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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青梅不靠谱 ...

  •   我生来便最爱桃花,所以每次去书房,都要特意绕到院子里那棵桃树下,看它是否开花了,江府桃树少,不比未嫁时在娘家,整个桃花坞里都是桃树,每年春天桃花开,我都要欢喜很久。

      “夫人还是把斗篷披上吧,阳光虽好,可是‘春捂秋冻’,您大病刚好,多穿点总是没错的,不然大人回来了,我又要挨骂。”灵儿手里拿着件绣梅花的粉色白毛斗篷,跟在我后面嘟着嘴劝着。

      其实这个月份,着实已经不用穿的这么多了,可看着她一脸为难又嗔怪的样子,我懒得继续坚持,不然等江景回来,一样也要摆脸子给我看,还不若此时乖乖披上,也省得听这丫头唠叨了。

      江景与我自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我与他在一起向来不讲规矩,没有半点闺秀样子,加上我这个人做事向来不太靠谱,从小到大能一直容忍我的竟只有他一人,父母兄妹、闺蜜朋友,便是连曾经爱慕于我的男子,都不觉得我说的话、做的事是完全可信的。

      我几乎将所有人对我的信任消耗殆尽,缘于三件事。

      第一件跟我爹娘有关,十一岁那年,我失手毁了爹爹精心准备呈给太皇太后的寿礼。

      大齐人好风雅,尤以都城丰阳最盛,名家字画、古书典籍向来是文人墨客的爱物,而丰阳城里,最受欢迎的画作却并非前朝历代累积,倒是出自本朝“绯玉公子”之手,只因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曾经偶得了一幅“绯玉公子”所做的花鸟图,爱不释手。

      太皇太后喜欢的东西必非俗物,市面上“绯玉公子”的画作少之又少,却俱非凡品,亦都价值不菲,只是这“绯玉公子”到底姓甚名谁却无人知晓,而且他似乎全然不在乎自己的画作价值几何,很少作画。

      昭和十年是太皇太后的七十整寿,所有够资格送寿礼的人都绞尽脑汁想送件像样的礼品,不知爹爹是从哪里弄到了一幅“绯玉公子”的画,宝贝一样供在书房里,我闲来无事想去找本书看,求了爹爹半日,再三保证不搞破坏才被放进去,最后却失手毁了那幅墨宝。

      这件事,已经不是爹娘发不发怒能解决的了,彼时距太后寿辰只剩两天,再想寻一件合心的寿礼已是不可能,我在害怕与内疚的双重煎熬下等待责罚时,江景救了我。

      他用一幅“绯玉公子”的“群仙祝寿图”保住了我,让我得以继续活蹦乱跳,但还是被爹爹关在房里,直到那幅画被安全的送走,我才再次看到明媚的阳光。

      之后我沉浸在重获自由的喜悦里,忘记去问事情的经过了,只听灵儿提起似乎是哥哥去找了江景,至于他那幅画从哪里来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件则事关我的闺蜜冯馨儿,十三岁那年她为了帮我掉进湖里,最后我却眼睁睁看着她被一个男人救出去,毁了闺誉。

      因我生性顽劣,丰阳城的小姐们少有愿意与我交好之人,只馨儿是个例外,她是户部侍郎冯良的嫡幼女,从小虽说娇生惯养,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名、美名皆在外,丰阳城里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公子想把她娶回家。

      那次是林家小姐办赏花宴,给我下了帖子,馨儿便邀我一同前往,赏过花之后不知是哪位小姐提议放纸鸢,馨儿见我没什么兴致,便提议陪我在园子里走走,林家祖上是南方人,他家的园子建得是整个丰阳城里最雅致的。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怎么看都别有一番韵味,馨儿的提议深得我心,林家的湖是从外面引来的活水.,极是清澈,我站在竹桥上垂首看着里面的鱼,兴致很高,身子不觉朝前探去,那栏杆一颤吓了我一跳,馨儿眼疾手快拽住了我的手,却不想一个错身她竟掉进了湖里。

      馨儿不会水,我心下着急也跟着跳了进去,却忘记了自己在水里顶多能自保,万万没有救人的那份能耐,愣神的功夫就见一道白影跳了下来,径直朝我游来。

      是个丰神俊朗的陌生男子,我从未见过。

      不远处的馨儿还在扑腾,可他却朝我游了过来,大略是因为我的声音太过恐惧,他错以为不会水的人是我了,我见势不妙欲朝馨儿游去,不想心下骇然摸错了方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馨儿已经被那个男子救了上去。

      错愕、恐惧、内疚、害怕……这些感觉齐齐朝我涌来的时候,我只觉神智渐渐不复清明,身上也没了力气,馨儿是我唯一肯谈心事的朋友,可她却因为我的疏忽而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毁了闺誉,我有何脸面再面对她?

      换做是谁,也只会认为我是自己想要逃开那个男人,而放弃了馨儿。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深觉自己坠入了一个圈套,却毫无头绪,我将自己关在家中,不见客、不说话,也不想听她人言语,我不想解释,也不知如何解释,直到第七日,江景给我送信来:琬琬,无事了。

      薄薄一张信笺,未有他言,已足以让我安心,却不知,自己是否受得起这份安心。

      再见馨儿已是三月后,那时她已与救她的公子订了亲,她说她从未怀疑过我,我泪盈于睫,她又说江公子可为良人,琬儿你要珍惜,我便生生将要流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五岁之前,大多是爹娘为我收拾烂摊子,十岁之前,大多是哥哥替我善后,十岁之后,我便发觉江景为我做的越来越多,此次的落水事件,我又把一切留给别人,虽不知江景为我做了多少,但总归,定是最多的那一个。

      第三件事与项坤有关。他曾经爱慕于我,我拒绝他后还嫌不够,又把他下一个爱慕的对象抢回来做了大嫂。

      项坤的爹爹项崇仁官拜礼部尚书,而我爹只在翰林院挂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闲职,他能看上我,倒是我的福气了,只我不喜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看起来就很没担当,全无好感。

      我娘曾告诫过我:说话留三分余地,切莫说尽。我向来掌握不好这个分寸,但在拒绝项坤时,我觉得自己做到了,委婉的拒绝之后仍觉不够客气,遂加了一句让我在后来异常后悔的话,我说:“项公子,我们还是朋友,若是日后你看上了哪家小姐,我定帮你。”

      “如此,琬儿需记得今日之诺。”他眉眼长得极是秀气,笑起来总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片刻失神后我不禁暗自咂舌:原来他对我也没那么不舍嘛,如此甚好。

      谁想项尚书把礼部的事做得极是妥帖,项夫人在整个丰阳城也一向极有贤名,却谁也不去管儿子的婚事,倒由得他去选个自己喜欢的,项坤长得秀气,性子却不腼腆,继我之后,他瞧上了吴家小姐。

      只这吴家小姐同我不一样,没有女扮男装出去闲逛的习惯,是个很典型的闺秀,项坤只是在人家上香的时候偶然遇到,惊为天人,却没有了进一步接触的机会。

      没有进一步的接触,便不知道人家对他是否有意,大约是因为我曾经的豪言壮语,项坤便找到了我,要我去给他打探一下。

      一想到自己多多少少伤害了人家,我便豪气万丈的应下了这件事,不想在我深入的了解了吴家小姐之后就出了岔子,头脑发热让我忘记了自己开始时的豪气,想尽办法把吴家小姐拐回来做了大嫂。

      大哥大我三岁,那时候已经十七岁了,在丰阳城里也算是个很有名气的翩翩少年郎,只是他样样都好,就是脾气太拗,无论如何不肯说亲,爹娘刚选好的准儿媳总能让他想法儿搅黄了,久而久之,就连爹娘都怀疑他是有了难言之隐。

      好在江景还算有良心,在我无数次为大哥哀叹后他终于将哥哥的秘密告诉了我,原来哥哥曾经遇到过一个姑娘,两个人之间还有一段小故事,一见钟情了。

      所以他之所以不肯说亲不是因为什么难言之隐,而是还没有找到那个人,哥哥不比项坤,一面之缘就能知道是哪家的小姐,他找了几年,也没弄清楚他心中的姑娘到底是哪家的千金。

      在与吴家小姐进一步的接触之后,好巧不巧,我发现她竟然就是哥哥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而她自己也对我大哥念念不忘。

      为了自家哥哥的终身幸福,我决定再对不起项坤一次。

      项坤知道后,跑来找我竟气得只说了一句话:“沈琬,我定叫御史参你爹爹教女无方。”

      “教女无方”这个罪名,爹爹已经不知道被御史参了多少次了,我虽已习惯,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想要不得罪人,怎么就那么难?

      不过到最后,爹爹并没有被御史参这一本,听说江景找了项坤,两个人在“香满居”喝到半夜,项坤最后是被小厮抬回家去的,半年后就娶了娇妻,如今儿子都已经满地跑了。

      这件事了了之后,我记得自己对江景说过一句话:“日后我死了,定要让你来料理我的后事。这般贴心,这般知我意。”

      他闻言茫然的看我一眼,像是在问,这主意明明是我拿的,怎么成了知你意,莫不是每次闯了祸事之后你竟还是有主意的?但他却只淡淡说道:“那是自然。”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我到今日还闹不明白,我们这算表白还是私定终身?不过在他数次给我收拾烂摊子之后,我虽未言明但的确想过,此生非江景不嫁。

      但那只是从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青梅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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