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三年右三年》有兔

7、见面

　　因为以凫罕见的怒气，吴格的电话就像整点报时一样频繁。
　　他们很少在电话里吵架，通常是吴格“吧唧吧唧”说一通，以凫一语不发，结束语无一例外是吴格的那一句：“我有事要忙了等一下打电话给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以凫，我真的很忙。”
　　以凫不说话是因为她一直以泪洗面，她不想吴格听出她的哽咽，她不要示弱，她真的怀孕了，她无助，她迷茫，她想一头撞死，更想一头撞死吴格，天煞的小雨伞，破质量！
　　高娟实在看不下去，道：“不想和他说话就别接他电话啊，一直哭一直哭，我都看不起你了！”高娟不是不心疼以凫，只是她们习惯了互相吐槽，这是她们的交流方式。
　　“我为什么不能接他电话？”以凫赌气地说，“他愿意打我愿意接，不行吗？”
　　“行行行！”高娟一叠声应她，伸出一阳指猛戳，“一点儿都不像你了，阿傻！”
　　“我是挺傻的，我还想电话录音呢，以后听不到他说话了，存个念想。”以凫原不想与吴格牵扯太深太久，她相信吴格也是这么想，现在事情起了变化，他们共同孕育有一个孩子呢！但是，以凫并不想因此意外事件而改变初衷，更不想因此绑架吴格，大家都还这么年轻……
　　“你们不打算结婚啊？”高娟惊呼。
　　以凫摇头。结婚意味着亲戚网的不断延伸；结婚意味着家庭琐事的野草般疯长；结婚意味着不能光明正大品读丈夫以外的异性；结婚意味着紧盯丈夫的手机、邮箱、网络聊天工具；结婚意味着一潭死水！这是以凫目前对婚姻的解读，这时候打死她都不敢结婚，何况是跟吴格这样一个在男女关系上乱七八糟的人结婚。
　　“你打算拿掉孩子呀？”
　　以凫摇头。吴格虽然看起来无害，但若是知道自己的孩子被杀，一定……以凫想象不到吴格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可能……总之不太好惹吧！以凫把不愿意打胎的原因归到吴格身上，因为她不太愿意承认自己心甘情愿揽下这个“包袱”。
　　“那是怎样啊？”高娟看起来比以凫这个当事人还着急。
　　以凫回她一句风轻云淡的“不知道”。
　　以凫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没做好结婚的准备，更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她相信吴格也同她一样。他们渴望自由，爱找刺激，认为未来充满无限可能，包括人生伴侣。如果就此局限在一种可能里，他们会灰心沮丧，并且对整个世界感到失望，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激情去探索新鲜事物，探求未知领域，只会像个死人一样呆在既定的人生轨道，就如受各方引力影响，永远按照既定轨道运行的太空垃圾……啊，太他妈恐怖了！
　　“吴格，我们分手。”
　　以凫被自己对婚姻的想象吓到，赶紧给吴格发短信，阻止可能发生的惨剧——结婚。
　　因为这条短信，吴格星期六就飞了过来。
　　“以凫，到底怎么回事？”吴格气急败坏地问。
　　以凫避重就轻调侃他：“看来你也不是没时间嘛！”这还不到星期天呢！
　　吴格生气了：“你拿分手开玩笑？我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幼稚！”
　　吴格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以凫认为吴格现在的易生气是因为这些天被可兰各种纠缠所致。以凫冷笑一声：“我的‘幼稚’不会总以你的意愿而出现，你希望我幼稚的时候我就幼稚，你希望我不幼稚的时候我就不幼稚，变形金刚也没这么善解人意吧！”以凫想着，在别的女人那里吃瘪，回头跑她这儿来撒气，门儿都没有！
　　“我已经焦头烂额了，你能不能不给我添乱？”吴格软了语气，他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他正在努力矫正。
　　“你可以不来呀，我也没叫你来，我不想跟你吵架。不过你既然来了，那么再耽误你一点儿时间，我有个朋友想见你。”以凫也不想吵架，但是她已经浑身长满尖刺，一时半会儿拔除不净。
　　“不见！”吴格也会闹别扭。不过，语气已经有点儿像情人间撒娇，而不是生气。
　　以凫瞪他一眼：“轮不到到你表达意见。”以凫也不是真的瞪她，而是有点儿含娇带嗔的味道。
　　以凫一瞪，吴格就乖了，他吃软不吃硬，他乐意被美丽的女人嗔怪。吴格像条摇尾乞怜的小狗蹭呀蹭抱着以凫的小瘦胳膊：“以凫，我真的很可怜，你看我的黑眼圈都出来了，我们不闹了好吗？”
　　以凫却踹他一脚，踹到对面，道：“回去，坐好。”可兰就在店里，以凫不想给可兰难堪。她见过可兰，一个有点可爱有点傻有点憨的女人，以凫不欣赏她，但也不愿意伤她。
　　吴格仍想耍无赖，正好咖啡上桌打断了他。这是上次重逢的咖啡店，以凫几乎所有的商谈、约会、叙旧都安排在这家咖啡店，因为这是她自己投资的咖啡店呀，有生意当然要照顾自己！
　　因为以凫坚持吴格不可以去她家，所以他们的约会几乎都在咖啡店，吴格跟咖啡店的工作人员混得很熟。
　　“她生气了。”吴格对服务员说，“你们这儿有没有让人消气的点心。”
　　“有。”服务员答得肯定，“吴格馅儿肉包。”
　　这时候，角落里的一个客人突然站了起来，快速的、悲伤的、哭泣的、跌跌撞撞地综合各种矛盾的引人注目的动作和路线跑向门口。
　　“可兰！”吴格看清楚了，追了出去，两个人在门口拉拉扯扯。
　　以凫看着可兰在吴格怀里扭动，两人分开了又抱在一起，又分开了，又抱在一起，然后可兰不扭了，抡起小粉拳轻捶吴格的小心脏，最后他们幸福地抱在一起。以凫不给可兰难堪，可兰却很愿意让以凫见识她的“厉害”。
　　“你女朋友啊？”以凫存心打断他们的小甜蜜。这点儿小手段她都不屑为，瞧可兰耍得那么起劲！
　　可兰抢着回答：“我是他的未婚妻，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吴格已经跟我解释，你们只是朋友关系。”
　　“是吗！”以凫用戏剧性的语调回答。
　　“我怀孕了，所以情绪比较激动。”可兰说着害羞地低下头，一副努力在地上找黄金的样子。
　　可兰长着很招人疼的模样，那一低头的娇羞，连身为女人的以凫都看着心动，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呵护。
　　以凫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有没有大脑不是关键，皮相好，人乖巧，脑容量小，闹起别扭来好哄好骗给块糖就能搞定最重要。比如当吴格说要送以凫手绘板的时候，以凫不应该说“吴格，原来你长这样”，而应该欢天喜地谢主隆恩；再比如，当以凫发现吴格身边有第二个女人的时候，不应该跟他较真，而应该像可兰一样千方百计把他拉回自己身边……
　　以凫叹气，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吴格的女人，以凫只能自动将自己三振出局，只能假惺惺地对可兰说：“恭喜你。怀孕是很辛苦的事情，加油。”真的很辛苦，她现在每天都在晨吐中开始。
　　“谢谢。”可兰的声音很小很小，因为她正把脑袋埋进吴格怀里。
　　以凫转身走进咖啡店，她可能没有力气走回家，她需要休息一下。她可能比自己以为的多爱吴格一点点。
　　吴格至始至终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