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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月满光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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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夜渐渐清亮了几分,维扬踉跄着步子,手中的酒壶不分口鼻地灌着,斑驳的枝影横斜,模糊的影子渐渐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维扬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乌云下的满月,终于出来了……第十二个时辰的满月……
呵……呵呵……哈哈哈……维扬一把甩开手中的酒壶,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震醒了整个月夜。维扬笑着,心却痛得无法呼吸。他站在她寝宫的窗外,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明明美得令人心碎,但她脸上不正常的酡色和渐渐混沌涣散的目光,却无不在向活着的人散布她即将死亡的消息。
老天爷真的要如此残忍吗?他不在乎她的心里没有他,维扬摸上自己的胸口,里面的东西只为了她而跳动,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它跳动了……维扬的眼中忽然溢出一份决然,既然不能活,那就让你们所有人一起陪葬!
暗幕下,一个黑影划过快如飞鸟消失在南冥宫中。天要变色,没有人能挡得住。捻起眉,维扬步伐沉稳,一扫刚才的落寞,前后竟差之千里。
看着人影渐近,寒漪目光只是清冷,微微挑起眉,几日不见维扬这孩子似乎变了很多,越近越让他感觉到那股通身的的气魄,这种感觉很熟悉,很像,那个人……姬若痕,看来你后继有人了,只可惜……
“属下参见国主!”远远的便感受到寒漪强烈的气息,维扬有些怔忪,他知道寒漪这一趟定不简单。维扬边走边推测寒漪的目的,几乎将寒漪可能会问的统统在心里做出了答案,只要他问,他定能对答如流。
“维扬见过国主。”
从容行礼,却许久不见寒漪让他起身,维扬心下一沉,暗暗抬起头来,正对上寒漪清冷的长眸。寒漪居高临下地看着维扬,眼睛里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让人完全猜不透的神情。
“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逼上维扬怔怔的目光,寒漪的双眸如隼般犀利。维扬不觉微侧了头,不敢正视这双能插入人心的利刃。
“属下不明白。”维扬咬咬牙,他不能被他的气势压下去。
“不明白?那就让朕提醒提醒你——寒燕姬相公子,姬维扬,嗯?”跪在地上的人身子陡然僵住,寒漪不再看他。
“十二年前,从你来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是姬如痕的儿子,寒宿这些年的每件事朕可能比他自己还要清楚。姬如痕,我敬他是个英雄,他做事和寒宿不同,光明磊落,是个难得的大丈夫,他于我算半个知音人,所以我倒也愿意帮他抚养孩子。只可惜,我以为时间可以让你的仇恨淡化,却不曾想你竟被那莫须有的仇恨蒙蔽了双眼,再也看不清其他东西。你知道你做得最错的是哪件事吗?你最错不该利用容儿的感情,爱是这世界上最美最真的东西,你可以利用任何东西,可唯独不能利用它,复仇可以有千万种手段,可唯独不能用这种,这会让人万劫不复。维扬啊,你选错了方法,知道吗?”
“呵,真是好笑。”事已至此,维扬反倒淡然了,左右不过一个死,既然南冥寒漪什么都知道了,那他再演下去也没有意思。
“若我是不知情的人,说不定真的就信了南冥国主你的屁话呢。”维扬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十九年前南冥王后的死,你敢说不是你为了保国主之位亲下的毒手?哼,说到利用感情,你南冥寒漪可是首当其冲当仁不让啊!”
“你……”寒漪长长的叹了口气,眼底的忧伤几乎要将他淹没。
“好自为之吧。”寒漪转过身,如雪的白发落了一身的沧桑,“这十二年你无时无刻不想杀了我毁了南冥,你的愿望就快要实现了。如今殇儿也成了你复仇的工具,你想想,你究竟得到了什么?又得到过什么?”
“不!我没有!”站在一旁的维扬忽然瞳孔大睁,不曾站稳的身体晃悠着倒在了地上,灌力的指尖深深扎进土地,是的,他恨,恨寒漪,恨南冥,可是他对殇儿,从来没有,从来没有想伤害她的意思,从来没有。他可以算计天下人,只唯独不能算计她,寒漪的话,他不相信,绝不相信!
“不,你有。”寒漪的声音仿若来自地狱,“姬维扬,殇儿的命只剩今夜,是你一点点的把我给殇儿的保护撕碎,才让寒宿有机可乘。姬维扬,你好狠的心。”
维扬瘫倒在地上,十二年前父母死的时候,他未曾流过泪,他以为此生再也不会流泪,然而现在,泪孤零零地落在地上,溅起着小小的浪花。原来流泪就是这个滋味,只是为何,竟会这般苦?
寒漪漠然从维扬身边走过,长袍灌风,白发如雪。
对不起维扬,我只能这样逼你做出选择。姬兄,等到了阴曹地府,我会亲自向你赔罪。
“去吧,现在你有更为重要的事。”绮月站在寒冰澈的身后,目光却一刻也未从床上的人身上离开。十九年前,姐姐也是这般躺着,然后再也未醒过来,现在,躺在这里的是她生命的延续,亦是她的生命的全部。姐姐啊,你在上面会保佑我们的殇儿吧,一定会吧?
寒冰澈默默收回停在嘴角的紫竹箫,箫声骤停,床上的人儿好像睡着了,安静得让整个世界都不忍打扰。听雪说,最后一个满月如果感觉不到疼可能说明一切还有希望。寒冰澈轻抚上夜殇的额头,缓缓吻了下去,绝然出尘的脸上竟溢出淡淡的笑意,暖暖的唇角下移划过夜殇的耳际,只用两人可闻的声音——只要夜殇能够听——
“殇儿,睡吧,等一切都结束了,冰澈哥哥就会来陪你,不会再让你孤单,这是,我跟你的约定。”不管生死,我都陪你。
寒冰澈将最后一丝留恋的眼神收回,然后离开。
寒冰澈刚走,寒漪便出现在寝殿之中。他看了看窗外渐明的满月,不禁微微蹙眉。
“殇儿怎样了?”寒漪便向床边靠近,边问道。
“今日到现在都未痛了。”绮月柔声回道。
“之前将一半的真气渡给殇儿看来果真有用的,”寒漪舒了口气,温润地笑道:“现在我再把另一半的真气给她应该足够撑到那个时候了……”
“可是……可是把真气都给了殇儿,你怎么办?”绮月颤抖着声音,将真气都度给殇儿他就只能死了。
“我没关系,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在与不在都不会有关系的。”寒漪笑道。
不会有关系?呵呵,是啊,找到可以代替他的人,他的心已经可以放下了不是吗?他多活的这一十九年的痛终于可以结束,上苍强留了他十九年,现在再也没有理由继续了,是吗?
“那么,我怎么办?”泪从绮月的脸上划过,她此时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到会让人奇怪这泪是不是她的。
寒漪避开绮月的目光,“若殇儿能挺过这一劫,就麻烦绮月你替我和苑儿照顾好她。若有个万一,你还是回机关城吧,只有那里能保住你。”
绮月的泪滴在地上,溅出一颗小小的水花。
“你有没有,有没有哪怕一刻的时间……想到过我?”
“绮月……”
“有没有?”
寒漪看着绮月,这个陪了自己半生的女子,从相遇到如今,他似乎一直在欠着她,她知他、懂他、信他、怜他,这半生的年岁,她默默的痴心才最让他心碎。这样的女子,为何,偏偏会遇到他?
“没有。”
绮月看着寒漪认真的双眸,忽然释然地笑了。
这样的答案……她终于知道。
看着绮月有些踉跄地走出门外,寒漪如玉的面容几乎在瞬间憔悴。
寒漪转眸温柔地望着夜殇,修长的指尖轻轻拂过夜殇的额头、鬓发。
殇儿,如果以后爹爹不能再陪着你,不要怪爹爹,爹爹的心会永远在你身边……不管你以后将要面对什么,爹爹希望我的殇儿不要害怕。
前面的路可能会很辛苦,我的殇儿,你一定要听从自己心的声音……我的孩子,你的生命本来就是用巨大的代价换来的,爹爹不能再为你做什么了,今后,你的路要自己走下去。
该是你自己成长的时候了。你,要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