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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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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如烟回京了,如约来初兰府中为元衡复诊。
待去了灸针,元衡如往次一样对霍如烟一脸期待地道:“元衡没哭,大夫可有好东西奖给元衡不?”
霍如烟玩笑道:“我这回去的地方没什么新鲜玩意儿,也没什么给你的,不过倒是见了一个和你一般大小姑娘,漂亮得很呢,回我把她骗来奖给你做媳妇儿得了。”
元衡道:“有多漂亮啊?有你漂亮吗?”
元衡这话把一旁初兰并顾卿尧都逗笑了。
霍如烟捏了捏元衡的脸蛋儿,道:“你这张嘴啊……”因念着顾卿尧在场,原要说的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只道,“真真甜死个人,倒不用我帮你骗去了,将来不定得有多少小姑娘被你迷住。”
元衡一脸真诚地道:“我没有骗啊,你就是很漂亮,特别漂亮。”
霍如烟又道:“哦?那是我漂亮啊,还是你娘漂亮啊?”
“嗯……”元衡挠了挠脑门儿,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还是我娘漂亮些……”
众人复又笑了,霍如烟啧啧道:“看来你这嘴皮子上的功夫还是修炼得不够,撒谎还会脸红,回我介绍一个师傅给你认识,他那哄人的手段才叫炉火纯青呢。”
初兰知他话中所指,只恐他口无遮拦当着顾卿尧的面说出什么来,忙对元衡道:“衡儿,让爹爹陪你会儿吧,娘和霍大夫还有点儿事儿要谈。”说完便引着霍如烟从房中出来。
待到二人走远,霍如烟方开口道:“你心虚什么,真当我是没分寸的不成?”
初兰笑道:“哪儿敢啊,你是最最有分寸的。”
霍如烟道:“元衡的药还按照之前那方子吃着就行,就不劳您公主大驾相送了,我自己出去就得了。”
初兰道:“别忙走,久也见不着你一次,在我这儿吃了饭再走吧。”
霍如烟道:“你别跟我假客气了,谁知道你们这高门深院的有什么规矩,我这一介草民哪儿受得起,还是回去吃得舒服。”
初兰道:“纵有什么规矩也不敢跟你讲啊,留下吧,一来咱们几个月没见,我也怪想你的,二来,也是有件事儿想麻烦你一下。”
霍如烟一叹,道:“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我就知道,这公主府的饭是那么容易吃的?久不见面想我是假,有事差遣我才是真呢。”
初兰笑道:“想你也是真的。”
霍如烟瞪了初兰一眼,却也并不真的愠恼,只跟着她一到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霍如烟便道:“还说不是只为了差遣我,可没听说过在书房吃饭的,做买卖还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呢,我这儿正经连饭味儿都没闻到呢。”
初兰笑道:“是我的不是,只这会儿吃饭还早呢,我请你帮忙看的东西想是得费些功夫。”说着便从书桌的抽屉里将之前让人誊抄好的一叠药方取了出来,递给霍如烟道,“我是想请你帮我看看这些药方,都是治的什么病。”
“这天下就我一个大夫不成?太医院多少御医供你随意差遣,偏生来找我。”霍如烟一边接药方一边过道,“或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就不怕我知道了?”
初兰知霍如烟爱听软话,便道:“咱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了,那些御医自然不如如烟你贴心。”
霍如烟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初兰见他的神情却知自己这话他还是受用的。
霍如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粗略的翻了翻,但见这一摞的方子大概是四五个人多年来的诊方,只每一张药方隐了名字,只用甲乙丙丁代替,他知其中必有不为外人道的缘故,也不多问,只一边翻看一边闲做无事地随口道:“听说你府里新来了四个美侍?”
初兰为霍如烟倒了一杯茶,递过来道:“你人不在京城,这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啊。”
霍如烟接过茶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道:“这算什么消息灵通,你只往街市上转转便知,寻常百姓们对国家大事未必关注,可对皇帝给几个闺女赏赐美男的事儿却都感兴趣得紧呢,一个个说得都跟见着真人似的,直说得那些美男是如何天仙下凡的人物,啧啧……”说着又美目一转,凝着初兰道,“怎么?可有撞进你心里的没有?”
初兰无奈地叹笑道:“我无福消受,你若感兴趣,我叫他们几个来给你过目,你看上哪个便直管领走,便是四个都带走了我也乐意,每人我再给置备一份嫁妆过去,如何?”
霍如烟笑道:“得了,我又不是你那些男人,用不着跟我这儿装模作样地表清白。”
初兰也是半玩笑半认真地道:“不是装模作样,我可是真心的,你可还比我年岁大些吧,到现在也是孑然一身,这么多年就没遇到过让你动心的?”
霍如烟闻言滞了片刻,似在思索,未几平淡地回道:“动心的倒也遇到过……”
初兰忽然来了兴致,好奇地问道:“真有让你动心的?是什么人啊?男人?女人?”
霍如烟睨着初兰,玩笑神色渐渐淡去,一脸正色地悠悠开口道:“我看上你了。”
初兰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回过神摆了下手,道:“我跟你说正经的。”
霍如烟复又笑了,未再言语。
初兰仍不死心,往霍如烟身边凑了凑,道:“说真的,让你动心的是什么样的人啊?”
霍如烟并不看她,只边翻看药方,边道:“什么人也没什么所谓了,反正我也不打算和她有什么发展。”
“为什么?”初兰探问道,“因为她……不喜欢女人?”
霍如烟笑了,转头望向初兰,对她展了一个妩媚动人的笑容,只道:“不管她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我想,她都会喜欢我霍如烟。”
他这话语带张狂,然初兰望着眼前倾城倾国的容颜,却一点儿也不觉得他这话如何过分,因为饶是她与霍如烟这般相熟,也有些受不住她此刻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初兰浅浅一笑,下意识地避开了霍如烟勾魂的目光,未再追问下去。
半个多时辰后,下人来报饭已备好,初兰本想请霍如烟去厅中用饭,见他拿着一张药方蹙眉看了许久,似在思索什么,随后又从适才看过的药方中翻出了几张,一张张比对研究,似是看出什么蹊跷来,便未打扰,只低声吩咐下人把午饭送到书房来。
不一会儿,下人们便端了食盒子来送饭,待桌子摆好了,未等初兰开口,霍如烟便只把药方往一旁的桌上一放,起身走到饭桌前坐下,轻松随意地笑道:“让我品鉴品鉴你府上的饭菜如何。”
初兰看他刚刚看得认真,似有什么发现,她心中好奇想问,可又知依霍如烟的性子,她越是着急想知道,她越是要卖关子,是以也不询问,只若无其事地陪坐在一旁帮她布菜。
初兰不问,霍如烟也不急,只一边吃酒一边与初兰谈天说地,与她讲她这几个月来游历的见闻。初兰其实对她讲的各种奇闻不无兴趣,只心中有事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偏生霍如烟却似说得尽兴,初兰也不好打断,及后也慢慢捉摸出些味道来,只想霍如烟这会儿故意东拉西扯地拖着不说,大底是有意等她焦急询问,或是只想着挖苦她一番。倘如此他必是从那叠药方中看出了什么原委,如此一想,初兰反而放心不急了。
初兰安了心,便又让下人取了酒,与霍如烟对饮起来。几杯下肚,初兰双颊已有些微红,心下虽然清明,却故意做出几分醉意来,歪头托腮微笑着望着霍如烟不言语。
霍如烟见初兰一副迷醉的模样望着自己,也渐渐少了话语,最后也只摆出同初兰同样的动作神情望着她,半晌只见初兰未露羞窘之色,与她对视的目光亦未有一丝闪避之意。霍如烟不由得想起数年前二人对饮,初兰在自己面前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自己随便一句话便能激得她或羞窘或气恼,如今面前之人容颜未改,只眸色变得愈发深沉,不管自己说什么她总会回以笑容,不过分讨好,也不流于敷衍,这样的神情他并不陌生,相似的笑容他从林景皓脸上也能看到。
霍如烟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惆怅感慨,几年的时间,初兰已变得让他有些猜不明看不透了,就好像此刻,她竟有些看不出她是真醉还是假醉。
他喜欢曾经那个温柔单纯的初兰,也不讨厌现在这个成熟内敛的初兰,甚至更添了有几分想要征服的欲望。他忽然有种冲动,就这会儿扯散头发,对初兰露了真容,乍识得他是男儿身,她定然再做不到淡定从容,那霎时的惊诧窘迫,定然有趣得很。
然而这念头也只从他脑中一闪而过而已,当初他意识到自己对她有些许动心之时都未戳穿这秘密,如今就更没有这个必要了,只是他仍有些不甘心。心思一转,霍如烟忽地伸手捏了初兰的下巴,整个人凑了上去,深深地凝着她的双眸,两人只有一拳之隔,近得能感到彼此的呼吸。
见初兰眸中瞬间闪过一丝诧异惊慌之色,霍如烟弯弯嘴角,露了个满意的笑容,仍只凝了她片刻方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捉奸呢?”
初兰露了个不明所以的神情。
霍如烟松了手坐好,自斟了一杯酒,半认真半玩笑地道:“你是查着林景皓跟别的女人有私生子了?”
初兰这才明白霍如烟在说什么,只道:“如何?你看出什么了?”
霍如烟拿了最上面一张方子递到初兰面前道:“这张药方,我若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给元衡开的吧。”
初兰看下,霍如烟手中拿着的那张确实是这一叠药方中唯一一张胡太医为元衡诊断的方子。
霍如烟道:“对于我看过的药方,我虽不能说过目不忘,但也能记个大概。我开始给元衡诊治的时候,看过两张原太医给他诊病的方子,那两张方子应该是出自两个不同医者之手,一张药方应是只做寻常热症来治,另一张上却是多了两味寻常热症用不到的药,我因此有些记忆,应该就是这张了。”
初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霍如烟也不等她答,接着道:“我当时并未过多留意,这会儿看了另外几张药方才有些回过味儿来。”说着便又拿了另外一张方子,和刚刚那张一起摆在初兰面前,道,“你看,这两张方子的用药是一样的。”
初兰细看下,确如他所说,而他拿来与元衡药方比对的,正是胡太医为元朔开的诊方。
霍如烟道:“元衡的药方只有这一张,看不出什么,另外这人的药方却是连贯下来的,虽然和我给元衡诊治的方子不太相同,但我有七八分的把握可推测此人之病和林景皓父子之病是一样的,亦能从药方中看出这位开方的大夫对这奇症多少也摸得些门路,只不过这大夫还是太保守谨慎了,没有我下药的胆量。”
说着又冲初兰眨了下眼,带了几分狡黠地笑道:“放心,我那些狠手段早年在林景皓身上试得稳妥,给元衡的用药绝无风险。”
初兰浅笑做应,也算是默认了霍如烟的猜测。
得了初兰的默认,霍如烟托了下巴笑道:“如何?你是找着林景皓的私生子了?”
初兰未答,却是笑着反问道:“你觉得他会跟别的女人有私生子吗?”
霍如烟道:“不好说啊,看那方子的数量和每味药的用量,那病人年岁应该比元衡大了许多,纵是私生子也是他认识你前就与人生了的,或是他年少无知时做了什么错事呢。”
初兰笑道:“有道理,我一定细细地查,若果被你猜中了,我到时候找他算账一定请你来看热闹。”
霍如烟只一笑,也并不打算追问那与林景皓父子奇症相同之人到底是谁,他知道初兰肯定也不会告诉他。只他原当初兰请他看的东西就是这些,没想初兰又取了一张纸递给他道:“我这儿还有一张方子得请你帮我看看,只这张药方的字写得龙飞凤舞难于辨认,不精通医药之人也猜不出写得是哪些药,我怕誊抄错了,便让人按照原方拓摹下来的。”
霍如烟接过方子一看,但见上面的字迹确实草得很,细细看了半天才将每味药材认得清楚,待看明整张药方之后,微微皱了眉头,未几叹道:“如若这药方跟适才那些药方出自同一大夫之手,那我才的话就说错了,这为大夫并非不敢用药之人,这张方子比我当年给林景皓用的药可是狠厉多了。”
初兰心下一惊,面上却做平静地道:“你是说,此人的病症……”
霍如烟道:“这方子着实是下了猛药。要么这大夫跟我当年初为林景皓治病时一样,是在给这病人冒了风险试药;要么就是此人病情之重远在林景皓之上;要么就是此人病在旦夕,非如此不得保命……不过不管怎样,可以肯定这人的病症应该也是和林景皓父子一样的。”说完又不无玩笑地道,“你这是要查林景皓的族谱了吗?”
初兰这会儿已然无了和霍如烟玩笑之意,元朔之病与林景皓父子相同,她之前就有猜测,如今得到证实,虽有些吃惊,却也在预料之内。
然而,她如何也想不到刘子安居然也有此症。
刘子安、林景皓、元朔、元衡有同样的病症,这意味着什么,她一时间连想都不敢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