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饮相思》天涯追月

7、神奇泪水

　　等石菜头和福生都走了之后，小吉祥立即将弓箭放回背篓中，朝地上的大白虎走去。
　　“小白，你又去打架了？”小吉祥摸着老虎的头，心疼地看着它鲜血淋漓的伤口。伤得最严重的是腹部，脖子和腿被咬伤，腹部那条被撕裂的伤口直有一尺多长，甚至肠子都露出来了。
　　大白虎低低呜叫着，伸出舌头舔着小吉祥的手。
　　小吉祥看到它腹部的伤口，心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和这只大白虎交情不浅，准确说来，她和这座林子里的任何动物都交情匪浅。甚至只见一面，她都能感觉到这些动物对她的依恋和善意。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猎不到一只动物的原因。
　　不是她箭术不精，而是她不忍心伤害这群可爱的动物朋友。甚至，每次看到别人猎杀动物，她都有冲出来阻止的冲动。从前，村民们只当她人小心善，再加上不知世事，所以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渐渐地，她认清了一个现实，那就是村民们要靠猎杀动物生存。她不能阻止村民们获得生存所需的食物。所以，她不再出言阻止了。
　　当她还只有三四岁时，李伯就抱着她说要将他最擅长的射箭之术教给她。当时，李伯的语气是骄傲的，是满足的。她当时还不清楚学习射箭之术有什么意义。
　　小吉祥非常聪明，学什么都很有天分。东村头的宋夫子是一介落魄文人，时常念叨着“之乎者也”一类的古文，小吉祥听的次数多了，虽不懂其意思，却也能鹦鹉学舌般一字不落地背出来。李伯的射箭之术只教了她不到一年，她就学的有模有样了。她的准头好，一方面是经常练习的缘故，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的目力非常人所能比。
　　很小的时候，小吉祥就发现自己和动物们非常投缘。但她不敢让村里人知道。自己这种天分是别人没有的。直觉告诉她，大家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不会像从前那样待她了。所以，她不愿意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的地方被发现。
　　她身上奇异的地方可不只这一点。说起另一个奇异之处，她就有些胆战心惊了。在她五岁那一年，她在山脚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小狐狸。
　　当时，那只狐狸用一种带着笑意的眼神看着她。她当时虽然很小，但笑和哭、善意和厌恶还是可以区分的。
　　就在这时，令她一直以来困惑心惊的事发生了，那只狐狸居然说话了。
　　她当时太小，只有五岁。她还不能理解一只动物说话是一件多么神奇荒诞的事。所以，她的反应除了感到有些新奇，还算镇定。
　　“小姑娘，你能救救我吗？”
　　“你在说话？”
　　“是的，我们狐族是飞禽走兽之中最具灵性的，能懂人语。而你本就不凡，能懂得动物的心思不奇怪，你的气息是生灵们最喜爱的祥瑞之气，大家都喜欢接近你……呲，我的腿疼得很，恐怕要断了，你能帮帮我吗？”
　　五岁的小姑娘能懂什么是具有灵性、什么是祥瑞之气么？小吉祥不懂这些，但她记住了小狐狸下面的话。
　　“我怎么帮你？”
　　“用你的眼泪，你的眼泪能治疗世上任何外伤，能活肌生肤，能接骨梳脉。”
　　“我的眼泪？”
　　“是的。将你的眼泪滴到我的伤口上，这样就好了。”
　　“可是，我哭不出来，我没有眼泪。”
　　“不着急，想想你最亲的人，他要是死了，你就无人照顾，你就会被欺负，没人给你吃喝，没人抱你，没人关心你，人人厌弃你……”
　　“呜呜呜……”
　　小狐狸成功地将小吉祥哄哭了。晶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小狐狸的伤口上。小狐狸喜笑颜开。
　　“乖孩子，我骗你的，别哭了，别哭了，告诉你哦，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神奇之处，你的血肉……”
　　正当这时，村民被小吉祥的哭声引来了，小狐狸惊得来不及说出要交代的话，嗖的一声窜进了林子里。
　　“哎呀！小吉祥！你怎么蹲在这里哭啊？快回家去，你爷爷到处找你呢。”
　　“小狐狸说我爷爷会死，小吉祥会被欺负……”小吉祥牵着来人的手，抽抽答答的说道。
　　“傻孩子，狐狸哪会说话啊？快回家去啊，别让你爷爷担心。”
　　小吉祥离去后，小狐狸蹲在草丛中，暗暗想着：我还没告诉你，你的肉能治疗各种内伤病痛，你的血能解世间百毒，你真真是一个神奇的宝贝！小宝贝，希望这个秘密永远不要被贪婪的世人知晓。
　　从此，小吉祥再也没有见过这只小狐狸。
　　从那日起，小吉祥犯了好一阵子傻。她常常纠结于动物能不能说话的事。大人没当回事儿。小孩子犯傻是在所难免的，大人们都会理解，也不会大惊小怪。
　　在这之后，小吉祥不止一次地用自己的眼泪给动物们疗伤。她发现，无论多重的伤口，只要涂上她的眼泪，统统都可以治好。不过，她一直没有告诉别人这件事。这件事比起与动物们亲密更加令人难以接受。她害怕别人知道自己和一般孩子不一样，害怕他们会将自己当作妖邪。村头的宋夫子就常常给大伙儿讲一些山精鬼怪的故事，她甚至怀疑过自己并不是人类。这样一来，她更加害怕大家知道这些关于她的稀奇事了。在她懵懂的认知里，妖邪是被大家厌恶恐惧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吉祥长大了，比同龄人更懂事。她已经知道了动物开口说话是一件多么匪夷所思的事，甚至是一件多么诡异离奇的事。她渐渐地也不再提动物说话这个话题了，连带着，她对自己的眼泪能疗伤这件事也讳莫如深。
　　此时，小吉祥轻车熟路地将眼泪滴入大白虎的伤口之中。大白虎的精神立即好了不少，眼睛中有了神采。
　　小吉祥又陪着大白虎说了一会儿话，大白虎温顺地趴在地上，呼吸渐渐平稳。
　　“小白，太阳要下山了，我得回去了。爷爷又生病了，我得回去照顾他。我今天杀了一只兔子，立刻又将它送给了福生，因为我心里愧疚，不敢让爷爷吃它。可是，我背篓中的这只兔子是被别的动物咬死的，我想着，我没有亲手杀它，它被我爷爷吃了，应该不会对我有怨恨吧？对不对？”
　　大白虎舔舔她的手，似在安慰她。
　　扑通一声，草丛中传出一声异响。大白虎耳朵动了动，呼吸一粗。
　　小吉祥摸摸它的头，以示安抚。
　　她拿出弓箭，慢慢走到那处草丛，只见四只眼睛惊诧地瞅着她。
　　小吉祥一愣，咚，弯弓滑落在地上。她眼中闪过慌乱，回头看看大白虎，又看向蹲在草丛中的两人，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
　　“菜头！她，她和老虎说话……”
　　蹲在草丛中的正是福生和石菜头。他们本来要走的，可是菜头一想，小吉祥一人肯定扛不下一只大老虎。自己射术不及她，可却不能小家子气。于是，他又拉着福生往回走。
　　没想到，他看到的是小吉祥走到打老虎面前，摸老虎的脑袋。
　　趁福生尖叫之前，他一把将福生拉到草丛中躲起来，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准出声。他想看看小吉祥究竟要干什么。他能看出，那只老虎对小吉祥没有恶意，那双巨大的虎目中流露的是温顺。可是，为了以防万一，他选择的地点距离小吉祥并不远。只要老虎稍有异动，他就立刻将老虎射死。也因此，刚好把小吉祥的话听在了耳中。
　　“我，我只是觉得老虎太可怜了，所以……”小吉祥的脖子都涨红了，心跳如鼓。她担心自己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十岁的娃娃，思维灵敏度还不够。如果是成年人面对这种局面，完全不会如此窘迫。菜头和福生就算听到了什么，也只能说明她对一只受伤的老虎有同情心，只能说明她心地善良。他们压根儿不会想到她与所有的野兽都有交情，想到她的眼泪有神奇的功效。她的秘密根本没有被发现。
　　她只是太心虚了，所以反射性地红了脸，反射性地害怕。
　　“你不杀它，还和它聊天？”石菜头看看老虎又看看小吉祥，皱眉道，“你脑子没毛病吧？”
　　“还有啊，你杀只兔子也会愧疚？你这人真是奇怪！”福生也跟着摇头晃脑煞有介事地说道，“看到老虎受伤，你跑去掉什么眼泪？女孩子果然都是爱哭鬼！”
　　“不过，它伤得那么重，现在不死，待会儿也会死，或者是自己饿死，或者是成了其他动物的口中餐，总之不会有好下场。”石菜头继续说道。
　　小吉祥低着头，听到他们的话，一语不发地挎起背篓，拉着他们往回走。
　　“咦，你拉我们干嘛？”福生嚷嚷道，“你这头蛮力牛！居然这么大的力气！真不知道李伯给你吃了什么！”
　　石菜头憋红了脸才扯开她的手，恼道：“我不会去杀它的，你可以放心了！”
　　小吉祥果然放心了。他们没有深想，没有将自己视为异类，这样她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