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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知木兰是女郎 ...


  •   说起吃来,京城可真真当得起名符其实的都城。
      因太祖皇帝自小生养于闽越之地,当地之人,最不喜食辣,口味清淡,好汤,膳食讲究鲜、香,是以皇室一脉,皆是如此。而太祖皇帝当年自南而北,一统中原,定都平京,京城百姓却最是灵慧,将这闽越之味同中原之味合而为一,自太祖以后两百八十年,形成这如今举世闻名的京城菜膳来。
      倘使牛肉在下锅前用番薯粉滚上一滚,同绵软细腻不失韧劲的米粉沸水灼后,淋上葱油,当是最负盛名的京城清汤粉;细白圆润的珍珠粉,佐以鸡杂汤最是鲜美;用红糖、糯米粉和香油团成的煎丸子,外酥里嫩,甜而不腻;东城的紫薯,磨成极细腻的薯泥,拌入少许牛肉末和蒜,过了油锅,圆圆润润的紫色团子,就是京城人节庆时最喜食的薯包子。
      提及早膳,决不可不提簸箕卷——嘴馋的时候,我娘每年都要领着后院一干女人们一道做许多回。用将将碾好的米兑了水,调成乳白的米浆,在簸箕上匀匀地铺开来,放进蒸笼。蒸熟后的粉皮,白嫩透明。先时备下的菜料便没那么多讲究,只看各人喜好,剁碎即可。方用粉皮将菜料卷好,蘸上煎得金黄的葱油,任是谁咬上一口,都忍不住要把舌头一块儿吞到肚里去呢!此时再配着一碗用上好牛筋打成的劲道十足的牛筋丸炖出来的汤,哪怕是天上的神仙,也要下来走上那么一遭呀。

      “东城的吃食儿西城的花儿,南城的铺子一窝儿蜂。
      “而这东城的吃食儿,又要属这朝霞楼的名头最响。往来其间,多是达官显贵,更兼其菜品齐全,掌勺的厨子更是祖传的手艺,价钱也公道,是以生意兴隆地很。
      “不过这朝霞楼,此前却不唤此名。戚老头儿说,这乃是因了先帝时一个书生。话说此人千里迢迢赶到京城时,盘缠却用光了。正是风餐露宿好不凄凉之时,被这家掌柜的救济了一顿。此后这书生竟是一举高中,扶摇直上,春风得意。至其告老还乡,归田隐世之时,十分感念这掌柜的当年恩泽,便为之题字。
      唉,确确是人间难得的佳肴呀。啧啧啧,啧啧啧。”
      “为何却是唤朝霞楼呢?”
      老头儿眼珠又黑又亮,贼溜溜转了一圈儿,哼哼唧唧不答话,只是一颗一颗磕着瓜子儿。一声一声“嘎嘣”脆响,竟然卖关子。
      真真气煞我也。因我自小只多在城西走动,并不时常到这城东。先时楼里的姑娘举花榜状元,凭我娘的本事,也照样拎得动这朝霞楼的厨子。但这朝霞楼是个甚模样,我确确不曾知晓。于是一大早特特来寻戚老头儿,打听打听。哪知老头儿本性不改,又来说书唬我,孝敬了好些瓜子儿都打了水漂儿,现下竟还卖关子。
      “死老头儿,你不说,看我揪你胡子!”
      “哎哟哎哟,使不得!小姑奶奶,我说便是。只因这书生言其当年酒足饭饱踏出此楼之时,隐约见其东方有祥云朝霞,是为紫气东来,大吉之兆,当下大受鼓舞,得以高中。正所谓冥冥之中皆有因缘……”
      我原以为是个了不得的故事,竟也是赶考书生偶遇吉兆得以高中云云云云,这世间的故事,最是无趣,说来说去,总也说不出那几个,真真没劲。

      我阿碧,虽不是个同我娘一般顶厉害的人物,却也知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应了人家的事,便断断不会食言。只这三日,每每想起这三日之约,心下却生了一种隐约的想往来,真真好不奇怪。
      但我娘和先生要见的人物,我却也颇有些好奇。无论如何,这朝霞楼之约也当速速,万不可耽误了时辰。否则,回头我娘早没影儿了,到时教我哪里去寻这人物?
      待我行至城东,早已过了那约定的时辰。
      远远却见朝霞楼门前立了一人,青绸长衫,金丝扇坠,富贵非凡。

      唔——
      几日不见,这身量却怎么矮了一大截儿,原是长身玉立的公子哥儿,倒和我一般高了?这身形瞅着也忒纤弱了点儿,乌发沉沉,泠泠大眼,粉面细眉。
      虽以折扇掩面,但近了却扑鼻一股迦南香,是上好香料。
      “敢问阁下是张家公子否?”
      “咳咳……正是在下。”
      呔!只凭了我这十来年于脂粉堆里打滚儿的本事,闻其声辨其人,此人必是个女子无疑了。
      只不知这张家小子,自己个儿不来,倒让个女子扮作男子,却是个什么道理?且不论是何方妖孽作祟,我当先会他一会,再作计较。
      “张家公子,阿碧今日未能守时履约,实实有愧。”
      “无妨无妨,你我二人才刚久别重逢,在下便多加叨扰,是我有愧,啊哈,是我有愧嘛。”瞅瞅这粉唇朱色,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仍是字字珠圆玉润,地地道道的京腔,等闲也是一副大家小姐形容,却哪里有半分男子模样?不过此人竟知晓三日前那张家小子来寻我一事,当时其身边儿的体己人儿罢。
      一个女子拌了男子来会我,当真有趣。莫不是这张家小子惹下的什么风流债,讨到我头上来了不成?啧啧,这种戏本子,花柳巷里海了去了,现下人图新鲜热闹,什么糊涂账编不出来?
      “那末,今日之约,却是为何?”
      “啊哟。”她拍了拍手,急忙忙道“正是为这江南之约呀。因我此行江南乃是有公干在身,实在不便。三日前的约定不过一时起意,昏了脑袋。回府后左思右想,因你我男女授受不亲,随行同去,是大大的不妥。更何况——”
      “何况什么?”
      “唔——何况不才在下,早已心许他人——”眼波流转,确确然一副小女儿情态。啧啧啧,果然是这张家小子的风流债。
      这种男女暗许的秘事,京城坊间向来有专门的话本子,每日一刊,从不间断,唤作红榴,极是有名。那戚老头儿在这里头还是个执笔的人物,专门儿地把这红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上至皇亲国戚宫闱秘事,下至寻常百姓家长里短,矢志要将京城这一大锅浑水搅得翻天覆地。
      我估摸着这张家小子虽难以捉摸了点儿,但至少也还算是个达官显贵的人物,若是将这故事拾掇拾掇卖给戚老头儿,也许还能挣来点儿小钱。
      我这小眼珠儿骨碌碌一转悠,当下就有了主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不知木兰是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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