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新人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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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节下的十三阿哥府颇显冷清，只有桑琳抱着小女儿迎客，到了后院，桑琳用眼去瞟紧闭的书房门，对着门内轻喊一句，“爷，八嫂来了。”抱着女儿自去，意思很明白，让莫姚自个儿进去。窗也关着，透过窗缝，屋里黑漆漆的，莫姚正疑惑，胤祥从里拉开门，声调提得很高，“你怎么来了？”
莫姚看他衣衫整洁素净，发辫一丝不苟，松了一口气，敢情他不是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玩忧郁。可他立在门扇之间，并没有进屋待客的意思。莫姚又瞅他一脸洋溢的热情，甚至有些过头，“不请我进屋坐么。”
“冬日里难得这样好的日头，你上回不是给桑琳说孕妇要多晒太阳，正好我陪你在院子里说说话。”
胤祥顺手掩了门，吩咐下人取了毛毡软垫，铺在花架下的软塌上，扶她坐下，又唤人去取茶果，自己背对院门坐着，能看清书房闭的门，关的窗，才仔细去瞧她的模样，“怎么人倒像是瘦了些，胃口还是不好么。”
“大夫说了，如今不必太忌口，吃的比早前多些。”莫姚看一眼桌上的食盒，挑了一颗乌青的梅子放进嘴里。
胤祥看她眉头也没皱一下，不禁吞了一口唾沫，“不酸么，桑琳怀孩子的时候受不了这口儿。”
“酸么，还好。”又一颗梅子入口，吃的欢畅。
“你若是喜欢，一会儿都叫你拿走。都说酸儿辣女，定是个男孩，八哥可要高兴坏了。”
“是么，他倒是喜欢女儿多些，不过他说了，只要是我生的，即便是小妖精他也一样喜欢。”正得意，肚子里那个小家伙突然闹腾起来，莫姚手里的梅子落在地上，一手插腰，一手捂着肚子，皱眉咬着下唇。
“怎么了？”
莫姚指着肚子，“踢我呢!快跟她说说话，说话就好，什么都成。”
“嗯，我是你十三叔，你若是个小阿哥，将来十三叔教你骑马，射箭，你若是个小格格，将来就让你在十三叔肩上骑大马……”
莫姚靠坐在软塌上，胤祥蹲在身前，面色温柔对着圆圆的肚子说话，滔滔不绝，不愿停下来，让人看去以为他才是那即将喜得麟儿的阿玛。
立起身时，胤祥忍不住揉搓膝盖，莫姚却很敏感，“怎么了？膝盖不舒服么？什么时候开始的？可叫太医看过了？”
“大男人哪有那样矜贵。”
“明日叫济世斋的大夫来瞧瞧吧。”莫姚心怀隐忧。
“没事，许是蹲得久了。肚子还好么。”
“嗯，好多了。告诉你一个秘密，估计是个女儿。”
胤祥挑眉问到，“你如何知道？”
“她喜欢听帅哥说话，每次她一闹，找个俊俏的公子细语温存，她就安静了，胤禩如此，表哥如此，今日你也如此，只十四的效果不明显。”
“哈哈……”
见他笑得这样爽朗，莫姚满心安慰，忽觉哪里不对，仰头望天，今日无风，何处来的回音，难道怀孕有幻听的副作用。
大节下街上的人流稀少，天快黑了，偶有行人马车交错，又起了风，刮得车帘沙沙作响，车突然急停，车里坐的人急倾向前，及时扶住车柱子。
车夫赶紧挑帘来看，一个劲地认错，“奴才该死，主子爷没伤着吧？”主子今日的心情喜怒不定，去时全无笑容，满面愁色，回来却一路都哼着曲子。
“何事？”
“回主子的话，前面的马车像是坏了，挡了去路。”
“嗯。”抬眼去望，近旁一辆青色油布马车，横在街口，挡了大半去路，赶车的正在捣鼓车轮，一旁候着两个女子，一个妇人模样，一个少女，豆蔻年华，一身红色汉人衣衫，想是天太冷，她不时搓手取暖，原地来回轻跳，又嬉笑着躲到妇人身后避风，亦如某年寒冬枝头红梅迎风朝阳。
“去看看，有什么可帮手的。”
“是。”车夫一边摇头一边向前去，主子眼下心情，居然管起闲事来，府里上下还在等着他开饭。
车夫再回来，那妇人朝这厢福身道谢，转身对红衣少女喊道，“瑶儿，还不上车。”那少女应声而去，登车前向他这边顾盼，一双眉眼动人，似曾相识。
去岁寒冬，皇帝感风寒抱恙，如今看来已是大好，新年第一次早朝大起，旧事重提，查问旧年举荐皇太子一事，何以满朝文武独保胤禩。群臣皆守口如瓶，几番反复追问、调查之下得知，捣鼓此事的皆是马齐、王鸿绪一班骨干分子，连已致仕的舅舅佟国维都脱不了干系，康熙心中寒意顿生，老子身朗体健，一班大臣就早早要计划另找大树乘凉，人心都叫儿子占了去，贵为天子，难道选个接班人还真要看他人脸色不成。胤礽昔日狂悖，倒不见有人规劝，再说，那不是受了魇镇么，好歹也是嫡子，就如此不能入眼？越想越气，顿时失了天子风度，在朝堂之上破口大骂：“今马齐、佟国维与胤禩为党，倡言欲立胤禩为皇太子，殊属可恨！朕于此不胜忿恚。况胤禩乃缧绁罪人，其母又系贱族，今尔诸臣乃扶同偏徇，保奏胤禩为皇太子，不知何意？岂以胤禩庸劣无有知识，倘得立彼，则在尔等掌握之中，可以多方簸弄乎？如此，则立皇太子之事，皆由尔诸臣，不由朕也！”
晚间几兄弟聚在贝勒府，十四说起白日的事故，马齐被训斥之后不服回了几句嘴，把老爷子惹毛了，当众殴曳马齐。
一个五十六岁老头打了一个五十八岁的老头，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莫姚实在忍不住，笑得直不起腰，只能伏在胤禩背上，“这该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话了。”
入睡前，莫姚背靠床榻，胤禩面向她肚子讲故事，大唐开国，今日正说到玄武门之变，李世民众望所归，马上就要讲到高祖李渊被迫逊位。
一整日他神色如常，好似丝毫不受影响，还陪着说笑。莫姚把哈欠都打出泪来，“不行了，我困了，你女儿也困了，明日再讲吧。”
胤禩旋即放了书，熄灯上床，莫姚凑过身去，特意让两人面对面相拥，如今肚子大，倒不方便，往日都是胤禩由背后环住她相拥而眠。
只听莫姚缓缓说道，“儿子还小的时候，儿子便只是儿子，可当儿子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甚至几面的时候，他就不再是儿子，而是臣子，臣子首要的便是谨守君臣之仪，皇帝是不容许臣子独大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书里说的很明白。”
胤禩的手抚摸她的肚子，极尽温柔之能事，“我知道。”“只是，额娘又平白受了牵连。”那个贱字，他竟反复说了多次，那样轻易出口。
莫姚却知他何止是替良妃难过，儿子被父亲当众一口一个罪人数落，他根本无甚过错，匹夫何罪，怀璧其罪。
莫姚故作感慨道，“唉！皇帝的儿子本来就难做。有人说过，‘处英明之父子也，过露其长，恐其见疑，不露其长，恐其见弃’。况且就是再英明的人也有不讲理的时候，按照洋人的说法，老爷子如今正处于更年期，因为雄性激素水平下降，体内调节功能失衡，导致本人缺乏自信，变得焦虑、猜疑、偏执、反复无常，就是肾阴阳失调，让太医院多尽心调理就好了。你呢，就不要跟一个更年期的老人计较了。”
胤禩还是被她逗笑，“你总是这么多歪理。不过，前两句说的倒是实话，只不知这有人是那位先贤？”
“歪理也是理。”反正夜黑，他看不见自己的神情，莫姚吐了吐舌头，只怪自己一时口快，总不能告诉他那位先贤就是胤禛的门人，现实版的龟丞相戴铎。
马齐被革职入罪拘禁，两个弟弟马武、李荣保被夺官，王鸿绪、李振裕被免，佟国维被康熙申斥，受尽嫌弃，连其孙舜安颜的额驸头衔也被革退。太子说废就废，儿子说圈就圈，连皇帝的舅舅都不能幸免，皇帝最近出尔反尔的做派，让朝廷上下士气萎靡不振。
二月的时候，康熙携众皇子巡幸京畿，被废的太子胤礽，受褒奖的四阿哥胤禛，不管闲事的七阿哥胤祐，不得重用的八阿哥胤禩，无故被弃的十三阿哥胤祥，顶撞皇帝反而得了重赏的十四阿哥胤祯，两个汉人所出之子，十五阿哥胤禑和十六阿哥胤禄，皇帝的心思实在不好猜，没有明确的风向标，朝臣们一时失去了前进的方向，人心不稳。
康熙心中却是一片清明，虽然有所借鉴防备，前明朝皇子分封各地，拥兵自重，最终祸起萧墙，可如今封而不建，儿子们还是各自为政，有所接结，不得不防，当务之急还是眼下。
三月初十，康熙甫一回京，告祭天地、宗庙、社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胤祉、胤禛、胤祺晋封亲王，胤祐、胤俄晋封郡王，胤禟、胤裪、胤祯封为贝子。
明白人都能看出皇帝的心思，分封诸皇子，既安抚人心，又使之彼此制衡，防止一人独大，稳定朝局。
胤禩深知自己在皇父心中的境遇尴尬，对于没有晋封，倒是看得淡然，有妻万事足，如今心思全用在莫姚身上，她近日老是夜不安寝，也不知她又在忧虑何事，太医只说孕妇忧思实属常情。
“来，把燕窝粥吃了，怎么就吃这几口。”
“不要，太甜了。”
“那就喝了雪蛤汤，不然又睡不好。”
勺已伸至嘴边，莫姚娇声道：“烫！”
“是么。”胤禩赶紧用口去吹，又递过来，“乖，不烫了。”
一顿兄弟家宴，变作了胤禩哄妻真人秀，叫人筷子拿起来，又放下。“我说八哥，这还让不让弟弟安生吃饭了，瞧这一身的鸡皮疙瘩。”十四说话要撸袖子。
胤俄夫妻俩对着咯咯笑，“老十四，谁让你跟你媳妇闹别扭的，来，老婆，吃块排骨。”宝勒儿笑得合不拢嘴。
海兰去了前厅吩咐下人，胤禟一个人喝着酒，默不作声。十四可算抓住稻草，挪揄道，“与人闹别扭的可不止我一个。”
莫姚一听有八卦，转过头来，兴致勃勃地瞧着十四。
“九哥看上入选的秀女，叫四哥半道截了胡。”
哦！胤禛有了新对象，莫姚追问道，“谁家的姑娘？”
十四全然不顾胤禟杀人的眼神，上下嘴皮一碰，轻巧地说道，“新任内阁学士、礼部侍郎年羹尧的妹子。”
“噢！”莫姚豁然大悟，宿命罢了，只是，他二人岂非又结下新梁子。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新人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