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真狠》陌上独行

3、青梅耍流氓

　　江景亲自掌了灯，屋子里立时亮起来，我猜他大略是不想我再睡下去了。

　　“琬琬，我在‘香满居’叫了几道你爱吃的菜，再不起来就要凉了。”他的声音里满是宠溺，就如同当初我吵着要他买糖葫芦给我吃时他捏着我的鼻头说“好”一样。

　　曾经那些事，想起来真挺让人心酸的。

　　大略是因为一直在做梦，睡得不好便觉得身上乏得很，想起祖母，心上又一阵难过，越发不愿起来，连晚膳都不想用了，即便我听到“香满居”三个字就觉得腹中空空。

　　就在我思量着是否要起来的时候，江景竟俯下身来，头顶霎时一片阴影，我一时之间困意全无，连之前那些伤心与默然都好像荡然无存了一般。

　　他定然天生就是我的克星。

　　江景的眉眼长得极好，然而我最爱看的还是他的唇，鲜红欲滴，是我喜欢的颜色，隐隐总有一种想要咬上一口的冲动，想及此我不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想起一段往事。

　　大哥一直与江景交好，两个人春日里总要相约出去踏青，每每都让我心痒难耐，却总是在最后关头被哥哥甩开而不得成行。

　　历经几次尾随失败的惨痛经历，我终于学乖了，事先打听到了他们踏青的地点，在大哥离开之后，带着灵儿换了男装从府中后门溜了出去，换了另外一条路，最后终于成功的混进了踏青的人群中。

　　其实我对踏青无甚兴趣，只是听说他们要自己烤肉吃才倍感兴奋，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微风轻拂，芳草茵茵，他们席地而坐后喝酒吃肉谈抱负的画面，我对抱负这种话题自然也无甚兴趣，但喝酒吃肉的诱惑毕竟不小。

　　同行的不止他们两个人，大哥没有勇气承认有我这样一个妹妹，只说我是他的远房亲戚，江景却是认得我的，不过认得就认得，我本也没有打算瞒他。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踏青，第一次喝到葡萄酒，亦是在我觊觎了江景的唇许久后第一也是唯一一次咬到了嘴里，其实也无甚滋味，就是觉得松软异常。

　　据灵儿说当时的状况异常惨烈，几个人拉着我愣是没拉住，非说江景的唇是块儿好吃的肉，我吃不到的话就跟他们拼命，还有人被我给抓伤了。

　　结果要命的果真怕不要命的，我如愿以偿，江景的嘴出了不少的血，因为偷溜离家，大哥被罚跪了祠堂，我也有一个多月不敢见江景的面，还累他让人笑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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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收起笑容，忽觉身下一空，江景已然一把将我捞在了怀里：“想什么呢？发髻都散了，起来我帮你梳一下，多大的人了，还总是孩子般懒散，当真让人笑话。”

　　“我还是病人，要笑话便去笑话，只别说给我听。”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嘴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思绪又被江景带跑了，不管如何告诉自己冷漠下去，却还是听不得他说自己不好，江景一直都是这样，他总有办法轻巧的转移我的注意力。

　　跟他赌气，最后气到的永远是我自己。

　　我把自己整个人蜷在椅子上，感受着江景手里的梳子一下下穿透我的发丝，他身上的味道清新好闻，否则我真怕自己再睡过去，其实我觉得自己真的做的不错了，他要给我梳头便让他梳了，一点都没有张牙舞爪的拒绝。

　　他手握着我的发丝滑下，像是在感受着一堆枯草因他变得顺滑的快感：“琬琬，我们重新开始不好吗？”他伸手在我的眉心处按了按：“别想以前那些事了。”

　　“你怎知我在想从前的事，莫不是在你心里，我就真是个不知思量以后的人？”我心下虽奇怪，却也只是觉得他小瞧了我，未做他想。

　　江景拿梳子的手顿了顿，回答的却极快：“你如此困倦，必是想了劳心伤神的事，我们的以后，哪需你如此费神，我必定安排得妥妥当当。”

　　很多人都知道江景一直待我极好，但他们都不知，他从前对我并未如此刻般和声顺气，挖苦讽刺之后再帮我才是他做人的准则，且他对我虽好，却从不做无名英雄，他曾说过，我脑子笨，很多事想不到，他怕我不知他对我有恩。

　　他对我的宠溺，向来是偶尔中的偶尔，如今这样的江景，倒是少见，看来人做了亏心事，果真是要有所表现的，他手上那一顿，我便知他是心虚了，只是很久以后我才回过味儿来，我当时理解错了他心虚的原因。

　　灵儿指挥小丫头摆了晚膳，果真都是我爱吃的菜，好巧不巧，江景竟然吩咐下人把他酿了许久的葡萄酒给拿了出来。

　　“小酌怡情，琬琬喝一点，对你的病有好处。”他很热心的帮我倒了一盅酒，眉眼弯弯，带着蛊惑人心的笑，我看了他一眼，伸手端起酒盅喝了下去。

　　其实我曾下决心再不喝酒，省得丢丑，可如今却想让自己醉了，我不想小酌怡情，只想大醉一场，一个梦不做的好好睡一觉。

　　江景不许我多喝，我便只能小酌，不过之前那次我是用碗喝的，他大概不晓得我的酒量究竟怎样，他还没有让我停，我的头就开始晕起来。

　　眼前的人已经渐渐有了重影儿，我轻轻甩了甩头，还是不肯停下，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自顾自的说起话来：“琬琬，你可知，我上次嘴上虽疼，心里却很欢喜。”

　　我心里骂他神经病，嘴上却一言未发，自顾自的又喝了一盅下去，他喝了不少，我不知他是胡说八道还是酒后吐真言。

　　“其实，我是故意让你咬到的。”他唇角笑容更浓，像是道出了天大的秘密，我却在心里又咕哝了他一句“神经病”，既然那么想让我咬，为何成亲了反而不亲近我，我们成亲至今，不要说洞房，便是连亲吻都不曾有过。

　　灵儿不理解我的执拗，其实我也同样猜不透江景的心思，他对我百般示好，呵护备至，而我也没有矫情到嫁给人家又不许人碰的地步，可他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我，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不知如何面对，也还有继续矜持下去的资本。

　　江景不知何时走到我身旁来，我抬眸看向他，只觉他比刚才更加模糊，我以为自己定是醉得厉害了，却听得他温言道：“琬琬不哭。”

　　突然想起儿时祖母总是对我说：“琬琬不哭。”江景的这一句，让我又一次想起了祖母，终于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扬手捶到他身上：“你把祖母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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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和十五年腊八那天，我起的特别早，只因我想亲手帮江景熬碗腊八粥，那之后再等八日，便是我与江景的婚期，我不想婚后他嘲笑我不通厨艺。

　　夜里的落雪挂满了树枝，天气格外冷，为了不让灵儿出来抢活儿干，我特意嘱咐小丫头盯住了她，又遣了小厨房里的下人，一个人折腾到天大亮才勉强熬熟了一碗。

　　我换了小厮的衣裳，甩掉了灵儿，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往吏部官署去的路上铺满了白雪，放眼望去，满目银白，顿觉天辽地阔，终于不用听灵儿在耳边叽叽喳喳了。

　　那时候江景还只是吏部的一个小官儿，他虽中了状元却并未留任翰林院，去往吏部的路我不算熟，半路还走错了一段，眼见着要到的时候，不想竟看到了江景。

　　只他不是来迎我的，而是与他人同行，朝别的方向走去，我本来不相信那是江景，只因他告诉我那些时日吏部特别忙，特别是他这样的小官，可是一样的背影，一样的衣服，重要的是我认识他腰间的荷包，那是我绣的，虽丑却被他抢了去挂在身上。

　　看到他背影的一瞬间，我就不自觉的跟了上去，我们的距离不算很近，他们并没有发觉跟在身后的我，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他们才停下，竟是丰阳城里赫赫有名的青楼。

　　我不知道他们大白天的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进得去，只是知道风卷着枯枝上的残雪卷进我的眼睛里，眼泪就瞬间淌了出来，手上的食盒也掉到了地上，那一碗腊八粥洒到地上立时就冻了冰。

　　那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因为有人在背后将我打晕了。

　　直到第二天凌晨我才回到家中，家人找了我一晚上，祖母因我失踪而急怒攻心，病下就再未起来，我悲伤之下病倒了，之后迁怒江景，不肯与他成亲，再之后祖母故去，我更是觉得对不起她老人家，无论如何要守孝三年，去我沈家家庵待了三年。

　　而这些，只是别人眼里的真相，并不是我心里的，我怎会平白无故迁怒于他。

作者有话说

　　姑娘们，撒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