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娘子前情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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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相处十几年，灵儿突然不在身边，我竟觉得怎样都是不习惯，少了她比少了江景更让我觉得不自在。
江景新挑来的丫鬟也算伶俐，只是我看着就觉得别扭，好在每日里除了用膳喝药我也不做什么了，不过也就是这样，我才觉得日子愈发难熬，原来没个人陪我瞎胡闹竟是这般没趣的事情。
闲下来的时间多了，我便又开始想以前的事，想着想着便难挡困意，于是睡的时候倒比醒着的时候还多，那个曾搅的我心神难安的梦又间或开始出现。
就这样熬了五日，我终于回了娘家，其实我当初将灵儿留下也不全因为怀疑她，而是我想在短时间内更自然的回趟娘家，去看看那棵桃树下面到底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回到家里没跟娘和嫂子说上几句话，我便去了“闲云阁”，我娘仍让七巧陪着我，她倒是比上次话少，一路上除了要我小心些便再未多言。
灵儿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听我娘说，她一直很殷切的期盼着我的到来，前两天差点拖着伤脚自己跑回去，还是我嫂子帮忙劝着留下了，是以我瞧见她的时候，她就眼泪汪汪的一脸委屈，那样子倒像是我抛弃了她一般。
“夫人，您可来了，奴婢不在，您可有好好照顾自己，可有好好喝药？”灵儿说着就掉了眼泪下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我都有些不忍心说话了。
其实不过是几天的功夫，想想也不至于就这般难受，可到底是她会伪装，还是我真的心无城府，又或者我们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我看不清的真相。
“瞧你，说的好像谁给了你气受似的，下次回来，娘跟嫂子还不把你打出去，命是我自己的，我还能不喝药吗？走几步来给我看看，是不是又同以往那般活蹦乱跳了。”我顺着七巧的手坐到椅子上，含笑看着灵儿。
“奴婢只是怕别人熬不好药，照顾不好夫人，没有别的意思。”灵儿语速极快，她这样总让我觉得怪怪的，她以前从来不是这般扭捏放不开的样子，也从未急于解释过什么，对我甚至没有如此客气，可能是这些时日想得太多，我觉着自己好似比之前又敏感很多。
我私心里是希望自己想多了，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走几步看看她的伤是不是都好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原本我觉得这么几日不会有什么效果，不过看灵儿的样子，应该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是真的好的差不多了。
这样，我也没什么借口把她扔到家里了。
……
“碧梧院”同我上次来时没什么差别，我是故意带着灵儿来这里的，其实来之前我很是挣扎了一番，觉得自己实在无耻，总是拿着已故的祖母来试图感化灵儿站在我身边，我有时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需要什么，又或者我到底想知道什么。
“祖母最爱喝你熬的腊八粥，她临终之前的腊八没喝到到底是我的错，我看小厨房里生了火，材料也有，你去熬一碗来吧，也让我尽尽孝心。”我知道自己这么说目的何为，只是不知道她是否能如我心意解释些什么。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灵儿迟缓的反应已然让我愈发感到伤心，只是她还是不肯说实话，也或许是我说得太过隐晦，让她感觉不到我已经知晓了她对我的欺骗。
照着之前我们的相处方式，我必定直接问她，可是如今我竟也开始拐弯抹角，我觉得她变了，殊不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也变了。
灵儿真的去了小厨房，她做吃的向来细心，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一个人去了桃花坞，谁都不足信，我便只能自己去看看了。
大病之后，我本就已经觉得人生天翻地覆了，却不想将树底下的东西挖出来之后我才觉得，我的人生真正的天翻地覆了。
那棵桃花树下的确埋了东西，是个很精美的锦盒，看锦盒的样子，埋进去的时间应该不是很久，我掀开锦盒，里面除了一条帕子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帕子上没有绣任何东西，只有两行字，“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一行小巧精致，一行粗犷有力，很明显是两个人的笔体，小巧的笔体是我的，而那行粗犷的，却不是江景的。
我只是病了不是傻，如何不明白那诗句是什么意思，我同不是江景的别人一同书写这两句诗，这便是很明了的告诉我，我心中有另外一个人，我曾经想要跟他携手白头，永不相离，可我嫁给了江景，并且最重要的是，我丝毫记不起那个人是谁，便是一丁点的印象都没有。
想要一生相守的人，竟被我彻底的忘记了。
细细想着我所能记起的所有记忆，真的无甚疏漏，也没有什么时段是被我忘记的，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从幼时忆起，一直到如今，竟都没有空缺的部分。
桃花坞里甚少有人来，桃花的花期不算长，只是几天的功夫，落下的花已然越来越多，看着倒有些许凄凉，我将帕子收进袖里，锦盒又放在了原处，一个人靠坐在那棵树下，想的太多，觉得愈发困顿起来。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回忆掺杂着梦，而每一刻，似乎都有江景的面庞，或许从我摔得满身是泥被他拉起来开始，我们之间便注定了要纠葛一生。
他知道我最爱吃的甜点是宫里的桂花糕，所以他把皇帝给他的赏赐多数换了桂花糕送来给我吃，又在我吃桂花糕的时候笑我是个馋鬼，总吃也吃不够。
他知道我最喜欢的菜出自“香满居”，所以总是有事没事找各种借口叫了菜给我送来，却又不承认是特地点给我吃的。
他知道我喜欢天马行空的想故事而从来不看那些老学究写的书，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去给我掏弄那些有趣的小说来看，然后告诉我书破了我要陪他多少银子。
他知道我不擅女红不通厨艺，他知道我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所以他早早就跟祖母说，他将来的妻子不要样样精通，他可以保护她，可以好好教导他们的孩子，而他说这些的时候，又偏偏状似无意的让我听到。
他不惜为我得罪权贵，在我感动的时候又吵嚷着让我去给他熬药，还威胁我说若是落了病根定要我跟他一样苦痛，为了帮他熬药我烫伤了手，多少日子才敢沾水。
他为了帮我给爹爹拿了绯玉公子的“群仙祝寿图”，我刚解了禁足出来，他便来要我绣个荷包给他，我女红又不好，愣是戳了满手的洞。
……
这些事发生的时候都让我无比怨念，事后也总是要想办法捉弄他不可，甚至有时候瞧他的荒唐样，我还为那些爱慕他的女子感到不值。
从前，他大多时候都不肯说句好听的话，那时候我就盼着他可以不要办了好事又以惹我生气为乐，希望他真可以如外界传的那般温润、良善，可他却从未让我如愿过。
如今，他待我和颜悦色，不肯说一句恼我的话，可我却又盼着他如从前那般待我，只因不管他说了什么，我始终知道他心里是实心实意待我好的，可他如今这般，我倒觉得看不透他，自然也想不透他这待我好的方式是否妥当，是否是真心实意。
习惯是一种病，人有时候就是贱皮子，日日被人骂着就习惯了，偶有一日没有被骂，就觉得人家做了亏心的事，唯有这片刻的对你好是补偿。
如何都不满足，觉着得不到的才是好的，这山望着那山高，没有尽头……
我从不自知，我竟是个这样的人，也想不透，他何以要待我如此好。
自然，我也有想起来很舒心的记忆，不过大多是江景不说话只做事的时候，后来，那个男子出现了，我便不知道这是记忆还是梦境了。
不管我如何努力，就是看不清他的面庞，飘渺犹如世外之人，可那些事又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之中，如果说，我与江景之间多是胡闹拌嘴，那么与他之间，便可用风花雪月来形容了，且有他出现，便必有桃花，好似我们的相见，只在桃花坞。
江景与我不同，他素来不喜花，尤其是桃花，是以江府只有那么一棵孤零零的桃树，而我与他之间也没有任何跟桃花有关的记忆。
无论是做梦或是回忆，都没有江景把我同那个男子拆散的印记，他到底是从何处来，又去了何处，我们如何相识，如何分离，所有的一切，我都不得而知。
我觉得自己好似流了眼泪下来，既为了我与江景没有一直坚持下去的感情，也为了那段从我记忆中消失的感情，还有那个人，那个我无法触摸到的人。
“夫人，夫人，您快醒醒啊！”隐约听到灵儿的声音，还夹杂着哭声，我竟然控制不住似的流了更多的眼泪，却又没有办法睁开眼睛说句话。
便是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我也能感觉得到，灵儿费了大力气将我背了起来，却又不知为什么又将我放了回去，只一味的拍打着要我醒过来，许是她太过着急，力气也大了起来，而我也努力的想睁开眼睛，竟真的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进入视线的便是灵儿焦急的脸，已然流了满脸的泪，见我睁开眼睛，似是惊喜的过了头，眼睛顿时瞪得老大，缓了片刻才道：“夫人您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怎的一个人跑了出来，快看看，还能站起来吗？”
灵儿说着又忙拿帕子来我脸上擦，看来我是真的流了泪，并非梦境，她擦了眼泪又伸手来扶我，我就势想要站起来，却觉得腿上有些酸麻，不过咬咬牙也还是站了起来，只是没有迈出步子就觉得头痛欲裂，一下子又跌坐了回去，把灵儿也给拐带的摔在了一旁。
她见我摔了赶紧探过来看我是否摔到了哪，可不知为何，我见她紧张的样子又止不住哭了起来，从前我摔倒，她也是这般紧张，可多数到最后都没事，两个人还能坐在地上嘻嘻哈哈的笑起来，若是雪天，必要扬得对方满头是雪。
我想起过往的种种，又想起如今她待我比以往更客气，却也让我觉得更多的是疏离，我都想不起她是从何时开始待我这般的，我哭得越来越厉害，又想起她骗了我那件事，心里就好似有什么抒发不出去一样，差点扯开嗓子嚎起来，眼泪更是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夫人，夫人您别这样。”她也站在那里哭，我却不知她到底是为什么哭，可听见她喊我夫人，倒是更加生气，便也不理她，虽是朦胧了视线，可我还是看到她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抽了抽鼻子说了句，“我的好小姐，你别哭了，我都告诉你，都告诉你成吗？”
好似被她那句话蛊惑了一般，我竟一下子止住了哭，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娘子前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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