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清事十年心》莞然一笑

4、初识（下）

　　萦月轩
　　斜倚栏杆，视线迷离的望着前方，有些失神。
　　满目春色，被一双熟悉的眼睛所掩盖。
　　他走后，我傻傻的站在原地。许久才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我怎么可以毫无顾及的去摸一个陌生男子的脸？即使在21世纪，也有些冒失，更何况这是在思想保守的清朝？
　　一想及此，我脸颊发烫，胸闷心热。
　　“馥蕊？”有人唤我的名字。
　　集中焦距，看清说话之人，十三阿哥！

　　“在想什么，如此入神？我来了好久，你都没发现。还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十三阿哥好奇的询问。
　　不知该怎么回答，总不能如实“禀告”，说我在想一个陌生男子吧？
　　“咕咕~~~”肚子适时提出“抗议”，化解我的为难。
　　十三阿哥盯着我，脸上写满惊讶，不可思议以及其它我不清楚的表情。
　　气氛有些尴尬，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芷兰、汀兰今日当差，没人提醒我，所以……”越描越黑。
　　话未说完，十三阿哥已大步离开萦月轩。
　　他什么意思？一句话不说就走，不就是谗虫出没么，有这么“恐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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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底的牢骚还未发泄完，他再次出现于我的视线内，手里提着一个木盒。
　　“知道你饿了，所以找来些糕点，你先暂时充饥。”十三阿哥笑着对我说。
　　呜呜~~~好感动啊！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除了芷兰、汀兰，还有一个人会如此关心我。
　　“胤祥，你真好。”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他是皇子，无论关系多么好，都不可以直接称呼他的名讳。不然，就是以下犯上，罪可大可小。
　　“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以后私底下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他似乎看出我心中的担忧。
　　“恩。”好善解人意的胤祥，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我们去那里饮酒叙旧。”很自然的牵起他的手，朝我的“秘密花园”走去。
　　“就是这里了，怎么样，漂亮吧？”止住脚步，我转身对他说，却看见他红彤彤的脸。
　　“哇，你的脸……好红，像熟透的番茄。”我打趣的对他说。
　　“天太热了。”
　　胤祥眼中划过一丝慌乱，径直走至石桌旁，低头摆放碟盘。
　　天热？拜托，现在可是五月天，好蹩脚的谎话。
　　扶着石栏，放眼望去，水面浮动的莲花含苞待放，清风扶过，一池的荷叶上下起伏，形成层层翠绿色的波浪，美极了！此处，是我迷路时偶然发现的，不仅风景优美，还很隐蔽，不会轻易被人发现。闲暇无事，最爱坐在池边的石块上发呆，天马行空的幻想。
　　“馥蕊，你又在发呆。”
　　“我哪有发呆，只是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一时失神。哪像你，没情调。”
　　“我没情调？好，那你就慢慢欣赏。这一桌的美食，就让我这个俗人解决喽！”
　　“不要。”说完，我已坐在石椅上，对它们进行“围攻”。
　　直至所剩无几，我才满足的放下手中的木筷。吃饱的感觉真好！
　　“你怎么不吃？”
　　“因为你实在是太‘秀色可餐’了，我已经看饱啦！”
　　挖苦我？听出他语气里的戏谑。不过，自己刚才确实是狼吞虎咽，很不淑女。
　　立刻坐正，对他微笑，抽出别在衣襟的手帕，掩住微漏的牙齿，嗲嗲的说：“现在，我是不是更加‘秀色可餐’？”
　　“扑哧”，正在喝茶的胤祥，没有形象的将口中的茶水尽数喷出。
　　“好了，都是我的错，大小姐，你就不要‘折磨’我了。”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还是办“正事”重要。
　　“胤祥，自从上次大病后，我把以前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甚至是你，也不记得了，这些你都知道。那你可不可以把所有的故事都讲给我听？”
　　胤祥点头应允，既而陷入沉思。
　　“额娘早去，皇阿玛将我放置于长春宫，由德妃娘娘养育。幸得四哥照顾，才免受欺压。那年，皇阿玛带领众位阿哥去木兰围场狩猎，我因有孝，不能同去，也正因为此，才得以遇到你。记得那时的你，像个‘小跟屁虫’，总是缠着我，烦死人了。”说到这，胤祥挑挑眉，得意洋洋的朝我挤眼．
　　长春宫？终于明白德妃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了。
　　缠着你？一听就是假话，再看他那表情，肯定是假话。骗小孩呢？我不屑的冲胤祥“哼”一声。
　　“后来，也不知道为何，皇阿玛将你领走，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我们见面的机会减少了许多，每次我都偷偷的溜去看望你，教你识字；被其他人欺负时，也是你帮我包扎伤口……直至你生病，我多次去探望，都被拦下。再见面，你已将我忘记……”
　　胤祥的声音有些哽咽，肩膀也上下伏动。

　　到底是怎样的经历可以让他如此痛苦，不堪回首？
　　虽然对于过去，他只是简单提及，可是，他的声音、他的举动已经把他“出卖”。
　　自幼母亡，父同虚设，受尽白眼、排挤……身份高贵又如何，还不是没人疼爱，被人欺压？可怜的胤祥，我无法想象他过去所遭受的种种，有多凄惨。幸而有四阿哥的庇佑，今天我才可以遇见一个意气风发的胤祥。如果……不敢再想，那种假设让我的心隐隐作痛。
　　世人都羡慕皇宫的锦衣玉食，努力想往里面钻。却不知，华丽的装饰下隐藏着无尽的丑陋：尔谀我轧的政治斗争，冷漠的亲情，兄弟、骨肉相残……他们的无奈与心酸，又岂是世人所能承受的？
　　起身走到他身旁，半跪在他一侧，掰开他紧攥的双拳，轻轻握住，仰视他。
　　“胤祥，现在你不再是孤单一人，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胤祥抬起低垂的头，眼底浓郁的伤痛渐渐褪去，既而恢复以往的活力与温暖。
　　我的胤祥，又回来了。
　　“我就奇怪宴会还没结束，十三弟怎么就急着离开？原来佳人有约。”刺耳的声音打破和谐的气氛。
　　胤祥一颤，迅速抽走被我握住的手，动作有一丝慌乱。他在逃避？或是害怕？
　　“记住，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下一秒，我再次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看着我，眼底划过瞬间的疑惑，然后，对我灿烂一笑，既而恢复平日的自信，坚定的迎向未知的未来。
　　“十哥，你就不要取笑我了。”胤祥语气平淡，表情无懈可击。然后，又快速的在我耳边低声说到：“馥蕊，那是四哥、八哥、十哥，还有十四弟，快来请安。”
　　好体贴的胤祥，知道我不认识他们，想着告诉我。都快到齐了，正好省去我不少麻烦，以后不必再一个一个认喽！
　　“奴婢给四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请安，各位阿哥吉祥。”因为不能直视他们，所以只好垂着头，也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仅瞥到一袭藏青色长袍。
　　下巴突然被人强制性的抬起，火辣辣的疼。什么人呀，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心中生起一团无名怒火，又不得不直视那人。
　　国字脸，双眉如剑，眼睛炯炯有神，高高的鼻梁，衬托出他的阳刚之气，好一张英俊的脸！完全不同于胤祥的那种感觉。不过，下一秒从他口中吐出的话，却让我恨不得在他帅气的脸上留下一拳。
　　“姿色平平，看之乏味。老十三，想不到你的眼光竟然这么低？”边说边摇头，语气里满是不屑。
　　“十哥……”胤祥胀红了脸，强压着怒意。
　　忍一时风平浪静，我惹不起，还忍不得吗？
　　“谢十阿哥‘夸奖’，奴婢自知相貌丑陋，岂配用‘平平’二字？不过，奴婢会谨记，以后远远看见十阿哥就绕道而行，以免辱没你老人家的眼睛。”
　　“知道就好。”他未察觉我话中隐含的意思，得意洋洋的照单全收。
　　“你是哪个宫的？”
　　“回十阿哥，奴婢马佳·馥蕊，乾清宫的宫女。”
　　“你就是那个马佳·馥蕊，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普通的很。”
　　“十阿哥说的是，奴婢怎比得上十爷，见面不如闻名。”
　　“你……”他听出我话中隐含的挖苦，吐出简单的一个字后，不再继续。
　　和本小姐斗，你还欠缺火候。挑衅的看着他，阴沉的脸，微微泛着青紫两色，愤怒的眼神狠狠的盯着我，似乎要把我刺穿。不由的打个冷战，好恐怖啊！
　　一只巨大的手掌朝我挥来......

　　“老十……”
　　“十哥！”
　　“不要！！！”
　　耳朵懵懵作响，耳旁纠缠着几声混乱不清的叫喊。即将落下的手停止，悬于半空。再看十阿哥，脸上的怒气已经有些消退，恢复正常的理智，呆呆的看着我。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下一个错误，他是阿哥，我是宫女；他是主子，我是奴才。我怎么可以为逞一时口舌之快，出言得罪于他？这不是在言论自由的21世纪，而是在身份鲜明的封建社会。幸亏他及时住手，不然我的小脸……
　　强迫自己冷静，然后快速的扫视身边的状况，发现十阿哥将我与其他人隔开，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估计他们也看不清刚才发生的事情。
　　“谢十阿哥。”
　　他茫然，捉摸不透我的意思。
　　“十阿哥帮奴婢挥去蜜蜂，让奴婢避免被蛰之痛，奴婢当然要谢十阿哥的‘救命之恩’。”解释当然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举手之劳。”他还不算太笨，知道顺着台阶下。他尴尬的勉强对我一笑，脸上隐隐泛起红潮，应该是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莽撞，不好意思了。
　　我也报以灿烂一笑，算是回应他沉默的歉意，在这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得多。
　　所有的不愉快简单的被化解。
　　“馥蕊……”胤祥关心的问道。
　　我越过十阿哥，走到胤祥面前，残留的笑容尚未褪去，在看到胤祥眉宇间尽显的担忧之色，又绽放一个大大的微笑，用以告知胤祥我没事。
　　视线突然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是他！竹林中的男子，依旧一脸漠然，看不出表情。……不敢再看，怕自己再犯下竹林时的“错误”。
　　视线掠过他，看向其他人。
　　十四阿哥满脸写着不可思议，直直的盯着我。还有一个陌生男子，面露微笑，也在上下打量着我，似在探究什么。我也回看他，仔细打量。他很高，却没有压迫感，反而流露出浓郁的书卷气。细长的眼睛散发着温和的光芒，让人不由自主的被吸引。“温润如玉”四个字用在他身上再恰当不过。
　　他发现我同样也在打量他，平和的表情下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恢复正常。摆弄手中的折扇，修长的手覆盖于古香古色的扇面，幻化出一幅惟美的画面。
　　久久凝视，不觉有些失神。
　　“十弟、十四弟，天色不早，我们该出宫了。”如泉水般甘甜的声音里略带一丝沙哑。说着，已迈出步子，走开。在夕阳余辉的照耀下，散发淡淡光晕，又是一幅美妙的画面。
　　他想必就是八阿哥了！
　　十四阿哥快步跟上他的步伐，在经过我身边时，略微停顿，若有所思的瞥我一眼。莞尔一笑，你想看出什么，你又能看出什么？少年老成！
　　十阿哥则干脆走到我身边，用只有我一人可以听到的分贝说：“以后你看见爷，不用避开走。”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走远。他当真了，其实他的内心应该并没有外表所表现的那般可怕，甚至可以用“可爱”两字评价。
　　终于忍不住，捧着肚子蹲在地上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馥蕊，你没事吧？”胤祥慌张跑来，扶着我微微颤抖的肩膀，担心的问。
　　“没……没事。”估计他以为十阿哥说了些什么恐吓我的话，把我吓哭了。强压脸上的笑容，努力调整自己的气息，完整的吐出一句话：“十阿哥刚刚讲了一个笑话，好好笑。”
　　他应该没相信，满脸的疑问。不过，见我没事，也不再多问。
　　“十三弟，我们也该回了。”旁边的冰终于开口说话，语气依旧是秉承其冰冷的作风。
　　为什么会用“依旧”呢？算来，我只见过他两次，感觉却好象很了解他。
　　“是。”胤祥应道，“馥蕊，他就是我向你提及的四哥。”
　　四哥？那不就是四阿哥——胤禛？历史上的雍正帝？刚才也猜到他身份显赫，应该是康熙众多儿子中的一个，却没料到，他就是乾隆的爹——雍正！可惜，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甚至可以用“贫乏”二字形容。反而是他爹和他儿子的生平业绩，知道的不少。好后悔，早知道有今日，我一定……唉！现在说什么，都于是无补。只希望他不记得竹林的事，以免以后治我个“冒犯”之罪。
　　“奴婢给四阿哥请安。”硬着头皮向他请安，希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不否认，含有巴结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感恩，因为他，才会有今天的胤祥。
　　好久，听不见答复，又不敢起身。只能用眼角偷瞄，哪里还有他的踪影？反而是十三，怔怔的望着远处的小道，发呆。
　　“胤祥，四阿哥呢？”
　　“四哥走了。”十三如实回答。
　　走了？他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根本不顾及我行礼的辛苦，冷血的家伙。
　　“四哥今天好象有点反常，平日的他不是这样。”胤祥似看出我心中的怒火，忙解释。
　　什么意思？也就是说他故意针对我喽！不就是在竹林吃了他几块“豆腐”嘛，值得这么生气吗？我也蛮吃亏的，还被他牵过手呢？
　　“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
　　“你呢？”
　　“拜托，这是在皇宫，我总不会丢的。”
　　“恩，那我去追四哥。”说完，人已跑出老远。
　　四阿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一定很重吧？那我呢，与四阿哥相比，谁更重要？
　　晃晃脑袋，甩掉这个无聊的问题。人总是喜欢庸人自扰，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烦恼，我又何必落入俗套。而且，真正意义上，我们仅认识一天，现在追究这个问题，有意义吗？何时，我的占有欲这么强？不是一向自诩自己“清心寡欲，无所求”吗？甚至对学长的感情，不也是云淡风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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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是我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为数不多的朋友的缘故吧？所以我才会如此反常。
　　恩，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过，有机会，还是要问问那个白痴+俗套的问题：如果我和四阿哥同时落水，你先救谁？
　　希望他的答案不是：我不会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