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下凡，脸先着地》冯蘅

39、衡山之约

　　衡山之巅。
　　罔离只穿了常服，却也是彩霞仙子将霞光织就在其中的款式，虽是普通的银色，却也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风很大，吹着他的袍子猎猎作响。濂尘用瞬移出现在他身后时，周边的结界也只是清风下的水纹般微微荡漾了一下。

　　即便是九阶老仙，闯入他的结界，也要用上几个时辰。
　　罔离心中大惊，没想到他的修为可以高到这种境界。

　　转过身，罔离拱手作揖，濂尘大袖一拂，“免了。”
　　罔离脸色不大好，好在四下无人，不然这个天君做得忒丢人。

　　“为何要为她重写命轮？”濂尘不打算绕弯子，开门见山问道。
　　“……神尊，” 罔离额头开始出汗，“顾惜不仅可以在人心种植欲望子，还可以在仙心种植，并且收获的种子稍加炼化，便成了上品仙气丹。”

　　“无惑曾把此事告知了本尊，并说你已命她下界种植收割。这对你们仙界岂不是好事一桩？为什么却假借锁容貌，将她的记忆也锁掉？并让司命仙官改写了她下界后的命轮，将她活埋致死？你知不知道，顾惜用了一千两百年的这具仙身，是本尊用北地花泽万年才开一次花的星辰花露凝结幻化而成？那可是上等的仙身，虽无法晋升仙阶，但养着她的仙魂却是极好的。”

　　罔离轻轻撩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本尊以为，你只是让她下界收获欲望子，将来好更多地炼化仙气丹，好为维护五界安稳做好军需储备，没想到，你是想灭了她。本尊珍之重之了一千两百年的人，你就是这样照顾的吗？”

　　其实濂尘的声音不算大，也没有发火，罔离却扑通跪下，以额头触地，“神尊……”

　　“还有无惑，你用改写命轮威胁他答应锁仙筋锁仙骨，无惑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你却出尔反尔，在锁了她的仙筋仙骨仙术之后，还要锁她的仙颜和记忆，命人改了命轮让她死。无惑在仙界拿出老脸请人看顾下界后的顾惜，你的儿子也用五百年俸禄贿赂了仙官，却没有改变她的最终结局，罔离，看来，仙界的王位，你做得顺极了！连本尊的人，你也不放在眼里！”

　　罔离一下子一下子磕着头，却半句话也说不出。
　　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他被濂尘施了禁言术。

　　“你命人探查，顾惜死后没有入轮回，那一缕魂魄不见了踪迹，你便动用元始天尊取出追魂法器觅魂灯，找到了她魂迹的下落，点兵点将想捉到她好让她魂飞魄散。无惑老儿跟你理论，急怒之下大闹凌霄宝殿，你呢，师出有名，正好借机布下阵法，将他从九阶的仙力消耗到七阶。”

　　“无惑自知你杀心已起，他完全不是你的对手，逼得他无奈之下用了上千年的仙力对着历史长河启用万代追溯术来寻本尊的神迹，好在本尊恰巧在人界，并极为机巧地在顾惜第一次试演下界时遇到她，并偶尔去探望她，才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若我搭了九层避世结界闭关，这件事，岂不是谁都不能耐你何？”

　　罔离只是磕头，声音很大，惹得濂尘更烦。他长袖一拂，解了禁言术。罔离马上哀哀萋萋说道：“神尊，请听本王……听小仙解释。”

　　濂尘冷声：“本尊倒想听听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花样！”
　　“……小仙不敢！”罔离满脸苦涩，“神尊，当时顾惜在平林身上种了一颗花粉，不日结出欲望子，并非太上老君炼化之后得出丹药，让他吃了才发现增加几百年仙力，事实的真相是，当时太上老君取出那粒种子与《仙界奇闻异事》上的颓靡花比对查看时，被魔界一个杂毛凤凰吃了，竟瞬间多了几百年的魔力！”

　　濂尘眉头微皱，心里一惊。

　　“那杂毛凤凰是广玉仙君去魔界与北地花泽交界处玩的时候，捡的一颗蛋孵出来的，他养在仙界留着玩儿，也想试试能不能驯化除掉她的魔性，没想到那凤凰顽劣，竟把那颗种子吞了，瞬间魔力大增，也让小仙等大为震惊。”

　　“这件事，小仙不敢广而告之，更不敢借此事处置顾惜。如若这事传将出去，魔界必会举倾世之力将她掳走，广为种植颓靡花粉，好收割欲望子，到那时，魔界实力大增，而仙界近百千年日渐式微，若他日开战，开了外挂的魔界，必会给现如今的仙界一场大的屠戮。神尊，小仙务必让顾惜死得顺理成章无人怀疑，才能解了仙界之劫，改了她的命轮让她身死一事，小仙也是迫不得已呀！还请神尊感念小仙对仙界一片赤诚守护之心，饶了小仙！”

　　说完，他整个人匍匐在地，额头谦恭地磕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濂尘望着萦绕在山巅的万里云海，陷入沉思，久久没有说话。罔离的耳际，只听得呼呼风声。他大气不敢喘，只待濂尘的一念之间。

　　“这样大的事，缘何不遣人来告知我？”
　　听上去，濂尘并未被完全说服，语气还带着极大的冷意。

　　“神尊……这……”
　　罔离视线在濂尘身上轻轻瞄了一圈，便垂眉敛目，不敢再言。
　　这理由，谁敢说？那是老虎身上扒胡须，龙身上扒鳞呀！

　　“你怕本尊会徇私？”濂尘沉声说。
　　罔离双眸一闪，随即归于平静，“小仙……不敢。”

　　顾惜待在仙界一千两百年，就如同一个地雷，不晓得哪会儿就炸了。
　　他作为仙界的王，利用职务之便对她百般照拂，早就惹得不少仙人颇有怨言，好在无惑这个老仙也极之护犊子，他大可以把锅往无惑身上甩，无惑呢，也乐意背，他这一千两百年才没那么痛苦。

　　可以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幸运的是，顾惜虽顽劣，但本性纯良，没捅出说不过去的篓子来。

　　濂尘微叹，“顾惜这缕魂魄，并没有丝毫卿琉的记忆，她只是顾惜，早已不是卿琉。”
　　罔离还能说什么，只能从善如流，“小仙明白。”
　　“你起来吧。”终于，濂尘说。

　　“仙界知道此事的人再强调一遍，若你不放心，可去云渊祭出忘剪，把知晓此事之人的那段记忆剪掉。加派人手盯着魔界，一旦有与此事相关的风吹草动，速来知会本尊。这段时日，我会待在北魏，陪着顾惜养好她的残魂。”

　　“另外，待到再收割一枚欲望子，本尊会命人送达天庭，你择仙试用，看对仙人有何影响。到那时，本尊自会与你从长计议。”

　　罔离：“是，神尊。”
　　濂尘：“另外，无惑老仙年纪大了，关在仙牢……”
　　罔离连忙道：“燕帜会天庭那日，小仙就将无惑老仙恭送回了老仙居，还特赐了一车仙草为他养仙气。”

　　濂尘：“如此，甚好。”
　　这话让罔离身体不再抖了，额头梆梆磕了好几下，“谢神尊！”

　　过了好久，再没有一点儿动静，罔离才微微抬了头，四下找了找，确定空无一人，这才坐起来，长长吁了一口气，撩起袖子擦擦汗。

　　巴不得他闭关，巴不得他在历史长河到处蹦跶野游，濂尘不出现，他这王做得还好，他一出现，这王做得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