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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大师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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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贤还搂着小山做梦呢,忽然被一声尖锐的女声惊醒,还朦胧着没清醒过来,身上便挨了几下,顿时炸了,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劈手就夺了兰音手中的笤帚扬手扔到窗外,自拢了衣襟坐在被子里冷冷地瞪向兰音兰言。
阴凤清在房中听到动静,忙赶了过来,看到女儿床上坐着个衣衫不整的俊美少年,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幸亏丈夫昨日随着小叔子出海去了,若是叫他看见这一幕,怕不要操刀子跟这少年拼命。
再看兰言怀中抱着的女儿,还在揉着眼睛打呵欠,一副混混沌沌不知所以的样子。阴凤清心火上扬,狠狠地剜了小丫头一眼,沉声吩咐兰音道:“把院子里的人都赶出去,再把院门关了,不要让人进来。”
兰音答应一声,忙掩了门出去,不一时便听见院门上闩的声音。阴凤清又看兰言一眼,兰言会意,便抱着还迷糊着的小山开门出去,屋内顿时只剩下阴凤清和阿贤两人。
阴凤清自跨进房门起,便见那少年沉着脸坐在床上,竟连眼风都没扫过来一下,心里便愈发恼怒,若不是怕被人传出去坏了女儿名声,她定是要叫人将他拖下来捆了的。此时屋内已无旁人,阴凤清便出言问道:“尔是何人,竟敢夜闯我女儿闺房,与彼同宿,小子竟不怕我将你乱棍打死么?”
阿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若依着他的脾气,早就想祭出红绸,将这几个鬼喊鬼叫的妇人做一捆卷了,扔到后山去。只是想到面前站的乃是小山的母亲,只得收敛了怒气,冷声道:“若要知道我的身份,只管去问你女儿来,莫要在这里聒噪!”
阴凤清被他气得一个踉跄,但想想此人既然能瞒过警觉的兰言潜入小山房内,说不定有什么不凡之处,只怕自己与他对上也占不到便宜,只得咬牙拂袖而去。
阴凤清气冲冲地从小山房中出来,进到自己屋子里,但见兰言正给女儿洗漱,便板着脸在上头坐了,吩咐道:“小山过来,我有话问你!”
小山知道母亲恼了,连一声也不敢言语,忙擦干手脸,乖乖地走到母亲面前低头站好,心里却不停打鼓,不知待会儿该怎么跟母亲解释阿贤的来历。
阴凤清瞪着女儿,越看越是恼火,再想起她房中那个傲慢的小子,不禁气往上撞,怒喝道:“给我跪下!你房中那人是怎么回事,还不速速说来!”
崔小山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也顾不得膝盖痛了,脑子里急速的转了几圈,这才低着头将谎话慢慢编来,“阿娘您莫生气,我房中那个不是别人,却是我的大师兄……”
“师兄?”阴凤清很诧异,“你何时拜的师傅,我怎么不知道?”
小山缩缩脖子,小声道:“我五岁生日那天夜里,一个穿着白色大袍子的老爷爷忽然出现,他说我身上有什么浅香蕊,与他有缘,便收我拜入了他的门下。”
“浅香蕊!”阴凤清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急切起来,“他怎么知道浅香蕊?”
崔小山一本正经的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拿个拂尘在我手腕上甩了一下,我这里就跑出来一只白色的小杯子,他说那个就是浅香蕊,那杯子可好看了!”说着还举起左手,好像要证明似地。
阴凤清和兰言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震惊之色。阴凤清将小山从地上拉起来,拿着女儿的手腕细细看了一遍,竟发现那胎记不见了,“女儿,你的胎记哪儿去了?是不是那杯子被人拿走了?”
崔小山见母亲着急,心下不禁暗暗觉得有些羞愧,只是谎话说到这个地步,若是不能将之编圆了,母亲势必不能与自己干休,一并连阿贤也会被赶出去。只得继续装出一副天真模样道:“那杯子没丢呢!师傅昨天说最近有坏人到寨子里来,怕我会有危险,就派了师兄跟我一道,让他保护我呢。我的胎记是被师傅消去了,他说女孩子身上有瘢痕不好看,可是杯子还藏在里面。”
阴凤清激动得身上都有些发颤,“乖女儿,你把那个杯子变出来给阿娘看看好不好?”崔小山状若羞涩,“可是我现在还变不出来……”不待母亲脸上变色,她又接着道“不过师兄可以,我叫他变给你看。”说罢又似乎才想起来一样,怯怯地问道:“阿娘,我叫师兄过来,可以么?”
阴凤清此时哪还顾得上生气,连忙点头道:“快请你师兄过来!”小山跑回自己房间,阿贤已经穿好了衣裳,正气鼓鼓地坐在床边等她。小山附在他耳边小声将自己刚才编的谎话告诉一遍,阿贤听罢,一张冷脸上也不禁浮出笑意,“你这谎话编的倒是快!”小山自己也觉好笑,又怕母亲听见,忙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小声点!”
待到两人走出房门,小山又恢复成了带着一脸娇憨笑意的小女娃,而阿贤则仍端着他那张傲慢的冷面,牵着小山的手,看来倒让人觉得他面冷心热。
后面的事情就顺利多了,阿贤轻而易举地取出了浅香蕊,彻底打消了阴凤清等人的疑虑,而对于两人师门的探问,小山仍旧装憨,阿贤继续扮酷,越发显得他两人师出名门,神秘莫测。
阴凤清反复斟酌,始终拿不定主意,便让兰音将叶锦心请了来。叶锦心自小便慧黠多智,稍长后更加长袖善舞,交游遍及三教九流,由此练就了一双慧眼,阴凤清最信任的两个伴读兰音、兰言便是在她的帮助下选定的,因此阴凤清想让叶锦心看看,阿贤此人是否可信。
可叶锦心一番盘问下来,仍旧收效甚微。那阿贤耐性甚差,说不了几句便不理人了,若是问小山,她便只会翻来覆去地形容师傅非常厉害,师兄会带着她玩云云,再问其他的便只知摇头。
对于这个结果,阴凤清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从阿贤随便露的一两手来看,此人功夫很高,甚至还会仙术,有他保护,以后女儿的安全可保无虞了。忧的呢,则是阿贤始终不肯说出其师从何人,师门何处,总让人心里不大放心。
可叶锦心却劝表姐且放宽心,她虽未查问出阿贤的身世来历,但通过察言观色,却敏锐地看出了阿贤对小山发自内心的关爱,只要确定了这一点,那么这个少年便是可信的。
商量了一天,两人也无别的办法,只能先让阿贤安顿下来,只待日后相处时间长了,再观察其品性如何。于是阿贤顺利地住了进来,鉴于小山的强烈要求,阴凤清便将他的屋子安排在小山隔壁。
小峰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师兄一开始很是抵触,因为妹妹跟他很亲热,但在亲眼看过阿贤用红绸撞断一棵大树后,小峰立马对他崇拜得一塌糊涂,甚至想要拜入阿贤门下为徒,直到小山说拜了阿贤为师,便要叫她师姑,小峰这才打消了拜师的念头。
三天后的中午,趁着众人皆在室内休息,阿贤带着小山来到了他们素日打水的水沟旁。萧爸爸当日离开时,曾与他们约定今日午时在此处碰头。
小山与阿贤两个等了没多大会儿,萧爸爸便又在上次出现的那棵大树下显出身形。
小山欢呼一声迎了上去,阿贤也比上次自然得多,端然行礼后,三人在树荫下席地而坐。
甫一坐下,小山便迫不及待地问:“爸爸,你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萧爸爸笑眯眯地将碧玉匣拿出来,打开盖子,将手伸进去一样一样的往外掏,没一会便将树下堆满了。
看见久违了的饼干饮料方便面,崔小山几乎没热泪盈眶,扑上去抱着爸爸狠狠亲了两口后,立即便撕开两袋零食大快朵颐。让人诧异的是,阿贤并未对这些现代的东西表现出新奇或是厌恶,他甚至还吃掉了小山喂过来的一袋跳跳糖。对此小山奇怪之余却并不多问,毕竟人家是仙童嘛,哪能没见过世面呢?
看着女儿跟馋嘴猫似地扑在零食堆里,萧爸爸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待她吃了几袋后,便将剩下的又装了回去。小山鼓着嘴还想再拿一点,他却不准,点着女儿额头道:“小吃货,零食以后什么时候不能吃?爸爸时间紧,还得赶紧给你交代带来的东西呢!”
看阿贤就坐在近旁,萧爸爸有点不自然的稍稍侧过身子,将匣子遮住一点,又把呆女儿拉到身边,小声说道:“大囡,爸爸这次出去时间紧,就拣着你们女孩子以后要用的东西弄了一些,剩下的就是看着拿的,你等爸爸走了以后再找个妥帖的地方好生收起来,记着收拾的时候一定要避人!”
崔小山一边点头一边忍不住扒着匣子不松手,“爸爸,你还弄了些啥,拿出来给我看看。”萧爸爸神秘地一笑,从怀里拿出个黑乎乎的扁盒子,“你看这是什么?”
崔小山惊喜地接过来,“是移动硬盘!爸爸,你给我弄电脑啦?”
萧爸爸笑眯眯地点头,“嗯,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还有太阳能备用电源,给军队装备的,我好不容易才搞到。”
崔小山大喜,抱着爸爸狠狠地亲了好几下,“爸爸!你真是我的好爸爸!”
萧爸爸看着女儿开心的样子又是得意又是酸楚,半天才摸着小山的头发道:“大囡,爸爸以后不能来看你了,你自己要乖一点,别总闯祸,遇事多跟你现在的爹娘和阿贤商量,可别再像以前一样冒冒失失的了。”
崔小山一愣,忙放下匣子,抱住萧爸爸的胳膊问道:“爸爸你要去哪儿?为什么不能来看我了?是不是被你的上司发现了?”
阿贤原本看他父女两个要说悄悄话,便坐得远了些,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天空发呆,忽然听见萧爸爸这话,便也坐直了身子,疑惑地看过来。
萧爸爸安抚地拍拍女儿肩背,柔声道:“不是,是你老爸我工作表现好,领导一高兴,便奖励我投个好胎,让我回人世享福去呢!”
萧爸爸说得轻松,崔小山却直觉不是这么回事,奈何萧爸爸不肯多说,又说这事已成定局,让小山不必再问。阿贤亦觉得此事必有隐情,想起那位的手段,说不定是他怕萧爸爸常常来看小山会引得小山难忘前世因缘,影响这一世的修炼,故意要把萧爸爸弄走,这才有此安排。但这话说出来不仅于事无补,反会徒增困扰,于是阿贤只得咽下自己的猜测,静静相陪。
小山心里难过,也不看匣子里的东西了,只抱着萧爸爸默默垂泪。萧爸爸低声安慰几句后,看见女儿的眼泪也觉心如刀绞,遂也黯然默坐。
沉默了许久,眼看又到了离开的时间了,萧爸爸打起精神,强笑着安慰女儿道:“傻孩子,爸爸这次去可是有大好的家世等着呢,说不定你修炼有成后还能去看看我,所以快别哭了,若是眼睛肿了,回去可不好跟你爹娘说呢!”
崔小山哪里忍得住,眼见得爸爸要跟自己永别了,索性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萧爸爸一边拍着她安慰一边也忍不住掉了几滴老泪,随即抹了,又对阿贤道:“阿贤上仙,我这女儿虽然憨直鲁莽,可本性还是纯良的,以后还请上仙多多关照。”
阿贤肃然拱手道:“伯父不必客气,贤定不负所托,会把小山照顾好的。”
看阿贤答应得痛快,萧爸爸心里多少好受了点,又指着眼前的水沟道:“这沟中之水似乎含有极阴之气,你们以后还是少到这里来玩,免得惹上什么麻烦的东西。”阿贤见他说得郑重,便认真答应下来。
絮絮叨叨交待了半天,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刻,小山拉着爸爸的衣裳不肯放手,萧爸爸红着眼眶,却不敢再开口,只怕一出声便要哭出来。当太阳落到山后的那一刻,萧爸爸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小山手中的衣袖也渐渐变成了一团烟雾,终至消散无踪,只留下萧爸爸无限留恋的一句“囡囡,你一定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