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无风花自飞（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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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只拿帕子掩着口笑，对她方才的提议并不置可否。
顾妍也就没再说话，但心里却对她那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十分反感。
秦氏华锋一转，又到了顾妍的身上，且面上带了几分疼惜之色道：“你懂事早，应当能体谅母亲的辛苦，上回你过生日，因我刚来对这府中对许多事都很陌生也就疏忽了，等明年一定给你好好热闹热闹。”
“女儿的生日有什么好挂心的，母亲严重了。”顾妍温顺低下头去，看神色也实在找不出有什么不满的。
秦氏莫名的，便轻叹了口气，站起身由葭月扶着往外走几步。
顾妍送到门口，却冷不防秦氏又回过身来，眼中带了一抹深意的盯着她道：“虽说宫中的那位爱重你，念你初丧生母，不必每天来听我教导，但眼看你渐渐大了，也不可过于疏怠才是，我已回了老太太，明日起，你便搬来芳园里随我一起住吧。”
顾妍来不及多想，只恭恭敬敬的低头道了一声是。
原来这么些日子，秦氏都免了她每日的请安并非她自己有意为之，而是皇后在其中起的作用。
她心底里有几分感激，如今府中已是秦氏的天下，祖母待她早已不同往昔，她也只能步步为营了。
自秦氏入府，老太太便称喜静不愿人打扰，除了每日晨起的请安外，午膳、晚膳一应的不留人了。
这也是正经让秦氏好好放开手打理后宅的意思。
因住在寿园的缘故，顾妍每日仍是和老太太一起用膳，只这一次，她在祖母身边便呆得格外殷勤些。
老夫人吃了一勺由她送到嘴边的肉汤，细细地品味咀嚼着，一时间，那双深凹却不失精明的眼里竟泛起了点点潮意。
“孩儿，看你现今如此，我便知过去几年没有白教导你，你从我这儿领去的那些打骂，也没有白受，只是你这般懂事，我心里既欣慰又心疼，可怎么好。”
说着，已有两行泪从眼眶中滑落，看得顾妍心中一震。
不管为什么原由，惹得年迈的长者落泪，都该是她的不是。
顾妍惯常会察言观色，但却始终不确定祖母对她究竟有几分疼爱。
祖母不喜欢母亲，她是知道的，否则母亲最后也不会落得这般结局，可是，她从出生便由祖母抚养长大，难道其中真无一丝真情吗。
“祖母不哭，妍儿明日起去母亲身边住，母亲会照顾好妍儿的，祖母，妍儿也会好好孝顺母亲，不让母亲心烦，祖母心烦！”她亦忍不住想哭，却使劲忍着，直将一双眼睛熬得通红通红，就是不让泪水流出来。
“哭吧，只此一次，把你亲生母亲的委屈，和你的委屈都哭出来。”
顾妍睁大双眼望着眼前慈爱的老人，有这么一刻，她仿佛忘记了过去祖母对自己的冷遇，只记得眼前是自己最亲最亲的亲人。
但终究，她还是忍着泪没有哭。
因为她既答应了母亲，就不能再在祖母面前表现出软弱。
对将来，她心里实在没有把握，也很懵懂，就像一只失去母兽庇护的小兽，每一步都走得跌跌撞撞，但她终归会用心走下去，直到有一天，会变得比母兽更加的强大。
老太太最后留她在身边睡了一夜，且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临别时将自己首饰匣中一长串紫极珍贵地檀佛珠赠与她。
看得出，对这自小就伴在身侧的小孙女还是十分不舍得的。
“祖母，妍儿会时常过来陪您说话的。”顾妍将佛珠串挽在手腕上，又仰头冲老太太一笑，一双清澈的眼睛依旧纯净，只是比从前更加清明，少了几分天真稚气。
“好孩子。”老太太点了下头，面上又露出一些慈爱来。
云初、兰烟两个一左一右伴着顾妍往芳园走去，步履皆是沉着而坚实。
过去府中的事，多多少少她们身后的人都交代过一些。
偌大一个芳园，即便是到了寒冬时节仍是姹紫嫣红一片繁盛之境，而那一株株开得极好的西域海棠之下，竟不知又埋藏了多少白骨。
云初的娘亲就曾严厉的叮嘱过她，在这里一步踏错，只怕就要沦为当花肥的命了。
她不想做花肥，所以她会忠于孙四小姐，这些日子眼巴巴看着，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为了取得小姐信任，她不听娘亲劝告，连是林姨娘害死夫人这样的话都说了，也早已经没有了后路！
相比起云初的忠贞，兰烟更多的则是被上回的板子加关禁闭给震慑住了，不敢再在顾妍面前造次。
芳园，是整个顾府中仅次于寿园的一处山水园林。
顾妍一行人刚走到离门口不远，就有一个老妈子领婢女们迎出来，连声笑着道孙四小姐好，一面接过她带来的随身物品，一面热情地将她往里头引。
顾妍仔细一瞧，见那来迎的正是秦氏身边常带着的老妈子祝氏，唇角不禁微微一抿。
虽不知道继母心中到底怎么想，但总不至于像对顾思锦那般苛责于自己吧，她压下心中的惶恐与不安，步履沉静的随祝氏走去。
她清楚的知道从现在起，自己已失却所有能庇护她的羽翼，彻底走入了顾家新主母的势力范围。
她更没有忘记，曾经这里住着的人，是她的生母，永定侯府出来的嫡女。
葭月打起帘子，秦氏便亲亲热热拉着顾妍进了屋。
这才看见，父亲竟也在，此刻正坐在一张青石玉制成的桌子旁边喝茶，见到顾妍，眼里并没有惊讶的神色，也并没有一分慈爱，只浅浅点了个头，算是应允她入内的意思。
顾妍心里一凉，下意识的面上便多挂了一丝笑，一把挣脱秦氏的手来到顾非面前，甜甜唤道：“父亲好。”
顾非这才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自家女儿一眼，见顾妍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自己，一脸期盼的小模样，神色也不禁放软了几分，冲她招了招手道：“过来坐吧。”
又对秦氏说道：“吩咐厨房做几个妍儿爱吃的小菜。”
秦氏脸上虽一直保持着慈爱的笑，嘴角却不免有些僵硬，正预备说点什么来转移顾非的注意力，便见顾妍已呼哧呼哧爬上离顾非最近的那把椅子，一时不禁气结，干脆转身去吩咐布菜了。
本来将那丫头放到身边，是方便今后好拿捏，谁知道她竟人小鬼大，一来就想着争夺父亲的宠爱。
看来，是真不把自己这个嫡母放在眼里了。
秦氏背靠在墙角，张耳听着不时从房中传来小女孩软软糯糯地童音，只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再说顾非，本来对自己的孩子也并非没有感情，只是因为锦氏失德在先，永定侯府的人又对自家步步紧逼，连带着他对留着锦家血液的孩子就是喜欢不起来。
此前顾思辰过来质问她锦氏害病的缘由，更是犯了他的大忌。
他堂堂顾家大爷，何时轮得到做子女的排揎了，说到底，还不是锦氏这个做母亲的教导无方！
生不出嫡子都算了，连认作嫡子的那个也不讨喜。
想到顾思宸那过于冷峻的眉眼，顾非不禁深深吸了口气，毕竟是从小养在锦氏身边的，神态气度竟一点也不像他的亲娘芳仪，倒是与锦家几弟兄有几分神似。
总是淡淡地，像是与周围的人隔了一层纱。
倒是这小女儿极讨喜，性子又乖巧。
顾非闷闷的喝了一口茶，顾妍立即神态憨憨地，一手执起白玉壶，又给顾非满满的添上一杯。
“小丫头，茶可不是这么倒的，在杯子里斟上三分之一即可，满则损，明白吗？”见那杯子里的水都快晃出来了，顾非有些忍俊不禁，一手点了点她的鼻尖。
顾妍眨了眨眼，认真盯着那杯水，突然冲顾非嘻嘻一笑，将一张小嘴凑近了往杯子里一吸，直到茶水刚刚好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高度，才转过头来得意的看向顾非。
“哈哈，小妍儿，人小鬼大！”顾非被这一幕乐得哈哈大笑，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脸蛋，一手端起茶杯，想了想，终究是一饮而尽。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生活中有个小女儿在身边玩闹，似乎也能增添些乐趣。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无风花自飞（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