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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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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上燃了香烛,徐适意吃了一块又一块的月饼,白微明再也没出现,徐适意更是乐得自在。苏川生困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画舫上的小曲像催眠似的,只是这秋天的江风透骨的凉,他只想回家缩在暖被里好好睡上一觉。
苏川生晃着身子,突然惊醒了。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冷冷的江风吹来,让人不寒而栗。他见徐适意手抚着酒杯,嘴角噙着笑,眼珠儿嵌在眼白里好像点上去的一团墨一样。苏川生伸出小肉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被他一把捉住,放在手心里摩挲几下,低声说:“别乱动!看着!花魁醉美人要出来了!”苏川生跟着往前看去,果然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屏息等着那位花魁姑娘出场,管弦都停了下来。片刻,大家都快要等的不耐烦了,一位穿着白衣的女子才施施然走到画舫中央。她迎着江风站着,徐适意瞳孔猛然一缩,仿佛是一团散墨重新凝聚到了一起。那女子身形袅娜,有几分神仙气,眼角眉梢却带着入骨的风流妩媚。徐适意握住了碧瓷酒杯,这女子和那人长得太像了!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白微明在男扮女装!那女子对着满船的男人们施了一礼,那美貌和身段当真是冠绝京华,阅人无数的富商高官们此刻都瞪直了眼睛,来来回回的扫视着她袅娜的身体,那眼神好像她没穿衣服一样。她软着嗓子说:“今夜我醉甘棠就唱一首“思君如梦”,献给各位大爷们,多谢大爷们捧场。”徐适意听了这话,便彻底绝了念想,他那师傅,眼睛长在脑门顶上,决计说不来这等软话。
醉甘棠舞着袅娜的腰肢,配着管弦,就嘤嘤的哼了起来。徐适意将酒杯重重的搁在桌子上,站起来朗声说道:“我出一千两!”他这话说完,全场都静了下来,乐师也不奏乐了,那女子也不在唱了,像一只小货物一样老实的站在一旁边,眼里却透出算计的光芒。苏川生以为他大脑进冷风了,连忙在底下拼命地拉他一角。这时,一位俊雅的官员挑着眼睛说道:“啊哈哈哈,这样的美人儿,值!我出两千两!”徐适意笑笑,敛目说:“一千两黄金!这个人,我要定了!“众人都傻了眼,苏川生更是担忧的看着他。半夜的江风一阵阵的,江面上好多画舫也都张灯结彩,一片欢庆。徐适意乐得抱着美人钻进了岸上的马车,回府去了。
马车上,苏川生裹着徐适意不知从哪里给他翻出来的破狐皮坐在角落里。徐适意抱着醉甘棠坐在另一侧,对她上下其手,着迷的看着她清冷又略带妩媚的脸。苏出生看清那女子相貌,对徐适意的傻缺举动也了然于胸了。他脑筋短,傻傻的说:”适意兄,你可看清,这人并不是你师父,长的像而已。“徐适意恍若未闻。醉甘棠眼中神情波动,反倒把手臂缠了上去,两人便不分场合的戏狎起来,直把苏川生看的耳根发烫。
苏川生一路煎熬,终于到了家。他快步往回走,脸上还带着余热。远远的就看见家里面没点灯,一片漆黑,在凄凄的秋夜里好像一片荒冢。他很害怕,甚至以为是又回到了过去那么多年漫长的孤独岁月。顾乘兴一直都会在子时之前回来,倘若他出去玩的晚了,顾乘兴就会将小点心热一热,有时还会出来找找他。他知道自己没什么能耐,读了这么多年书只考了一个没用的秀才,又贪嘴又懒惰。他虽然是笨又迟钝,但是有些事情,慢慢的过了这么多年,一点一滴慢慢的他也知道谁对他好,已经成为了他温热心跳的一部分。这个世界上只有顾乘兴最喜欢他,也只有他最喜欢顾乘兴。
他进了冰凉的屋子,点了油灯,钻进被窝里等着顾乘兴回来,衣服也没脱。顾乘兴回来一定会帮他脱好,用软被子把他裹得舒舒服服的。他听着窗边飒飒的秋风声,感觉好像与世隔绝了一般,慢慢的要睡着了。过了很久,夜色深的像深水,顾乘兴也没有回来。顾乘兴不会回来了。
四、
徐适意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他披上衣服,脑子里嗡嗡直响。曼陀罗花在一旁的香炉里燃着,他眼前出现一阵阵的幻觉。醉甘棠见他起身,身子像水一样缠绕过来,软软道:“怎么了,徐公子?难道是昨晚还没有尽兴么,那让奴家再服侍您一回......”徐适意冷着脸,揉着眉心,不做声。醉甘棠察言观色,便乖巧的滑下锦榻,跪在他□□卖起力气来。
曼陀罗花的效力还真大,他眼前迷迷蒙蒙的,又出现幻觉来,仿佛是那人在他腿间一动一动着脑袋,突然间抬起头冲他温温的笑了一笑。他心里一暖,似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沉浸在爱欲中载浮载沉。
他还没缓过劲来,门外就有一个暗探匆匆的赶过来,隔着珠帘躬身说道:“徐公子,果然不出您所料,昨夜宫中果真出了大事!“徐适意遣退醉甘棠,面无表情的靠在床边,冷冷的吐字:“直说!”那暗探又低了低自己的身子,说:“老皇帝受贼人毒害,昨夜暴毙身亡!宫中秘不发丧,据多方我打探,老皇帝临死前的密诏就在秦老学士手中,今天早朝便要宣布新皇即位了!”徐适意垂着眼皮想了一会儿,重兵仍然在顾将军手中,那几个前朝遗老还能掀起什么大风浪,看来顾乘兴这下是就要得手了。他便问:”顾将军呢?“他一边问,一边脱下衣衫,一件一件的套上精致的宫服。他在这场宫变中一直出淤泥而不染,如今是该去顾乘兴那里献献殷勤了。整个宫里也只有他那通天手段,竟安然躲过了这场风波。那暗探犹疑了一下,说:”顾将军在晚宴上被人行刺了,现在在将军府中,命在旦夕!“徐适意冷冷的脸上扯开一点笑意,知道自己没有料错,机会白白送到他眼前来了。他问道:”白医圣呢?请来了没有?“
徐适意穿好衣服,坐在镜子前好好整了整,用雕花檀木竖子沾着水梳了几下头,越发神采奕奕。他磨蹭了会儿,摆好架势,晃悠悠的来到前堂。白微明果然已经端坐在木椅上,茶都凉了,看样子是等了一会儿了。他穿着一身白衣,面孔有些冷,眼角隐隐泛着些温柔的神情,暗暗的像将开的春花,却拼命的压在冰雪中。徐适意踱到他身旁,躬身道:”师傅,身体可好?“白微明心中一动,面上仍是冷冷的,只说:”一大早找我来什么事?“徐适意垂手站在一旁,恭敬的说:”顾将军昨晚遇刺了,我想请师傅您去救他一救。“白微明冷冷的扫视着他,扫见他脖颈上宿夜贪欢的红痕,忍不住冷声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徐适意反问道:”那您去干什么了?“白微明不吭声,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有个青楼女子的妹妹。徐适意笑了,没有再追问,而是说:”师傅,这人命关天,您就大人有大量,去救顾将军一命吧,就算不看我面子,也看顾将军是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若是师傅怪我,我回头给您抄一百遍黄帝内经!”白微明脸色越发冰冷,自己又有什么资格管他这管他那呢,又不是他媳妇儿!他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难道他还会跟着自己一辈子么!他分明是想找个女人的!徐适意看着师傅的脸色,缓声说:”师傅,您别气了,您要是不喜欢,以后我不找了,还不行么?“他这样说着,眼角眉梢都带了点温柔和劝哄的神气。这边言者无心,那边却听者有意,白微明不知把这话在心里反复揣摩了多少遍,想出了多少层旖旎意思来。他暗中压下心神,尾随他的宝贝徒弟去了将军府,一路上仍是飘飘然。
苏川生这才刚刚起来,发觉浑身酸痛,好像寒风入骨,这般难受。他见自己的衣服还皱巴巴的挂在身上,摊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愣了一会儿,又屋前屋后的找了个遍,仍是没有看见顾乘兴半个人影。他后知后觉的担心起来,忍不住又胡思乱想他会不会也是去找女人了。他随意弄了点吃的,想说服自己,但却越来越心神不宁,最后他随意拉了拉衣服,便赶到了将军府。将军府上戒备森严,一列重兵把守,连大门的影子都见不到。苏川生一见这阵势,立刻脑子一轰,难不成真的出什么事儿了?!正自东张西望,一个卫兵将他拦住,厉声喝道:”什么人!滚一边儿去!“说着就来推搡他。苏川生急惶惶的说道:“这儿怎么了?!顾乘兴呢?他没事儿吧?!”那个卫兵已经在这里饿着肚子站了一上午,穿着单薄的制服灌了一肚子秋风,看着那苏川生也不像什么有权势的人物,此刻气不打一处来,虎着脸作势要拔刀:“哪来的刁民!再不滚砍你脑袋!”苏川生急得团团转,想进去可是又没法硬闯,突然灵机一动,慌忙跑到太阳底下,站在正午的太阳下晒着。在昭昭的太阳下,居然发生了一件奇事!
只见他的皮肤越来越苍白,最后几乎要变得透明,好像纸片一样,好像一阵风过来就能将他轻易吹跑。接着,他的身子变得越来越瘦弱,越来越单薄——恰在此时,徐适意同他的师傅从坐着轿子到了,徐适意躬身给他师傅拉开轿帘,扶着他的师傅下来。他一眼看见站在阳光处的苏川生,此时,他的身形已经变得淡薄的可怕了。徐适意脸色一变,跑过去一把将他拽到阴影处,咬牙切齿的骂道:“你找死么!”好在秋天的阳光本不毒辣,苏川生在荫凉的地方缓了缓,渐渐回复过气儿来,脸颊又重嫩嫩嘟嘟的了。徐适意恨恨的掐了他的腰眼一下,知道他是担心顾乘兴,想必是被这帮侍卫拦住了,故而想了这么一个寻死的做法。苏川生究竟见没见着顾乘兴?顾乘兴伤的怎么样?白微明有没有把他救活?那苏川生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太阳底下变化?还有那孽缘的一对,白微明要是知道徐适意和自己妹妹上了床该怎么办,他的身世又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今天夜深,请听明日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