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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噩梦般的开始 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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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黑透了,下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停了下来。我披着姜宇宙宽大的西装,缓缓从医院正门走了出去。姜宇宙仍需要在医院待上四五个小时打吊针,我决定先回家洗个澡换套衣服,顺便带点饭来给他。
在路边站了十分钟,一辆出租车的影子都没有,医院门口是条小路,要往前多走一个路口才是大路,也许那里会有出租车经过。高跟鞋尖一步步踩在泥泞的石板路上,坑坑洼洼,举步维艰。行人很少,偶尔会有人骑着自行车从旁边一闪而过,稀薄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在回想苗甜儿甩下的狠话。
董阎青死的时候我和姜宇宙都不在场,可苗甜儿为何要将我俩视为仇人,一口咬定是我俩害死了他。
她又为什么说,下一个死的人,会是我?
始终理不出任何头绪,突然间又回想起董阎青缺了半边脸的遗容,心中一阵心惊,下意识拢了拢披着的西装。
小路上格外安静,脚底下有些石板因年久失修变得松动,下了雨后,石板缝隙间藏了积水,踩上去石板的缝隙间会有水咕噜咕噜冒出来。我突然停下了脚步,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石板发出积水涌出的细微声响。
“是谁?”
远远的路灯散发着昏暗的灯光,水泥板路上映着两个影子,居后的影子猛地扑上了居前的影子。
强而有力的臂膀紧紧从后头抱住了我,逐渐收拢的胳膊不给我半点反抗的余地。
是小偷,强盗,还是采花大盗?
他见我还在挣扎,松开一只胳膊。这不是好兆头,我并没有试图趁机挣脱他的桎梏,而是小心翼翼地堤防着他松开的那只右手。果然,他的右手在下一刻又从背后环绕上来,我眼明手快地抬手握住了迎面而来的陌生的手。
昏暗的灯光下,陌生的手里,是块粘着蒙汗药的手帕。
趁身后之人试图挣脱被我抓住的右手时,用左手手肘狠狠撞击那人腹部的软肋。那人吃痛松开了另一条胳膊,我向前跳了一步,转过身,与那人面对了面。
是个身材不高大却很强壮的男人,鸭舌帽把他的半张脸埋在阴影中。
超过十厘米的高跟鞋,收腰紧腿的礼服,我现下的着装根本不适合任何打斗。对方应该感觉到我是练过一些腿脚功夫的人,似乎也在观察我,思考如何将我制服。我牢牢注视对方,企图在气势上占些优势,同时掩饰心里的慌张。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见我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对方便也明白我不是什么高手,只是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门外汉。
暴露在灯光下的下巴上,薄凉的嘴角扯出一丝冰冷轻蔑的笑容。
从开始到现在,这一刻,我真正感受到害怕了。起初只是慌张吃惊,觉得他无非是求财求色,可现在才顿悟,他要得竟是我的命。
叮铃铃,叮铃铃。
熟悉的音乐从结尾传来,不一会儿已经近在咫尺。
收垃圾的卡车开到我俩身边时明显减了速度,开车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默不作声地看了我和对方两眼,将叼在嘴里的烟蒂往外一丢,对我说:“姑娘,要帮忙吗?”
袭击我的人收拢了步子,抬手按低了帽檐,转身飞快消失在黑暗的小巷子里,像是从下水道突然爬出来的老鼠,又突然间悄声无息的消失了。
“谢谢你,大叔,我没事了。”我冲开垃圾车的中年男人友好的笑了笑。
他“嗯”了一声,重新驾驶着散发异味的卡车前进。
我一刻也没有停留,往不远处的医院大门跑去。
如今一个人回家甚是危险,那个人可以伏击我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眼下最安全最近的地方就是医院,姜宇宙在那儿,两个人在一起总好过一个人落单。
医院走廊,白炽灯光冰凉,消毒药水的气味充斥着这里每一个角落。夜里的医院只留了一个值夜班的医生和几位护士,此时都在值班房里聊着天。高跟鞋在光洁的走廊上每走一步都发出一个清脆尖锐的敲打声,我想了想,脱下高跟鞋提在手里。路过值班房,顺道绕进去向值班护士长询问姜宇宙的病情。
护士长翻着病人记录册,都懒得抬眼看我,不耐烦地说:“姜宇宙病人是吧,等现在这瓶盐水吊完,再吊一瓶,就可以出院了。”
“没别的需要注意?”
“没了,盐水快吊完的时候过来喊一声,会有护士来给你换下一瓶。”
我应了一声,离开值班房向姜宇宙坐的走廊走去。
赤脚踮足走到走廊拐角出,看见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姜宇宙,身旁站着位推着医药推车的年轻护士。
姜宇宙见我走来,很是诧异,盯着我赤-裸的脚丫皱着眉头:“怎么又回来了?”他很快注意到我裙摆沾染的淤泥,有些昏沉的眼眸立刻恢复清明,“发生了什么事!”
我抬手按在他肩膀上,摇摇头,示意他不要问下去。
年轻的护士站在一旁,从医药推车里抽出一支针管,针管里已有乳白色液体。她对我和姜宇宙的互动没有任何反应,几乎没有抬过眼眉,淡淡地说:“医生说往盐水里要加点消炎药,防止伤口发炎感染。”
姜宇宙的注意力根本不再这个年轻的小护士身上,下意识点头默许了护士的行为。看着年轻的护士拿下挂在挂钩上的盐水袋,动作有些生硬地拧开盐水袋下方注射口的盖子,针头刺入橡皮盖插进注射口。
“等等。”我一把拉住护士握着针管的右手。有些地方不对劲!这个护士白色制服下,居然穿着黑色丝袜与高跟鞋。
护士没有抬头更没有停手,却是想快速将针管里的液体推入盐水袋中。
此刻,姜宇宙终于感觉到事有蹊跷,索性一下子拔去了手背上的输液针管,同我一起握住了护士的手,声音低沉却愤怒:“你不是这里的护士,说,你是谁!”
对方见身份暴露,也不多言,另一只手抽出不知事先藏在何处的小刀,就往我俩的手上扎去。
“小心!”我俩异口同声地提醒对方,也同一时间松开了抓住对方手臂的手。
年轻的护士没有迟疑,更没有恋战,一抓到机会便向前跑去,高跟鞋的咚咚声响彻整层楼。
“究竟是什么人!”姜宇宙恨自己腿伤未好,只能眼看那鬼鬼祟祟的小护士从眼皮底下溜走,忿忿地用另一条腿踢开丢弃在地上的盐水袋。
“有人要对我们不利。”
“我们?”姜宇宙拽住我的手腕,硬是叫我坐在他身旁,细长深邃的眼睛从上到下细细打量我,“你也遇到了伏击?”
将先前在医院附近遇险的事告诉了他,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渐渐握紧了拳:“实在是可恶,可恶!”
“董阎青一死,我们就遇到奇怪的伏击,两者之间一定有关系。”见走廊上只有我和姜宇宙二人,便继续说,“还记得苗甜儿威胁我们的话吗?董阎青死后,下一个死的就是我,我和你谁都逃不过。”
“所以根本不是什么天意,既然是有人要至我们于死地,那董阎青的死不是巧合,而是人为。”
“对!可董阎青究竟做了什么,我们又做了什么,居然惹来杀身之祸?”
我俩眉头紧缩,各自陷入深思。八年后,能将我、姜宇宙和董阎青连系在一起的事情,只有那场婚礼。那场婚礼……
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那件事!
我瞪着眼睛看向姜宇宙,他也正好抬头看着我,四目相对,显然心底里达成了共识。
“让我们来理一理所有事情,理顺了,也许就有头绪了。”姜宇宙压低了声音,“首先,你觉得八年前董阎青被救上来之后,是真疯还是装疯?”
“后者可能性更大。”
“理由?”
“第一,董阎青第一眼见到与姜宇城外貌相似的你时,立刻有奇怪反应,对你的一举一动格外关注。第二,他将你做当成是姜宇城时,不经意间说出的那几句话,证明了他与姜宇城的死有直接关系。董阎青说,是他害死了姜宇城,又说是别人逼他这么做并非他本意,这就跟事实本身不符。如果当时高二(3)班遇到的是船难,又何来害死姜宇城一说?所以说,董阎青一定是记得八年前事故当日发生的事。”
姜宇宙点点头,补充说:“也有可能是他被我当日浑身是血的样子刺激到了神经,回想起以前的事。”
“总之,他想起了八年前的事,这是事实,也是事情关键。”
“如今可以确定,八年前的那场惨剧不是意外不是事故,很可能是人为,那唯一知道事情本身的人只有幸存者董阎青一人。若有人想要堵住董阎青之口,便很有可能杀害他,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而我们,无意间听到了董阎青的话,也就成了那些人严重的危险分子,在除去董阎青之后,将目标锁定在我俩身上。”
不知名的冷风从走廊窗户缝隙里钻进来,悄声无息地拂过后脖颈,叫人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那些人,究竟是谁……如此狠毒……”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当秘密本身一点点被拔去外衣,逐渐露出原型时,才发现其中隐藏着另外一个更加深沉更为危险的秘密。
八年前高二(3)班整整四十六条年轻的生命,班主任赵老师,和如今刚刚离世的董阎青,竟都是为了同一个秘密,被剥夺了最宝贵的性命。
下一个,会是自己吗?
曾经同样是高二(3)班一份子的我,是卸甲而逃,还是不顾一切追寻下去?
明知道会死却还要无畏地挖掘秘密,这样,真的正确吗?
姜宇宙仿佛对我所有的心理活动了然于心。他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覆盖在我的手背上,用从未如此温柔的语调跟我说:“太危险,飞扬,你还是赶紧离开兴镇回澳洲去吧。我哥哥的事,还是让我来查下去,这件事跟你本身没有关系。”
“我不走。别问我为什么要留下,我不知道。我只想揭开这个秘密,不让四十八条生命白白消失。”
姜宇宙低下头,眼睛明亮如玉,犹如皎洁月光,摄人心魂。
他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低语着:“好。就让我自私一回,留你在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