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调·夕花影》唐阿三

4、第四章 待天变

　　大雪过后，尚未湮熄的妖雪之说还在百姓的茶余饭后谈论不止，南冥城却又出现了一件怪异之事。
　　南冥牡丹艳甲天下，每次花开都是一处奇景，大有牡丹真国色，花开动京城的盛况。然而雪下三日，本来待开的牡丹都已打蔫，如今竟一夜之间花重粉坠香云缭绕。
　　这接二连三的怪事弄得人心惶惶，民间很快又风靡起“牡丹花妖”的说法，一时，南冥城本来千金难求一观的牡丹宴就此作罢，半个月后的天祭更是势在必行。
　　南冥人心不稳，寒漪却显得比以前还要悠闲，每日除了陪女儿，便是饮酒弹琴，关于天祭的事情，竟全权交给了臣下，除了每日例行汇报便不再过问。
　　绮月不知道寒漪这么做是不是准备以不变应万变，但是她看见他的眼神，那种被他狠狠压抑着的兴奋，和着时刻可见的忧伤，那种矛盾的表情——他从来没有过的。
　　绮月忽然觉得很不安，她细细地想了想，这一切的目的都似在逼着国主前往黄陵，黄陵……为什么是黄陵？南冥的黄陵偏远，几乎与寒燕国边界相邻，寒漪几次想迁，但是顾及黄陵的迁修工程浩大，劳民伤财，便一直搁置至今。寒燕对南冥一直虎视眈眈，十七年前险些破城，现在是又要动手了吗？可是，仅仅靠一个黄陵怎可能左右得了国主？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她没有想到的？再者，若果真如此危险，国主又为何要带上殇儿？
　　绮月的心突突地跳着，这一切的安排正在天衣无缝的将寒漪推向陷阱，绮月忽然想起一年前寒漪从星玖宫里出来时的表情，难道，天真的要变了？

　　叶子上的露水泛着晶莹，渐渐汇集，然后滑落，掉进土里。这是南冥的清晨。两旁的竹林莽莽苍苍，带露的竹叶青翠欲滴。
　　寒漪负手而立，漆黑的深眸熠熠生光，深邃却温柔。寒漪面前，一个白衣少女，手持一竿翠竹，七尺的长发在空中不停的旋转、纠缠，灵动的双眸闪着淡蓝色的光泽，清澈却又犀利如风，少女蒙着面，动作轻盈而迅速，以竹当剑却舞出了浓浓的剑气，下落的竹叶轻轻划过手中的翠竹，触地的瞬间竟分开成了两瓣，两瓣纹路一模一样的叶。寒漪嘴边的笑意渐浓，他的女儿天赋异禀，他不是今天才知道，不过他只教了一遍的剑法她就已经能够如此熟稔，竟是与当年的自己不相上下，寒漪倒着实有了几丝兴奋。
　　完成最后一套招式，少女看向寒漪，“爹爹，殇儿可是通过了？”少女声线如铃，优雅动人得不似人间。
　　“还不够。”寒漪润文一笑，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什么时候你能够拿得起剑，再来问我。”
　　少女垂了垂眸，一时沉默。
　　“今天剑术就到这里，去校场吧。”
　　看着寒漪就要消失的背影，少女忍不住追喊道：“爹爹，殇儿并不想要拿剑，殇儿只想陪着爹爹和姑姑安安静静地生活。”
　　不远处的寒漪倏然止步，一头如雪的长发在风中丝丝扬起。
　　“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为什么？爹爹，殇儿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什么，”寒漪蓦然转身，一双深邃如渊的眸子紧紧盯着少女，“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永远不要放弃手中的武器。”
　　少女看着寒漪许久，那深沉的双眸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一如既往的，难以琢磨。这么多年，爹爹教她一切君王该会的东西，以最严格的要求对待她，虽然她不喜欢这些，甚至是反感，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要有爹爹在，即使要拿她的生命做赌注，她也不会有丝毫的疑问。
　　“好，爹爹，殇儿答应你。”
　　寒漪微微地笑了笑，宠溺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纠缠。
　　殇儿，你一直不愿拿剑，是不是因为已经知道，剑一旦拿起，就再也不会有放下的一天。可是，死很容易，活下去，太难。所以，如果你想要活下去，你就必须拿起它，不管爹爹在不在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