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世家同人之北燕归秋》月上梅梢

14、第 14 章

　　离开鸿雁山转眼几十里地了，金燕西下了马，站在原野上茫然望着四方，想了想决定还是回秋城，不然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远处忽然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抬头望去，只见一辆火车徐徐开过来，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条穿行在田野间的黑龙。

　　“或许，是该回北京看看了。”

　　金燕西喃喃自语，他想起自己临行前和八妹在一起抱头痛哭，想起离开时那个曾经繁荣的家已经凋零腐败，兄弟姐妹们都各奔前程，自己漂泊不定的时候也给家里去过两封信，第一封信还是母亲给回复的，但第二封信就是石沉大海，如今自己在鸿雁山上生活了半年多，和北京那边更是音信不通，更不知道昔日的金府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难道连母亲也已经离开了吗？如果离开，她又会去到哪里呢？

　　想起金府，就不由得想起那场吞噬了一切的大火，心蓦然就揪痛起来，痛的他弯了腰，几乎无法呼吸。伸手捂住胸口，却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那是他在鸿雁山上的便笺本，足足有三本，从赵军师给他送了这个之后，他就每天都会以给清秋写信的方式记日记，把自己在土匪窝里受的磨难，心里的感受和思念，都尽情倾诉在这一页页洁白的便笺纸上。

　　他想着有一天，自己可以亲手将这些东西给清秋看，只是却不是为了博取她的同情，让她重拾对自己的爱意。他只是想，或许对于被自己伤害到体无完肤的清秋来说，看到自己曾经受过这些罪，被这样的折磨过，那么在她的心里，或许会感到一丝痛快。虽然即使如此，也没有办法赎自己所犯的罪过。

　　又或许，以清秋善良的本性，她会为自己感到难过，甚至会对自己有一点点心疼。如果……只是如果，她真的还会原谅自己，真的还会再给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机会，那自己一定会好好的珍惜她，尽自己所能给她最好的生活，也许不会再有之前的富贵，但是不会没有关心，体贴，爱情。金燕西每一天都会在心里对自己发誓，如果他还能有机会和清秋在一起，那么他这一次，一定要像一个男人一样的保护她，珍惜她，要给她自己的全部。

　　眼前仿佛出现那个清丽的身影，金燕西脉脉闭上眼睛，泪水长流中，一幕幕美好的回忆噬咬着他的心脏，那伤痛，竟比自己遭受酷刑的时候还要入骨入髓，不死不休。

　　从鸿雁山离开的时候，张逸山不顾金燕西的拒绝，到底硬塞给他五十块大洋，还有两根金条。其实鸿雁山的土匪因为恪守道义，虽然生活不愁也算富足，但也并不像传说中的土匪那样金银财宝满坑满谷，不过张逸山考虑到世道艰难，金燕西又对做生意什么的一窍不通，不管怎么样，老爷子觉得愧对了他，心里也总觉着他就像自己儿子一样亲近，所以还是不由分说把这些钱给了他。

　　回到秋城，一切都没有变，金燕西的房东是个老实人，见他失踪几个月后又回来了，就吭吭哧哧的说因为他没有音信，房子已经租出去，不过金燕西的行李他都帮着收了起来，那里面还有几块大洋，如今也都还给了他。

　　金燕西一直在犹豫着是不是要回北京，也就随便找了个小旅馆先住着，决定要是不回北京再租房子。他这两天一直都在火车站转悠，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去买回北京的票。

　　也许是近乡情怯吧，一想到回到北京，却连一个亲人都看不到，心中不自禁的就有些惧怕，觉得还不如这样得过且过，假想着家人们仍然在那大房子里快快乐乐的生活。虽然鸿雁山让他也算是脱胎换骨，但这份自欺欺人的懦弱，却还是会时不时的冒出来。

　　直到这一天，他在火车站看到了一对夫妻抱着孩子从火车上下来，才毅然做出了决定，买了张直达北京的车票，他想也许清秋也回到了北京，那自己回去的话，或者总有重逢的机会，这个巨大的美好幻想诱惑着他，让他终于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站在曾经辉煌如今衰败的金府，连家里看门的老人都已经杳无踪影，一把斑驳的大锁锁住了昔日的总理府的大铁门，透过铁门看进去，能够看到门前的喷泉早已干涸，只有庭院里的草坪和小树依然茂盛，只是因为无人修剪，所以变得乱糟糟的。

　　“东布朝衣一旦休，北邙坯土也难留。白杨尚做他人树，红粉知非旧日楼。”金燕西苦笑着喃喃自语，觉得自己又想哭，他擦了擦眼睛，心想着哭有什么用？已经是这样了。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也该像个男子汉，动不动就哭，难道眼泪能够挽回旧日时光吗？

　　“没想到真的是你。”

　　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恍然如在梦中。金燕西一回头，就看到白秀珠那张秀美的面孔，明艳依旧，仍然是带着蕾丝花边的洋装长裙，卷起来垂下的黑发，如果不是面前这衰败的金府，他真会以为这是南柯一梦，在梦中，什么都是原来的样子，什么都没有改变。

　　“你回来了？”

　　金燕西以为自己是恨死了白秀珠的，这个女人在成功的让自己和清秋疏远，然后弯下了膝盖向她求婚的时候，却无情的嘲笑着离去，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完全的践踏在脚下，也让他和清秋曾经有过的纯洁爱情最终成为一场悲剧。他以为自己恨这个女人甚于她那个心机深沉的哥哥。但是他没想到，再见面时，自己竟然还能和对方平静的对话。

　　白秀珠点了点头：“找个地方坐坐吧。你应该也是才回来的，对吗？”

　　“不了，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谈的。”金燕西都没有料到，自己还能微微的露出一抹笑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天色晚了，你也早点回家，免得你兄嫂担心。”说完，他看也不看眼神中怀着幽怨的白秀珠一眼，转身就走。

　　“你是不是很恨我？”

　　走出了好几步，才听到身后传来幽幽的质问，语气里似乎有一丝怅然，但更多的，还是不甘心。

　　“你是了解我的吧？”金燕西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如果我真的恨你，我还会和你这样的说话吗？”

　　“我不信，我那样的骗过你，让你向我求婚，让你失去了那个女人和你的孩子，却跑去德国和别的人结婚，我不信你不恨我。”白秀珠的脾气倒是一点儿也没有改变，凡事总想弄个水落石出，却又总是在答案呼之欲出的时候，迫不及待的缩回头去，宁愿继续活在自欺里。

　　“你信不信都没关系。”金燕西终于回头：“失去了清秋和孩子，是我的错，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秀珠，我真的不恨你，因为从来没有爱过，又怎么能谈得上恨？你说过你想找一个爱你的人，这是对的，只要对方对你好，就好好的珍惜吧，不要等到错过了，再追悔莫及。”

　　“金燕西，你是个混蛋，我永远恨你，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

　　金燕西是真心实意的安慰着这位过去的好朋友，却不知道哪一句话触犯了白小姐的逆鳞，让她猛的就痛哭失声，身后的话语好像刀子一般刺过来，但是他也只是顿了一下脚步，便继续向前走，一边自言自语道：“恨吧，想恨就恨吧，最起码你还有一个可以去恨的人，比起只能恨自己的我来说，真是幸福太多了。”

　　在北京城走了两日，问过了一些旧日认识的人，却没有人有金家其他人的消息，金燕西最害怕的事情，终于成为了现实。

　　“或许，还是应该回秋城去，这是一个伤心的地方，就不应该在这里多做停留。”万念俱灰的七少爷来到从前清秋的住处，站在门外看着那种满了葡萄藤的架子，正无限伤感的时候，却被一个小孩牵着条哈巴狗咬了出来。

　　有些狼狈的走出巷子，他记得从这里走上几里地，便是当初清秋上学的学校，就是在那里，他用最浪漫的手段，赢得了清秋对自己的原谅，也让她在自己的怀中答应了那个求婚。现在想想，是不是没有当初的一切，清秋就不会在自己的身上受到那样的伤害，她会嫁给一个好男人，哪怕这个男人普通一些平凡一些，但是他会好好的照顾清秋，然后他们会生一个孩子，做世上最幸福的父母，好好呵护珍惜着那个小生命，于是清秋的一生都会这样幸福的度过。

　　也或许，她会偶尔的想起自己，想起曾经有一位少年，他曾经在还是总理府七公子的时候，就为那个叫冷清秋的女孩子神魂颠倒，虽然现在金家已经衰败，那个少年不知流落何方，但是每每想起那些浪漫的爱情片段，在花架下缝补衣裳的她也会露出会心的一笑。

　　可惜，什么事情都不能再重来，所以清秋嫁给了他，却又被他狠狠伤害，带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远走他乡，从此后就是天涯咫尺，生离直到死别。

　　手里握着那张北上的车票，金燕西坐在座椅上，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着，不一会儿，就看到旁边很多人站起来，往奉天去的火车已经到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