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五回 月色如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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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越要带周小史去的地方，是距离南山约五公里的山上的一个温泉，一方面能洗干净周小史脸上和手上的墨迹，另一方面偶尔泡泡温泉也于周小史有益无害。
此时是夜半时分，也不用担心会有别人，司马越和周小史畅快的大笑声即使穿透了山林，引来传出很远的回声，也不怕会有人听到，陪伴他们的只有山间晚风、皎洁高悬的明月和流淌的潺潺流水，倒是一幅动静结合完美的明月照山林、清泉逝如歌的唯美画卷。周小史没见过温泉，他弯下腰摸了摸温度适宜的热水，虽然这水还散发着一股有些难闻的气息，不过他还是好奇地脱了衣服走进了水里。
等适应了这温泉水，周小史仰起头看到星辰满布的夜空，一边一颗一颗数着星星，心在一瞬间变得豁然开朗起来，而司马越也一直含笑看着周小史，最后见周小史快乐得笑眯了眼睛的样子，也忍不住褪了衣服走下去和周小史一起隐在温泉水里。
抬手帮周小史洗了洗沾了墨迹的脸，司马越低沉而柔和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更温柔了几分，只听问周小史：“小史今日和先生相处得如何？”
撩起热水自己洗掉手上黑黑的墨迹，周小史想到王明桓就笑了起来，不由说道：“嗯，先生很好。先生还说要教小史吹笛子呢！”
微微一笑，司马越张开双臂接住了往后靠的周小史，用下巴蹭了蹭周小史的头，低低的声音很是好听，他说：“是么？那改日我让人找一管适合的紫玉笛送于你。”
“紫玉笛？”周小史抬脚撩了撩水，漫不经心地反问。
“呵呵……相传汉武帝便擅奏紫玉笛，听说吹起来音韵清朗，等小史学会了便吹给越哥哥听，可好？”司马越一手抱着周小史，一边撩起水浸湿了周小史柔软的长发。
“好。”周小史在这种温暖惬意的氛围下不由得变得有些懒懒的，不过他还是不忘询问他不懂的问题，“越哥哥，汉武帝是谁？”
“千古一帝。”司马越明显不想多说这些，便抬头指了指倒映在水面上的月亮，问周小史，“小史可知那轮明月上住着谁？”
惊得瞪大了眼睛，周小史转过头问司马越：“那里还住着人？”
勾起唇微微一笑，司马越抬手捋了捋周小史额前的发，并拨开周小史肩膀上散落的湿发，眼睛里浅浅荡漾着一弯温柔的眸光，声音更是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好听了几分，只听他对周小史解说道：“是啊，那里有一个宫殿名曰‘广寒’，住着嫦娥、玉兔和吴刚。据上古传说所言，曾有十轮艳阳炙烤大地……”
司马越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娓娓道来古时流传下来的传说，带着十足的惑人气息，让周小史听着听着就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只剩下梦里一片皎洁柔和的月光，和一位翩翩浊世的美人，美人手抱着玉兔步履款款、正踏着月光向他走来，真是一个美好的梦境。
这天晚上，司马越像往常一般过来寻周小史，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平时等他过来的时候，周小史都早已经睡了，今次却还难得的没有睡着，正大睁着眼睛安安静静的，似是在默默数着床帏上的小花穗儿。
褪去外衣，司马越熟稔地掀开周小史的被子躺到周小史身边，而周小史则往里面动了动给司马越挪出地方。两人的动作看起来非常有默契，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习惯。事实上，也确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了，近三个月来司马越几乎每天晚上都是和周小史一起同床共枕的，只除了他必须与其王妃裴氏同房的日子外。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周小史立刻侧过身面对着司马越，然后他将头轻轻放在司马越的胸口上，一双脚也放到了司马越的大腿上，也不说话，显得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感觉到周小史的情绪可能有些不太对劲，司马越微闭着眼睛抬起右手摸上周小史嫩嫩的脸蛋，一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周小史的脸，一边轻声问：“小史今天怎么这般安静，好像有些不开心，可是学业上遇到了什么为难的地方？”周小史的生活太简单，就算有不开心的事儿，也只可能是学业上的。
轻轻摇了摇头，周小史抬起双手抱住司马越的大手，并用脸蛋轻轻蹭了蹭，心里总算不那么乱了。
想了一会儿，周小史这才带着些微疑惑与不解地开口询问司马越：“唔……越哥哥。今天先生讲了‘子不教，父之过’，我不太明白父是什么，就问先生，可是先生也没解释清楚，让我来问你。”
闻言，司马越的眼睛立刻就睁开了一下，不过下一刻就又缓缓闭上了，他挣开周小史抱着他手的双手，也翻个身，手臂一伸将周小史揽进了怀里。低下头，轻轻地亲了亲周小史的头发，司马越觉得这三个月来周小史进步得太快了，以至于有些事情常常让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过孩子要成长起来有些事情该知道的还是得让他明白才是。
如是想着，司马越开口温柔地解释道：“小史，每个人都有父亲和母亲，他们是生养我们的人，是小史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父就是父亲，而‘子不教、父之过’就是说，生养了孩子却不加以管教都是孩子父亲的过错。”
静静地听着，周小史仰起头问司马越：“既然每个人都有父亲和母亲，那我的呢？照这句话的意思来看，那我的父亲岂不是一直在犯错？生养了我却不教养我。为什么我的父亲要犯这样的错呢？”
抬手轻轻抚着周小史的后背，司马越紧了紧搂着周小史的手臂，耐心地缓缓说道：“小史，你不该这样想。父母生下了我们，这便是他们给我们的最大的恩情了。这世上小史谁都可以怪罪，就是不可以怪罪自己的父母亲。小史要相信，没有人会比你的父母更加爱你。他们不能日日陪伴你，也许只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这才换了一种方式来爱你。”
点点头，周小史眨了眨眼睛，将头埋进司马越的肩窝，小小声开口说：“我不是在怪罪父亲母亲，只是越哥哥说他们是最亲近的人，又不是因为讨厌我才不管我，我就是想见一见他们。越哥哥能帮我吗？”
心里一紧，司马越想到周小史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心底的怜惜不由更深了几分，想了想，他下定了决心，轻轻地却是坚定地回答道：“好，越哥哥答应你。一定会让你见到你父亲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周小史终于高兴地弯起了嘴角，在司马越怀里连连点头，总算是能安心地闭上眼睛梦周公去了，而司马越听着耳边周小史浅浅均匀的呼吸，心也不由变得柔软起来。周小史这孩子总是这般容易就能拨动他原本冷硬的心弦，而这孩子认真的模样也总是太过迷人眼，常常让他几乎醉在那样明媚的眼眸里……想到此，司马越不禁回想起盛夏的那一天他抽空带着周小史去郊外游玩，周小史为他吹奏笛子的模样。
那日周小史身穿一袭水蓝色，静静坐在一块石头上，一面对着他弯着嘴角轻笑，一面仍有些笨拙地为他吹奏一曲简单的小调儿。那样安静坐在那里的周小史对于司马越而言，似乎是给了他一个完整的新世界，所有的喧嚣浮华全部褪去了繁华的色泽，只留下静静的仿佛是定格了的浅浅笑靥。
此时将周小史抱在怀里，司马越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周小史的额头、眼角、侧脸，任自己的心在慢慢地变得愈加柔软起来。后来的后来，司马越总是一遍遍回想，想也许就是从第一次对周小史心软开始，有些东西就注定了，逃不掉、躲不开。
八月十五月是传统的月圆中秋，洛阳会有夜市，还有一年一度的赏灯会，这日司马越提前安排好了王府里的事情，陪裴妃赏了会儿月亮听了会儿小曲儿，便一个人先行离席，去寻周小史了，准备带着周小史一起去逛灯会，见识见识洛阳城难得的繁华夜晚。
从没有逛过集市，更何况还是灯火辉煌一年难得一次的夜市，周小史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美丽。昏黄的灯光下，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有静静流淌的河流还有高高架起的石桥，人们吆喝着、笑着，河边还有人在放漂亮的河灯。所有的一切都连成了一幅完整的画卷，深深镌刻进了周小史的心底，让他不由觉得，这般繁华的夜晚较之宁静的深林，自有另一种错杂的美，有些妖艳，有些迷离。
司马越拉着周小史的手以免两人被人群冲散，待走到河边，周小史抬头看向河上那些闪烁着星星点点光芒的河灯，禁不住弯起眉眼笑了起来，和那些放河灯的人一样一起期待着心中的美梦都会成真。
而此时周小史闭上眼睛浅笑的这一幕，落在司马越的眼中真真是美得迷醉了司马越的一整颗心，就仿佛一瞬之间所有的喧嚣都凝固在了这样简单的时光里，湖面上那些波光荡漾倒影着的圆月星光，也都只是成为了配衬周小史明丽笑靥的背景，这样如画的场景太过美丽，太过迷人，让司马越完全地沉迷了。
不过，此时的周小史还只是个十岁大的孩子，那些美丽都还是稚嫩、隐而未发的，然而司马越却明白，等这孩子慢慢长大，再也不会有任何东西能挡住那倾世的风华，他需要做的，就是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这孩子如何成长，然后他会在这混乱的世道里用尽一切去守护属于周小史的干净与美好。这样的心情就如同眼前潺潺流动的河水，澄澈透明，晶亮亮的如同繁星，没有一丝杂质，也没有一丝虚假。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五回 月色如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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