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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十回 缘生缘死(上) ...

  •   当周小史被司马越抱在怀里踏进门禁森严的越王府,整个王府随后便陷入了一片混乱中,有些人是被司马越命令准备热水、衣物、房间,而有些人则是惊异从来冷颜的越王爷竟也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还有一些人就是四处奔走为越王妃裴氏通风报信。

      “王妃,王爷……王爷……王爷他……”裴氏正在佛堂礼佛,王府老管家一路喘着气儿跑过来,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一直到念完经,裴氏这才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面容温和,整个人气质如兰,看起来就有高贵的仪容。而她的声音也是温柔的,不紧不慢很是从容,一看就是大家族里走出来的名门闺秀,她问:“王爷如何?”

      “王爷从外头抱了个极漂亮的男孩子回府,还将他安置在东厢房里的芍药园里了,王妃,您看这……”老管家本来着急的心情在裴氏温柔如水的声音安抚下,倒也平静了许多,只是他的语气里还是有些为裴氏打抱不平,毕竟芍药园可是应该王爷王妃住的地方,现在王爷将一个男孩儿安置在芍药园里,这不是往越王妃裴氏的脸上扇巴掌么?

      点点头,裴氏表示知道了,却并未再多说什么,眉宇间仍是一副淡然的姿态,她抬抬手招呼自己的贴身丫鬟准备回房,似是完全不在乎司马越做了什么事情。

      走了几步,想了想,裴氏顿住脚步,这才淡淡地对看起来又有些着急的老管家说道:“这这王府里王爷最大,王爷自有他的安排,我们都是服侍王爷的人,守着自己该守的规矩就是。我虽是王妃,却也是有王爷的爱护才有今日,所以王爷做什么并不需要给我任何交代,他既然带人回来,自有他的理由。你我并未做错什么,又何必杞人忧天。做好你的本分,不要乱嚼些舌根子,我不喜欢,王爷更不喜欢。”

      见裴氏如此说,老管家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应了一声便行礼恭送了裴氏。不过他心底却隐隐觉得这裴氏的气度果然非一般寻常女子所有,果真是个聪明而又理智的女人,难怪她能将越王府上上下下打点得如此到位,更难怪越王爷一直都礼敬她三分。

      只是一个女人,一辈子只是得到丈夫和所有人的尊重与敬佩,究竟是该笑还是该哭呢?其实,一个太聪明而明理的女人,有时候也是一种悲哀,因为不懂得任性,所以所有人都认为她的坚强和宽容本就是理所应当。而裴氏,作为一个后来司马越殁了、西晋灭了,她却还活得尊贵被人敬仰的女人,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尊重却也可悲的女人。

      八王之乱期间,在司马越为了巩固统治地位的时候,他曾花大力气拉拢关中名士和游学有才之人,所以越王府里食客人数非常庞大,却大都安置于西厢,东厢虽然也有一些食客,但那些都是司马越最为看重或是关系最为亲近的一些人。其中,芍药园是东厢里最大最为奢华的一个园子,本来应该是裴氏越王妃的住所,但不知是何缘故一直都空置着,裴氏则住在与芍药园隔了三个园子的梅园里。

      而平时的时候,这芍药园也是司马越独居时最常待的一个园子,平日里他处理公务休息都在是在此,所以此番司马越直接将周小史安置进了芍药园,这背后意味自是不言而喻的。本来,司马越甚至想让周小史和他住一间房里,但现在如此大张旗鼓地将周小史带进芍药园已经够张扬了,他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而是将周小史安排在他平时居住的房间的隔壁。

      经历了心伤、痛哭、淋雨,周小史本就累极,司马越在亲手帮周小史沐浴过后,就安置周小史睡下了。之后,他便安排了人紧紧守着芍药园,吩咐不让任何人靠近半步,这才独自一个人来到越王妃裴氏的梅园。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有些事情司马越必须给裴氏一个交代,即使是个残酷而让人受伤的事实。

      来到梅园,司马越见到裴氏和她的贴身丫鬟竟都等在门口,见他来立即行礼恭迎他,就好像猜准了他会过去一般。看着眼前半欠身的裴氏,司马越心底的愧疚一闪而逝,他弯腰扶起裴氏,语气温和透着关心地说道:“爱妃无需多礼。大雨刚住,怎么站在门口吹风,小心受了风寒。”

      裴氏借着司马越的力道站了起来,微垂着头恭敬而温柔地答,“妾身自是猜到王爷定会过来,这才专程在此等候。”

      握着裴氏的手和她一起回到屋子里,司马越让给他们上了茶的丫鬟退下了,只留下他和裴氏二人在客厅里。抿了一口香茶,司马越这才开口询问道:“爱妃可知本王为何而来?”

      “王爷的心思,妾身不敢妄自猜测,王爷有何吩咐直言便是,妾身莫敢不从。”裴氏言辞之间仍是一如既往地恭敬,不进一分,不退一分,永远是刚刚好。

      见裴氏还是如此恪守礼数,司马越不由得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不仅是愧疚更是莫名的叹息,也许正是因为他和裴氏的相处模式永远是王爷与王妃而不是丈夫与妻子,所以才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尊重有余,亲近不足。

      但是裴氏真的是个难能可贵的女子,司马越不禁想到,如果没有遇上周小史,他定会和这个温婉高贵的裴氏携手走完一生,毕竟即使没有爱,也有尊重。但是世事无常,既然他已然遇到撩拨他心弦的周小史,那么他就不能再如此优柔寡断,要不然到最后他伤害的就是三个人。有些事当断不断,就会必受其乱。所以,当司马越再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的时候,他便从容地站起来,走到裴氏的面前,直挺挺地跪在了裴氏的面前。

      “王爷,您……您这是做什么?身份有别,您怎可跪臣妾!”裴氏大惊,吓得立刻要扶起司马越,见扶不起来,她也紧跟着跪在了司马越的面前,声音里有了几分难得的急切,“王爷您这是在折杀贱妾啊!”

      微微拧了拧眉,司马越强制性地让裴氏站了起来,随后他深深向裴氏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让站立不安的裴氏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地问:“王爷,您……您这是何意?”

      问完,裴氏就要扶起司马越,司马越却很执着地仍旧跪着,他双手紧紧握住裴氏的双手,眼神坚定而专注,言辞恳切地对裴氏说道:“玥儿!我司马越此生只跪天跪地跪父母,我注定负你,不敢祈求你的原谅,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赎罪。百年之后,黄泉之上,甚至来世,我司马越都愿做牛做马任你处置,但请玥儿不要怪罪于小史,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过错,我不该管不住心,不该对不住你。”

      “王爷,您这是在逼妾身啊,妾身何德何能,岂敢……”裴氏在听到司马越叫她小名而不是唤她“爱妃”的时候,就已经热泪汹涌,再也止不住地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多少年了,裴玥早已忘记眼泪的滋味,她早就习惯了做一个高贵的、顾全大局的女人,从裴氏闺秀到政治联姻嫁入越王府成为越王妃,她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心底那藏得最深的秘密早就死寂,却突然在这一刻,看到司马越为了心中所爱而祈求她的宽恕的时候全数苏醒。

      裴玥想起,那一年也是一个多雨的春天,就如同今年一般。那时少女轻狂,在听说自己要被父亲嫁出去,嫁给一个比自己还小的男子时,她不由一时负起换了一身男装偷溜出去,离家出走了。然后,她在美丽的江南遇上了那个她一生的劫数,那个翩翩儒雅的男子,那个让她爱极、眷恋至极却无法成眷属的男子。

      时至今日,裴玥依旧忘不掉当年在回眸的一瞬,男子对她温雅地笑着,噙笑带着调侃地对她说出的那句,“这位公子俊雅无双,气度不凡,在下可否请公子共饮一杯?”

      当年被父亲的人找到并带回裴府,最后被强制送上花轿的那一刻,裴玥就知道有些东西她也无能为力,所以她早就祭奠了心中那份纯美的爱恋,再也不去想、不去念,只万般庆幸,司马越这些年来待她也算不薄。

      今日,裴玥看着司马越跪在她面前,虔诚地为爱而祈求她的原谅,裴玥心中那些藏了好些年的苦涩与甜蜜全数爆发,她如何不知,人心难控啊……

      等裴玥眼神渐渐清明,眼前的视线也不再模糊,她拿出手绢擦干眼泪,然后伸手扶起司马越,在这一刻,她抬起的眼眸是那般清澈干净而坚定,她问道:“王爷想让妾身如何做?您有什么计划需要妾身配合的,妾身就算只是为两位兄长报答知遇之恩,也会让王爷得偿所愿。更何况这些年来,王爷待臣妾亦是恩重如山,臣妾没有理由不帮您。”

      “计划?”司马越完全没想到情况会和他预料得完全不同,一时竟有些发愣,突然有些不懂裴玥的意思了。

      难得看到司马越发愣的样子,裴玥不再如往常一般恰如其分、懂理守己地笑了,而是真切地勾起唇微微笑了起来。等笑够了,她这才轻轻道:“王爷既然将那男孩儿带回来,定有后续。我认识的王爷总是谋定而后动,所以这才大胆猜测,王爷应该已经做好了安排,臣妾只需配合即可。”

      裴玥的这一番话几欲让司马越都失神了,他静静地看着裴玥温柔却明亮的眼睛,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也许他从未真正认识裴玥这个女人,这个坚强勇敢而睿智的女人。所以他只能暗暗自愧弗如,叹息道:“玥儿,你真让本王……刮目相看。”

      听到司马越的真诚夸赞,裴玥微微一笑,语气却是真挚地轻声道:“其实臣妾只是希望我未曾得到的幸福,王爷您能够得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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