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芊泽zoe

27、无情花即生（3）

　　顾妍心里有说不出的不痛快，自然也不想多搭理顾思齐，替他掖好了被角，就静静的在床边的软凳上坐下。

　　顾思齐自知理亏，方才闹得出了一身汗也不敢叫人，就那么在被子里闷着，将热气都发了出来，身子倒不那么沉重了。

　　因一晚没睡，顾妍的眼下有一圈淡淡地青色，长睫掩映下来，趁着白皙的皮肤，整个人更显得娇弱。

　　“还看什么，快闭上眼睛休息会吧。”房中昏黄的烛光十分催人睡眠，顾妍的嗓音也越发的轻柔，因疲惫而略微带了几分沙哑，仿佛有种别样的魅惑。

　　“姐姐，你的膝盖疼不疼。”顾思齐很小声很小声的问道，仿佛害怕打破这层静谧似的。

　　顾妍望着他笑了一笑，然后摇了摇头，身上却不由得瑟缩了下。

　　“芍药，快拿床毯子来，姐姐冷！”顾思齐两只小手抓着被褥，急急地就要往顾妍身上盖。

　　顾妍被他逗得有些想笑，又怕冷风灌进被子里加重他的病，干脆就躺了上去，和他一道缩在被子里。

　　芍药拿来毯子，给他们俩个加在被子上面，又往壁炉里多加上一些银炭，这才出去了。

　　“姐姐，齐儿错了。”顾思齐整个身子埋在被褥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就那样可怜巴巴的望着顾妍。

　　“别吵，我知道了，让我睡会儿！”顾妍还有什么办法呢，心里再大的火气也难发出来了，一只手点了下他的鼻尖，闭着眼睛道：“其实姐姐也有错，你就别再往心里去了，小孩子想事情多了，会长不高的！”

　　顾思齐便再没有做声，过了一会儿眼睛再也睁不开了，这才沉沉睡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芍药摸进来喊顾妍，说是御医来了。

　　顾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只得赶紧起身去招呼，待御医把过脉开了两副方子，说齐哥儿没什么大碍了，才遣人去回国公大人，好让他放心。

　　如此折腾到后半夜，顾妍也没了睡意。

　　看了看沙漏，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

　　她撩开床边的帘子，只见天空中月明星稀，疏朗一片，心中突然感到有些发空。

　　“小姐，快别站在那儿吹风了，小心着凉。”兰烟早从芳园拿了厚的猩猩红披风来，一面给她披上，一面小声在她耳边道：“夫人一夜没睡，替齐哥儿熬了老母鸡汤，清早就要端过来了。”

　　“她倒也会做好人。”顾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一只手揉了揉额。

　　吩咐兰烟在这儿守着，又跟门口值夜的小丫头说自己要去药房看着点，便独自离开了绛雪轩。

　　到底是生活了十一年的地方，她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哪儿有婆子在守夜，哪儿一个人都没有。

　　从绛雪轩出去，走不多久就能看到一个巨大的碧莲池。

　　池子蜿蜿蜒蜒，一直延伸到旁边的另外三处院子里。

　　此刻夜色给整个池子笼上一层寒光，睡莲乳白色的花瓣清透得仿佛跟池水融为一体，一层层优雅的在水面上延展。

　　顾妍看得入神，便顺着这池子往前走，且挑了一条最僻静的路，渐行渐远。

　　月色疏朗，眼前的景色也越发秀丽起来，她竟记不得府中，哪里有这样清雅别致的布置。

　　正在她看得入神时，一阵夜风吹来，将她身上的披肩吹到老远。

　　顾妍冷得一哆嗦，急要去捡，却听得旁边的草丛里有一阵骚动，心里不由得一跳。

　　这里有人——

　　她心知自己此回行动是太过于大意了，赶紧俯下身来，蹲在草丛中再不敢动。

　　耳边沙沙沙的作响，分辨不出是人的脚步声，还是风吹动叶子的声音。

　　她屏住呼吸，一张脸已变得惨白，浑身因为寒冷和害怕，止不住瑟瑟发抖。

　　随之，身上一暖，是她先前披的红绒披肩又回到了肩上，遮挡住夜晚不断袭来的寒气和露水。

　　既然给她捡回了披肩，应当没有恶意才对。

　　顾妍定了定神，这才抬起头来。

　　月色给对方身上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顾妍所看到的，只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和疏离的眉目，清瘦而修长的身段。

　　还有，就是那人的一双眼睛，很亮很沉，是这黑夜都压不住的浓墨。

　　互相只对视了一眼，顾妍便站起身子，攥紧身上的披风飞快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顾妍心里抒了口气，那人似乎还站着没有动。

　　原来方才是进了西苑，她从不爱听戏所以不怎么熟悉，现下仔细想来，那人她原是见过的。

　　到临近绛雪轩时，她放缓了脚步，一面慢慢地走着平复呼吸，一面默默在脑海中回想。

　　大概是叫什么鸾珏的，这几年在京都很有了一些名头，时常京中贵人们的聚会，都会叫他去助兴。

　　过去曾在台下看过他几次，画着厚重的妆，配上一把惊艳的嗓音，也是极艳丽和吸引人的一号人物，没想到卸妆后，会是这样平凡的容貌。

　　顾妍又想起那一双眼睛，冷若寒潭，沉不见底。

　　兰烟急急的迎上来打断她的思绪，见顾妍完好无损，只是头发上沾到了一些露水后，不禁长抒了口气，道：“我的小姐，您可真急死我了，齐哥儿醒了喊着要你呢，差一点就要闹起来了！”

　　顾妍好整以暇的站着让她帮整了整衣服，面上已恢复成一派悠然之色。

　　心里想着，他还敢闹，真以为自己不敢动他不成。

　　走进屋，看到的便是顾思齐脸儿红红，眼睛也红红坐在床上的情景，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兰烟手上拎着一个木桶，里面盛着刚熬好的药，装了一碗递到顾妍手上，对顾思齐好言好语相劝道：“这药可是四小姐亲自看着火候熬的，大冷天都没睡呢，齐少爷您快趁热喝了吧。”

　　顾思齐听了这话整个人一呆，怔怔的看了顾妍一会儿，接过兰烟手里的药丸便仰头喝下，一滴药汁儿都没流出来。

　　“喝了药，再睡一会儿吧，我也乏了，待会母亲和姐姐们也会来看你，我就走了。”顾妍打了个呵欠，转身要走。

　　谁知顾思齐瞪的一下跳下床，几步跑了过来扯着顾妍的衣角，语气软糯的道：“姐姐再陪齐儿睡一会好不好，齐儿还没睡够呢。”

　　“都这么大了，还耍赖，待会夫人要来，看到了要责罚的。”

　　顾思齐也知道其中的厉害，便放了手，一步一回头的重新爬回到床上。

　　看到他这副委屈的小模样，顾妍心里禁不住有几分好笑，走过去又摸了摸他的头，才转身离去了。

　　其实，当初顾思齐因听了盛嬷嬷的挑拨，来问她那句话时，顾妍的心情几乎可以用悲愤二字来形容。

　　这几年来她虽然还是会常常因林姨娘的缘故，对顾思齐感到厌恶，但因为父亲极宠他，自己也算是尽到做姐姐的义务了。

　　谁料到，竟养出一个小白眼狼来。

　　不过这样也好，她跟林姨娘本就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早晚有一天，她也会跟顾思齐成为仇敌。

　　只是不知道，当顾思齐知道自己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姐姐，一直都在处心积虑的害他的生母时，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大抵，不会比她当初知道自己母亲的死讯时更差吧。

　　这么些年来，顾非宠妾灭妻的习惯仍未改，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今，顾妍倒是很乐得看秦氏受憋的。

　　就说顾思齐一个庶出的少爷，在顾国公心里头的分量竟胜出顾思宸许多倍，这其中林姨娘自然功不可没。

　　但也要怪顾思宸事事处处都不像顾非，所以难得到他的喜欢。

　　这几年，顾妍也看明白了，如他父亲顾国公这般喜欢随心所欲生活的男子，其实是从心里不喜欢如她母亲那样聪慧严谨得近乎完美的女人的。

　　而顾思宸，可以说学得了锦氏身上的七分。

　　其实在这场世子之争中，顾妍所偏向的人，从来就不是顾思宸跟顾思齐之间的任何一个，而是一直以来在顾家最没地位，最不引人注意的庶兄顾思锦。

　　不仅是因为两人的情分最深，也因为顾思锦根本就没有母族，只有顾思锦做了世子，她在顾家才真正有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