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沈琬解疑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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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人全都被嫂子带了出去，只剩下我跟我娘两个人。
“你祖母她早就已经是百病缠身，只是家里人都小心着没告诉你，便是你那日没有出事，她老人家也熬不住了，你倒好，竟把错事揽到自己头上，如今这个样子，可让别人怎生是好？”娘的声音满是温柔，又带了些许的责备。
要说祖母有病不肯告诉我我是信的，只不过是因为我曾做了一件让她觉得荒唐至极的事，有一年祖母病重，寻医问药许久也不得治，甚至有人交代我娘准备后事，我知道后哭了两天，闹着要去清潭寺为祖母进香。
那时候家中已经因为祖母的病忙得焦头烂额，我娘没空儿管我，但到底心疼我，见我哭的伤心，便让人套了马车把我送去了。
其实那之前我是很少去清潭寺的，便是去了也不过是找个地方待着，所以我并不熟悉进香到底要做些什么，进去之后也只是学着别人的样子进了香，最重要的是我在菩萨面前许愿：若是祖母病好，我必定要吃素一年。
我自小便爱吃肉，就是有一日不吃也觉得难受得紧，何况是一年，大略也是那个时候年纪小，下不了狠心一辈子吃素，觉得一年就已经很漫长了，可下山的时候又纠结着我是不是说得太少了，如果多说点是不是更稳妥。
灵儿照顾人最细心，我上香之前便没有带她，反而是把她送到了祖母那里，让她先替我尽尽孝心，我身边没带丫鬟，一路上又懊悔着自己说的年限太少了，以至于到了家中下马车的时候脚下一个不注意踩翻了脚凳，脚脖子扭伤的那叫一个吓人。
只不过片刻就已经一片红肿，是哥哥将我抱回“闲云阁”的，很多人都说许愿并没那么灵验，可自我许了愿，祖母的病的确开始有好转，我虽躺在床上心里却乐，便是伤了自己又怎样，祖母苦受折磨多日终是有好转了。
伤筋动骨哪能不喝些骨头汤，可我因着在清潭寺许的愿，只肯吃些素菜，便是谁说也不肯听，祖母知道后更是劝我，只说病能好转是因为方先生的药管用，最后甚至说我便是苦着自己她也不领情。
但不管他们说什么，我只坚信我必要守了自己的诺言，我既是去了清潭寺，就不该又怀疑人家不灵验，不过大抵神仙菩萨什么的也不想为难我，就是没有吃荤，我一样也养好了脚上的伤。
脚上的伤好了之后，我就赶紧跑去祖母跟前蹦跶，显摆我既守承诺又养好了伤的伟大事迹，祖母无奈，也只得夸我是守诺的好孩子。
……
“便是她生前你们不肯告诉我，死后总是可以的，娘，不要非等到我出了点什么事，你们就一个两个的来找些原因搪塞我，又说得漏洞百出。”我受不了她们一个个拿我当傻子糊弄，赌气的转过脸不再看我娘。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身后一声长长的叹息，“你出了事，回来便一味的怪到姑爷头上，哪肯听我们说什么，便是我们说了，你也只当我们护着他，我原本以为你肯嫁了，就是想通了，谁知你竟变得越来越执拗。”
“岳母，您去歇歇，我陪琬琬待一会儿。”就在我与我娘两厢陷入寂静的时候，江景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有些赌气似的闭上眼睛，听着我娘出了屋子，而江景则坐在了我的床头。
“琬琬……”他在背后轻声唤我，我没吭声。
床上一沉，江景在我身边躺了下来，手从我脖颈处穿过，要将我扳过来，我死死的压住了他的胳膊，也压住了自己的身子，愣是一动没动，没想到他手上突然用力，我肩上吃痛，只得愤愤的转过身子，“你干嘛？”
以往我总觉得在灯光下看江景最是柔和，可今天他的嘴角带了一抹无奈的笑，倒显得有些凄楚，他丝毫没有理会我的愤怒，只是淡淡的说：“不干嘛，只是想跟你这样肩并肩的躺一会儿，你还记得那次我们一起看星星吗？”
我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件事，似乎已经很久了，那时候我们还是邻居，年岁都不大，还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他告诉我说，天上的星星要躺着看才最好看，我小时候最是好骗，他一说，我便信了，还笑嘻嘻的问他躺在哪里才好。
“自然是草地上，若是在广阔的大草原，那是最好的，天辽地阔，定是心旷神怡，只可惜丰阳城没有草原，若是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草原看好不好。”他眼睛亮闪闪的，如今想来，倒像是个专门哄小孩子的骗子。
一听可以离开丰阳城，我一颗心都要乐开花了，祖母惯常说我心野，哪里也拘不住，听到有机会出去自然欢喜异常，“景哥哥，那你说话可要作数。”
自打认识他起，我只在大人面前乖乖唤过他景哥哥，旁的时候是怎么都不肯的，所以很多时候他都追着我要我如此唤上他一句，只可惜都被我以各种鬼脸代替了。
听到我喊他“景哥哥”，江景嘴角笑得好似扬起来了一般，“那是自然，我见你家后园子里就有块草地，你人小，躺在那里看看应该也可以，你今晚先看看美不美，若是觉得美，我日后定带你去草原看。”
我自然是欢欢喜喜的应了他，可是我不知道，那日是阴天，根本就没有星星，我一个人躺在草地上看啊看，看得快睡着了都没有星星，灵儿找不到我，从我身边过了好几次都没看到我，我没看到星星，倒捉弄起灵儿来。
就在我老老实实躺在那里等星星，等得哈欠连天马上就要睡着了的时候，却觉得脸上痒痒的，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我的脸，我忽的坐了起来，隐隐约约看到江景手里拿着一只草蚂蚱在滑我的脸。
“你怎么跑来了，我看了一晚上都没看到星星，它怎么还不出来，你来干嘛，又不能当星星，当心江伯父知道你偷跑出来打你板子。”我刻意将声音说得低沉，好似那样就能吓到他了似的。
江景闷头哼了一声，“好心当了驴肝肺，我见没星星怕你苦等，是特地来给你送星星的，真是不识好歹，你答应我别告诉我爹，我就给你看星星，否则就别看了。”
如今我都想不明白了，那个时候的自己怎么就那么好糊弄，一听他如此说，赶紧闭紧了嘴，生怕在草地上躺了一晚上却看不到星星，“好吧，我答应你。”
其实嘴上答应也没什么，反正过河拆桥的事情我干得多了，告不告状那得看我心情好不好了，江景自然没料到我的心思，他只把草蚂蚱扔给我，“这个给你玩儿，躺地上闭眼睛，说十遍‘景哥哥我要看星星’，我要你睁眼了你才可以睁开。”
我虽嘲笑他幼稚，却也照着他说的做了，闭上眼睛他好似站起来往旁边走了，不过我说到第八遍的时候他便回来了，等到我依约说够了十遍，他才在我身边躺下，慢吞吞的说道：“好了，睁开眼睛吧，星星来了。”
睁开眼睛顿觉眼前一亮，很多很多萤火虫就在我头顶上飞舞，我从未见过那么多的萤火虫在一起，泛着微微的光，可比星光要好看多了，“哇，好多萤火虫，真美，比星星好看。”
我偏头看了看江景，他正歪着嘴角笑着，很是得意的样子，我没空理他，又抬头专心的看起萤火虫，心里却愉悦无比。
……
“你如今不同以前好骗了。”我正独自回味着过往，耳边突然响起江景的声音，我一下子回过神来，心里不觉黯然，长大果真不是什么好事。
事隔多年，我如何不知那日他是故意骗我，他明知道那日是阴天不可能有星星，他只是想让我更清楚的看到他为我准备的萤火虫，那莹莹之光虽不比星光，可在我心里，它永远要比星光美丽得多。
“我又不是傻子，哪能总像小时候那般被你骗。”我在心里轻轻的叹息一声，突然无比的怀念我与江景的过往，我们曾经真是好快活，他总是能给我感动，让我觉得有人很努力很努力的宠着我，我真喜欢那种感觉。
江景状似无奈的笑道：“琬琬，你可知我多喜欢以前的你，凡事不思量，我说什么便信什么，其实你仔细想想，我便是骗了你，又有哪次不是想让你开心？”
他说这个倒是真的，不过如今在我听来，这话里的意思便是骗我也是为我好，我便有些不爱听了，“可我不会永远是孩子，很多真相我不能不知道，是不是为我好，我自己也总有选择的权利。”
听了我的话，江景看着屋顶半天都没有出声，最后他还是叹息着说了一句，“既是这样，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便是，是真的告诉你，只是你需答应我，万不可再如此想着以前的那些事，若是这样，你就真枉费了我们所有人对你的心思了。”
难得江景肯说，我自然答应，只是他开口说了一句，我的心便开始疼了。
原来我料得没错，那个帮着陈可芳绑我的人，真的是江景。
那个时候江景奉皇命办案，牵扯到了陈林，江景为了接近陈林，只得应了陈可芳的要求，让她将我绑走，所以我听到的话都是真的，的确，他虽帮了陈可芳，但也是真的没有伤害到我，若是他早些同我说了实情，我可能早就原谅了他。
“她把我绑走，总不是就想关上我一夜吧！”我跟陈可芳针锋相对那么多次，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性子，她得了羞辱我的机会，怎会轻易放过？
江景伸手握住了我的，偏头看着我说：“还是你了解她，她自然不想那么简单便了事，我把你送进去也知道她没安好心，本已想到了万全之策，却不想出了差错。”
我没有开口问，只是继续听江景说下去，原来我被陈可芳绑了的事被皇上知道了，他宁可放下案子也要保我安危，江景再三承诺皇上都不肯信他，后来也是皇上让暗卫把我给救了出去，未免打草惊蛇，那件案子也因为我不了了之了。
这消息实在让我太过惊讶，皇上便是对我再好，又如何会因为我影响朝政，陈林是将军，他牵涉的定是大案，我的心忽然扑通扑通急速的跳了起来，好半歇都缓不过劲儿来，我反握住江景的手，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起来。
“皇上办事向来明睿，想必他有他的筹谋，你不必担心，总归他不会苛刻了你就是，我不想告诉你便是怕你会胡思乱想，你得记着你答应我的话。”江景的声音依旧温和，我想想也是，皇上是天子，他想怎么做，不是我一个平民女子可以改变的。
江景彻底的转过身来把我揽进怀里，轻轻的拍打着我的后背，顿时让我心安不少，许是刚才太过惊讶，我竟有些累，嘴上又打起了哈欠，江景在我耳边低声道：“琬琬，还听吗？”
我朝他怀里又靠了靠，愈发贪恋他的怀抱，“让我睡会儿你再说，我坚持不住了，我还有好多想知道的，你不许唬我。”
直到朦朦胧胧就要进入梦乡，我才听到江景一声长长的叹息，比以往都要长的叹息。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沈琬解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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