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沦陷》苏小夕

22、如果你不嫌弃，我们以兄妹相称如何？

　　“周王都说不怪罪于你了，你为何还是如此神伤？”车程行至中午，燕王命人停下休息时，莫念坐在一块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石头上端着碗，却并不去喝里面的水，张玉看出了她的心事，遂走过来问她。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周王待我不像待其他下人一样？按理说他是主子，我冒犯了他，他应该勃然大怒然后责罚于我才是。”
　　“呵呵，”张玉笑笑，坐到了莫念身边，说，“周王有才有貌，自小跟在马皇后身边，从马皇后那里，学到了对待下人要宽厚，再加上他的性格比较洒脱，自然不会和你计较。”
　　“洒脱？”莫念摇摇头，“我可没看出来。”
　　“若和他相处的久了你便知道了，”张玉笑笑，“燕王对我说过，他的五弟和我的性格倒是颇为相像。”
　　“不，你们不一样。”莫念摇摇头。
　　“哦，是哪里不一样？”张玉扭过脸来看她。
　　“他没有你重情。”莫念说。
　　张玉听了她的话之后，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笑什么？”莫念问。
　　“没什么，只是突然间想起燕王曾经也对我说过这句话，没想到，一个是主子，一个是丫环，见解倒是颇为相似。”
　　“你是调侃我吗？”莫念问。
　　“没有。”张玉摇摇头。
　　这时，一个六岁大小的女童跑到了张玉身边。
　　“爹爹。”女童这么叫他。
　　莫念含在嘴里的水立刻喷了一天世界。
　　“你……”莫念看看那个女童，目瞪口呆对张玉说，“你什么时候有女儿了？”
　　“我……”
　　不等张玉解释，莫念便点点头说：“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当初拒绝梅兰的原因，原来你心里已经有人了。”
　　“不是那样，”张玉笑笑，拉过女童对莫念说，“你仔细看看，她和我，有相像的地方吗？”
　　莫念仔细观察了两人，女童皮肤如雪，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而张玉却是皮肤黝黑，眼睛也是单眼皮，不禁摇摇头说：“细细看去，还真的不一样。”
　　“不用奇怪，”张玉笑笑说，“她是我的养女。”
　　“养女？”莫念吃了一惊。
　　“嗯。”张玉点点头。
　　那是六年前的一个雪天，张玉从燕王府中回来，走到自己家门口时，看到门前放着一个红色的襁褓，隐约听到里面有婴儿的哭声，张玉走过去，抱起襁褓，发现里面有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孩，张玉四下看看，见周围无人，再看看小孩冻得通红的脸，便知道这是一个弃婴，张玉乐善好施，心里对这个女婴产生了怜惜之意，遂决定收养她，为她取名为长乐。
　　“长乐？是希望她可以一辈子都快快乐乐吗？”莫念问。
　　张玉看向走到一边玩土的长乐，点点头。
　　“莫念，我能请求你为我做一件事吗？”张玉突然问莫念。
　　“什么？”
　　“莫念，这次跟随燕王就藩北平，少不了要征讨北元，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在战场上身亡，还请你帮我照顾好莫念。”
　　“不会的，”莫念摇摇头，“你不会在征战北元的战场上死去的。”
　　“哦？”张玉笑笑，“你怎么知道？”
　　“我……”莫念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如果告诉他她是从21世纪来的，恐怕张玉会说她是一个胡言乱语的神经病。
　　“我猜的，”莫念扯了一个谎，“像你这样重情重义的人，我想，上天会垂怜你的。”
　　“说的那么肯定，好像你能够预知未来的事情似的。”张玉笑笑。
　　莫念低下头，没再说什么。
　　“姐姐，”长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莫念身边，拿起用泥巴捏制成的小兔子对莫念说，“你看，像不像小兔子？”
　　“像，”莫念摸摸她的头。
　　“好了，长乐，去那边玩吧。”张玉有意支开长乐。
　　待长乐离开之后，莫念笑笑，冲着张玉说，“如果她称呼我为姐姐，那我岂不是要称呼你为爹爹。”
　　张玉也笑了笑，对莫念说：“如果你不嫌弃，让她称呼你为姑姑如何？”
　　“那我们两人岂不是乱了身份，你是将军，我只不过是王府中的一个丫头。”
　　“我可从没拿你当作丫头，”张玉正色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在茶楼里教训那两个纨绔子弟，后来你进了王府之后，谨言慎行，处处小心，是难得的明白人，而且，我们两人的话题总可以说到一起，莫念，”张玉看着她说，“如果你不嫌弃，我们以兄妹相称如何？”
　　“兄妹相称？”
　　“嗯。”张玉点点头。
　　“我……”
　　“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而是……”莫念低下头说，“自古以来，那些攀龙附凤之人总是会遭人妒忌的，我……”
　　“莫念，你未免看高了我，”张玉说，“我不过是保护燕王的一个将军，相比起燕王，我实在逊色很多，有些人心比天高，对我这样的人自是看不上眼的，所以你和我在一起，无需担心会被人妒忌。”
　　这位张玉将军倒是有自知自明，莫念在心里说，难怪朱棣会器重他。
　　“那好，”莫念站起身说，“从今天开始，我们便是兄妹，不过……在府中的时候，还是不要表现的太明显，只有像现在这样在府外的时候，我们之间才可以不拘小节。”
　　“可以。”张玉站起身，冲她笑笑。

　　“姑姑，”一行人继续前行时，长乐选择和莫念同坐一辆马车，她问莫念，“为什么爹爹让我称呼你为姑姑，而不是姐姐呢？”
　　莫念抬起头，看了马车里众丫环一眼，见她们正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莫念低下头，回答长乐说：“因为我年纪比你大很多。”
　　“哦，”长乐想了想说，“那我可以称呼马车里的这些人为姑姑吗？”
　　“别，”一个丫环开口说，“我高攀不起。”
　　莫念蹙了蹙眉头，心想，我的担忧果然不是杞人忧天啊。
　　再看看长乐，见她正害怕地看着那个丫环，遂对她说：“长乐，累了吧，靠着姑姑休息一会。”
　　“嗯。”长乐说着，靠在了莫念身上，闭上了眼睛。
　　马车行进了一会之后，无意间，莫念碰触到了一个异物，她拿出来看了看，是一块红布，不知里面包着什么。
　　莫念刚刚准备放回远处，突然被一个丫环抢去。
　　“这是什么？”那位丫环边说边打开了红布。
　　这时，长乐醒来了，她一睁眼便看到了那块红布在一个丫环手里，遂伸出手去抢。
　　“还给我！”
　　那位丫环没有明白过来，手一抖，红布掉在了地上。
　　长乐愣住，莫念匆忙拿起红布，打开看了看，只见里面有一摊烂泥。
　　那位丫环不以为然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原来是一摊烂泥。”
　　“那不是烂泥！”长乐大声说，“那是我做的小兔子！”眼见自己捏出来的小兔子被人摔坏了，长乐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什么声音？”坐在马车里的朱棣听到了声音。
　　“好像是小孩子的哭声。”徐妃说。
　　“停车！”朱棣命令一行人停下，然后下了马车，朝着哭声的来源走去。
　　张玉正站在马车前，安慰大哭的长乐。
　　“好了，长乐，再做一个就好了。”
　　可是长乐不听，依旧嚎啕大哭。
　　“出了什么事？”朱棣走过去问。
　　“她把我的小兔子摔烂了！”长乐指着一个丫环对朱棣说。
　　“长乐，”张玉皱眉对长乐说，“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见了王爷要行礼。”
　　“无碍，小孩子而已，免了吧，”朱棣说，然后他看问张玉，“什么小兔子？”
　　“没什么，王爷，只不过是长乐用泥巴捏出来的一个小兔子罢了。”
　　站在一边一直默默地看着的莫念，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离开。
　　“小孩子天性童真，就算是泥巴捏出来的小兔子，也是很珍惜的，难怪她会哭得这么伤心。”
　　“王爷，”那位丫环早已经吓得面如土色，跪在朱棣面前，战战兢兢地说，“是奴才的错，奴才不应该随便乱动长乐的东西。”
　　“那你要怎么赔我？！”长乐脸上挂着泪痕，气鼓鼓地说。
　　“奴……奴才。”
　　“好了，长乐，不要难为她了，”张玉拍拍长乐的头，“你看，你这一哭，连王爷都惊动了，耽误了车程，爹爹要生气了。”
　　“但是那是我辛苦了很久才捏好的。”张玉低下头，委屈地辩解。
　　“好了，爹爹为你重新做一个。”
　　“不要，爹爹做的不好。”
　　张玉无奈地叹气，这丫头，怎么这么倔？
　　就在他手足无措地时候，突然间，一个用泥巴捏成的小兔子伸到了长乐面前。
　　长乐一抬头，看到莫念正冲着她笑：“给，长乐，这个小兔子，喜欢吗？”
　　那个小兔子虽然是用泥巴捏成，但是却做的惟妙惟肖，比长乐做的好多了。
　　长乐高兴地接过，破涕为笑：“我就知道，姑姑对我最好。”
　　总算是没事了，张玉松口气，站起身对朱棣说，“耽误了王爷的行程，是末将的错。”
　　“无碍，”朱棣笑笑说，“这丫头，我也很喜欢。”
　　说完，朱棣和张玉转身离开，朱棣走了几步之后，又返身回来，拿出一块他平常用的手巾递给长乐说：“擦擦手吧。”
　　莫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满是脏兮兮的泥巴。
　　可是，她却不敢接过那块手帕。
　　“既然是王爷给你的，你就拿着吧。”张玉冲着莫念点点头。
　　莫念看他一眼，这才接过了手巾。
　　“谢王爷。”莫念低下头说。
　　朱棣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真羡慕你啊，”重新坐回马车上之后，月儿对莫念说，“不管是张玉将军，还是王爷，都对你很关照。”
　　“张玉将军和王爷一向待人宽厚，这些是我们下人的荣幸。”
　　莫念说着看一眼坐在身边的丫环，她们的目光里，有羡慕有妒忌也有一点点恨。
　　莫念在心里叹口气，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