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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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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芝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山洞里,四周湿冷,只有一小丛篝火正跳动着,或许是因为天色已亮的关系显得特别微弱。兰芝扶着岩壁慢慢站起来,发现这不过是个凹陷处,并不是山洞,其实小得很。一身粉裳裹满了泥,显得狼狈不堪,却并没有受伤。
她俯着身子从掩盖着岩壁的蔓萝中走出,外头果然天光大亮,只是这山谷雾气浓郁,竟看不清远方景色。章仲卿正站在不远处,白衣也是一身泥泞,偏偏负手而立还是一副器宇轩昂的样子。
“夫君。”兰芝唤道。
章仲卿转过身来,一瞬间脸上变了许多种神色,最后叹道:“公主,在下佩服。”
兰芝不明所以,静默而立。
“公主可知我自小习武?”
“自是知晓。”
“公主你,你自上而下,扑在我身上,我身形尚未施展便,便遭你所压,双双坠崖。公主你就那么想和在下共赴黄泉么?”
章仲卿说完兰芝微讶道:“你若不是寻死,为何跳崖?”
“这山上有一种草药,只长在悬崖边上。我在亭边站了那么久,只为看清地形。若去采草药不过是片刻功夫,哪知公主身手如此之好反应如此之快,还不及我伸手碰到那草药,便,便跳崖而下。”
兰芝默然,半晌才道:“现今,现今如何是好?”
章仲卿指了个方向道:“前方有条溪流,如今也只能顺流而下了,想必此处便是中清河的源头。”
中清河虽不是什么大河,却十分有名,只因其流经皇城,是皇城中人饮水的主要水源。如此想来,顺着溪流而下必能找到出路。只是溪边多为怪石,又多水雾因此十分湿滑,路并不好走。章仲卿是习武之人,平日里走梅花桩也能如履平地,即便此处山路难行对他而言也不在话下。兰芝心知自己是个拖累,如今的情况也不容撒娇卖软,当下便挽起裙边打了个死结,将中裤挽到小腿处,手脚并用地跟在章仲卿身后。
公刘国女子虽较其他国更为开放些,但也很少如此不拘小节的。章仲卿心下感慨,不由动容,上前搀扶。
兰芝抬头道:“夫君可先行探路,不用顾忌兰芝。”
章仲卿眉头一跳,转身便走。
终究是吃力的,兰芝贵为公主,出入不是马车便是行轿,骑马也只是偶尔为之,甚少走过如此长的距离,何况还是崎岖不平的山路。她虽动作不停,脚步却是越来越慢。最后再也走不动了,捡了块大石坐下休息。
章仲卿其实已经走了很远,见兰芝久为跟上,索性离了溪边找了些充饥的野果,复又返回寻找兰芝。
“夫君,皇城可是在呈隐寺南边?”
“正是。”
“如今我们沿着溪流,是哪个方向?”
“向东。”
一问一答,两人面面相觑。也就是说,他们沿着溪水必然要绕很大的弯,但山谷雾气浓重,显然离开溪水另寻他路更为困难。
“前方亦是如此崎岖,恐怕今日只能在山里过夜。只是不知是否有人沿着溪水来寻,凭我二人之力,恐怕公主要吃不少苦头。”
兰芝摇头:“事情因我而起,我又有何资格言苦?其实能在这无人之境与夫君相处,兰芝心中亦是欢愉。”
章仲卿皱眉:“公主切莫胡言乱语。”
两人又沿着溪水走了许久,这次章仲卿并未先行探路,而是在旁相扶。也许是雾气的关系,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若再强行或有坠水的危险,只得寻一块平坦的大石歇息。
前一晚是在山壁的凹陷处,有藤蔓的遮挡和篝火,尚为暖和。如今身上再无火折,谷中潮湿生火也难,何况又是在溪边越发寒冷。章仲卿脱了外裳递给兰芝,兰芝也并不推脱。他盘腿打坐吐纳,她便靠在他的肩头。
山谷里没有一点杂音,偶尔虫鸣鸟叫越发显得此处静谧。兰芝虽是又累又困,却难得同章仲卿有这样亲密平静的时候,一时不愿闭眼。章仲卿呼吸厚重规律,兰芝玩心一起,问道:“夫君可否告知,当日是谁给你下了如此毒药?”
章仲卿依旧专心运气,闭口不答。兰芝顿时觉得无趣,却又不敢再贸然相饶,只得悻悻然作罢。却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得章仲卿道:“是晋先安。”
兰芝心头一跳,隐隐觉出有什么不对,不由问道:“你说当日等人来救,等的人可是我姐姐淑安?”
章仲卿又是沉默良久,终是答道:“正是。”
兰芝追问:“可是晋先安主动要替你去寻我姐姐?你心喜于她,又信任晋先安,因此在房内苦撑?”
章仲卿道:“公主果然聪慧过人。”
原来如此。
兰芝闭眼道:“从前我怎么也不信晋先安大智若愚,如今总算明白他的城府。夫君不曾怀疑么?兰芝怎会知道夫君在如此偏僻的厢房中中毒?怎会如此凑巧游玩到那处?怎会正好推开那厢房的门看见你?又怎会正巧知道解毒之法?世人皆道兰芝厚颜,甘献清白之身。可知兰芝亦是挣扎良久,不愿良人离我而去,才如此不顾颜面。”
章仲卿猛地停止吐纳,睁眼转过头盯着兰芝:“你什么意思?”
“那日兰芝在馆阁内读书,晋先安亲身小厮来告,章仲卿身中剧毒,唯此法能解。晋先安根本没有去找淑安公主,他来找的是我。”
“此话当真?”
“兰芝何时对夫君虚言?”
章仲卿问:“我和晋先安实乃好友,他为何如此害我?”
“夫君只道姐姐爱着晋先安,又怎知,他二人不是两情相悦呢?夫君心中喜爱淑安姐姐,或不知晋先安早已怀恨在心了罢?夫君心中或许对晋先安如此行事存有愤懑,兰芝却是感激。如果没有这件事,只怕夫君不会如此轻易愿为兰芝驸马。”
章仲卿一笑:“晋先安并不喜爱淑安公主,他喜爱的人,一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