知，蕾娜塔等于成了弃子。她嫁给自己，马格努斯子爵的立场会很为难，但又不得不让她嫁给自己，日后她的父亲只会当作从来没生过她。
　　施洛塞尔在心底暗暗叹气。蕾娜塔恐怕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她只是刚刚知道自己从来没爱过施洛塞尔公爵，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施洛塞尔像是没看穿这一切一般，温柔的擦了擦未婚妻的眼泪，“怎么了？您这样思念我吗？”
　　蕾娜塔只会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请不要哭了，我们就要结婚了，难道您不高兴吗？”
　　蕾娜塔知道这时候应该说“高兴”，可她就是说不出来。
　　施洛塞尔说：“听陛下说，您最近心情都不太好。陛下给了我假期，明天我可以带您出去逛逛。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蕾娜塔听他这么问，眼睛就亮起来！她想去见埃尔文！但她不能说……
　　施洛塞尔见她开心了一瞬，又很快黯淡下去，“您想去哪里都可以，只是我太久没有回来，明天上午还要去一趟骑士团。下午可以陪您出门，也许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玩几天，您想去格尔利茨吗？那是我的领地，天鹅堡在那里。”
　　“好，都好……我、我……”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不说以后都见不到埃尔文了！蕾娜塔突然大声说：“上午我想和您一起去骑士团！”
　　在宫廷这样大声的喊叫，让施洛塞尔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微笑，“当然，我想您也该去谢谢埃尔文，毕竟他教了您那么久的骑术。去年秋天的狩猎您在陛下身边还开心吗？”
　　公爵再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清。蕾娜塔只知道，明天上午她终于能见到埃尔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