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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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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毕业之前就一直筹划着买个房子,工作了两年以后如愿以偿的摆脱了出租房,新房子是三居室,客厅不小,卧室和书房都面南,白墙,桦木地板,软装全部亲自设计,我吃的就是设计这口饭。屋子是那种北欧的简约风格,一些小玩意儿从二手市场淘来,家具通常是去宜家找灵感,然后回来自己画图纸定做,屋子采光很好,天气晴朗的时候,木地板上会泛起略微有些晃眼的光,由于是底楼,所以附赠了一个大阳台和一个小花园,可以养一条狗,数只猫,我在院子里装了一个秋千,算是了却小时候一直的梦想。
装修的预算在审核的时候发现多了一部分,于是搬回家一把雅马哈吉他,作为自己跟进“改善民生之新家篇”这个项目接近半年了的犒劳,算是奢侈了一回。因为虽然我有所准备,但是不断攀升的房价和物价还是让我欠了不少贷款。平日里一个人住很冷清,原本住在养老院的奶奶被我接了回来,她处于中度脑梗的恢复期,脑子也已经有些糊涂了,我一直嫌弃养老院的护工不专业,家里或许没有好设备,但是我有耐心,为此叔伯都来责怪了我一通,奇怪,我是奶奶养大的,现在我有能力养她了为啥要你们插手,我又不花你们的钱,我说。
为了还贷,也想攒一笔钱出门玩一段时间,所以一直在接活,过去不想干的事情也拉下脸皮笑嘻嘻接了,过的几乎是欧洲时间,比正常作息晚了七个小时,虽然累,但挣的欧元。好在奶奶由于夜里经常失眠,第二日必然也要睡到中午,并不影响我对他的照顾,而我自己本身则没有杂事,也没有哪里需要我赶着去,别人起床的时候我钻进被子孵螨虫,别人吃午饭我吃早餐,别人喝下午茶我也找点心啃,别人准备睡觉了我却是两眼放光准备着做猫头鹰。于是我工作室的灯便跟着我一起熬夜,整夜亮着我还不关窗,权当是个路灯。
哥哥与嫂子吵架,一气之下分了,嫂子回了娘家,他也不高兴收拾那因为吵架而折腾得乱七八糟的家,干脆住了过来,他一米八五的身高啪嗒往门口一站,生生在我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我有些无语的把他让进来,我们默契的伸出拳头,石头剪子布,我赢了,我睡卧室,他睡沙发。
“你和奶奶睡也可以。那么大一床她最多睡三分之一。”我说。他皱了皱鼻子,“和奶奶睡我宁可睡你工作室里的桌子上。你干嘛瞪我啊,我小时候可是跟她睡够了,你小时候倒是一直跟我睡的,要不你去补一补那缺失的童年。”哥哥心情恶劣的时候脸皮就特别特别厚。跟他相处了这么久我明白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回嘴,所以我收起白眼把他的话选择性得忽视了过去。
夜里他睡不着的时候就来我房间,我以为他要跟我说什么,他却一直没有开口,很多时候都是他上他的网,我做我的事,他熬夜时候有吃宵夜的习惯,看着快到三点的时候就去厨房煮点心给他,清晨的时候他出发去上班,临走便把他的制服披到我身上,我想还给他,他拒绝了,我才发现他身上的已经是春秋装,而披在我身上的还是冬季的呢大衣。“你会冷。”他简单得说。
他的大衣我已经穿惯,每年秋天稍有些降温的时候他就会把我包裹在他的大衣里面,他穿到膝盖的大衣我穿直拖到脚背,勉强不绊倒自己,但是极其暖和,这份他给的温暖一直要延续到次年真正开始暖和起来的时候。好多年了,看着他的肩章换啊换,我笑他说:等到你爬到顶了你还这么亲民把大衣留给我?他笑笑不说话。
奶奶有时糊涂了便分不清楚我们俩,拉着哥哥喊小妹妹,拉着我喊小丁。每到那种时候就知道她大约又是要发病了,时时竖起耳朵留神,有时一不小心,她便将衣服枕头之类的物件丢个满地,严重的时候会不知从哪里找来钥匙自己开门出去,重新找到她的时候她或许钻在小区的垃圾房里,或许又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直走到老家的宅院里坐着发呆。总是很担心他跑出去会出车祸或者有些更危险的事情发生,每日一觉醒来必然是满屋子找奶奶,若是她还在床上安好睡着或者是乖乖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心里就很安心。因为要照顾她,我一直处于半自由职业者的状态,有人要我帮忙做事的时候就很忙,屁股后面像点着火,淡季的时候就没活干,生活节奏就和老年人差不多。
照顾她不轻松,她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我得学会分清楚哪些是她的疯话,哪些是她的抱怨,哪些是她寂寞了纯粹想引起我的注意力而说出的言语。要时刻与她交流,保持她明白自己是谁要做什么,便有机会好转。
只是有时候时日久了,她的有些话就显得很气人,一会儿说自己要死了之类的话,饭不肯吃,药不肯咽,又得花上半天去劝;
要不就是来问我说有没有看到她的钱包,说是找不到了,一会儿说是我拿的,一会儿说是家里有贼,之类的云云,可是她连人民币面值都已经看不清楚了,她的工资卡和社保卡都在哥哥手里,我平时给她零花她又说她自己吃我的住我的不肯拿,怎么会有钱包;
有时由于一些小事她也会发火,譬如她认为新换的床单颜色不好看,她认为我是不关心她了,把她的喜好都忘记了。被她责骂得受不了,委屈得哭起来,把自己往房间里一关,任由她在客厅里疯,她疯够了就会坐到沙发上去,嚷嚷说饿了,喊着我的名字,明明才吃过饭的,还是可怜她,抹干净眼泪跑出来再帮她弄份零食。
明明知道她是在说疯话,可是这话是从至亲的人口里说出的,总觉得伤心了些,纵使如此,平日还是如此万般得好生伺候,让自己心里过意得去。我这条命是她救回的,我自然要回报。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