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引》湉子

11、第四章 挚情剑 情久长 (2)

　　倾雪夜伴孤灯，专心品读，她希望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全面了解对若耶山上的百花，既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又要争口气，那种被羞辱的事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金漱带着拼接完好的玉坛来到娴香阁，见到里面亮着灯，透过纸窗，他清晰的地看到倾雪坐在书桌台前的倩影，感受到她虚心刻苦地求知欲，便没有打扰，嘴角微微一笑，只是将玉坛轻轻地放到门外台阶处，然后悄悄地离去。
　　那一日，朱槿带人离开后，金漱看着地上那堆碎玉，用手帕收集起来，此后便等待着机会将拼接好的玉坛归还给倾雪。
　　第二日清晨，当倾雪醒来，推开房门，见到她的玉坛完好无损地立在地上，很是惊喜。
　　玉坛对她很是重要，那是她身份的证明，对于每一个护花女童而言，护花的工具胜于性命。玉坛是仙界之物，具有神奇的净化功能，几百年来，若耶山上的百花都是用玉坛盛水之后浇灌的，因为由玉坛盛过的水清澈纯质，由此浇灌百花后方能抚育出花中精灵。
　　那天撞到朱槿后，倾雪先行离开，当她想收起玉坛的碎片时，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只砖片瓦。
　　她懊恼着自己的粗心，责怪着自己的不称职。不但砸碎了玉坛，还找不到了，连补偿的机会都失去了。几日来她不停地忏悔着自己的过错，希望奇迹能够出现，但是那无望的期盼使得她不敢想象等待她的惩罚。
　　今日见到这失而复得的玉坛，倾雪喜出望外，急忙捧起来，紧紧的握着。她向院外探了探，寻找恩人的身影，却看不到任何踪迹。她不知道到底是谁为她找回了玉坛，并且将它修复完好，这个恩人帮助她的不是一点点，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这个人，他日好好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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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上次与金漱交手过，至今倾雪的小腹还隐隐痛着。今日去浣汐院取公主的衣物。
　　金漱去掌门那里请安，路上看到倾雪的背影，她端着衣物，娇弱地缓步前行，这才知道打的倾雪确实重了，不禁有些自责。

　　掌门站在万生殿门口观测天象，不禁眉头紧锁，思虑起来，慢慢捋起胡须，“近日天象异常，花妖界的势力越来越强大了，看来她们是朝无情洞集合了。”
　　“爷爷，断肠毒母不是被封在洞中吗，她们去那里做什么，莫非是要帮她破解封印？”金漱不解道。
　　“花妖界一直都潜伏在六界各处，到处霍乱苍生，毒害百姓，为了镇压住花妖界的势力，我们花仙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将断肠毒母封在无情洞中。没有断肠毒母，他们的行为也不敢太过嚣张，两百年来，人间也没有太大的毒花害人事件。但爷爷如今担心的是，一旦余党联合起来，破解封印是早晚的事，到时，恐怕人间又要经历一场灾难了。”
　　“爷爷，放心，身为若耶山的子民，孙儿一定守护人间的安宁，绝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金漱，如今形势紧急，爷爷身体大不如前，守护若耶山的责任就交给你了，你要在封印破解前炼成‘霖灵剑法’。”
　　“霖灵剑法？那不是~~~”
　　“没错，只有练成了‘霖灵剑法’才能驾驭干将剑，剑法共分九级，只有练到第九级，以九级神龙的力量召唤出莫邪剑，以天下挚爱之剑的力量方能击败断肠毒母。”
　　相传，以轩辕剑为首的上古十大名剑傲霸天下，九大名剑皆出于西平棠溪。古人云：西平有龙渊水，淬刀剑特坚利。天下第一挚情宝剑干将莫邪剑便产于那里。干将奉命为吴王造剑，三个月过去了，铸剑炉中采自五山六合的金铁之精仍没有熔化，铁英不化，剑就无法铸成，干将便会被吴王处死。铸剑期限即至，莫邪为了救丈夫干将，跳入了铸剑炉-------宝剑铸成后，干将留下了莫邪剑，只将干将剑献与吴王。当吴王得知干将私藏另一支宝剑时，派人追杀干将。干将被武士团团包围后，他打开剑匣，绝望至极，莫邪剑忽从匣中跃出，化为一条白龙，飞腾而出时干将也消失无踪，同时，吴王身边的干将剑也不知了去向。
　　白龙出现在了千里之外荒凉的贫城县的延平津的深湖之内，为当地的百姓呼风唤雨，使得贫城县渐渐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县城的名字改成了丰城县。六百年后，丰城县的县令雷焕在修葺城墙时，发现了干将剑，便将干将剑佩戴在身。当雷焕经过延平津湖时，水面翻腾，跃出黑白双龙，双龙向雷焕频频点头意在致谢后，两条龙脖颈亲热地纠缠厮磨，双双潜入水底不见了。
　　金漱回忆着幼时阅读《吴越春秋》与《搜神记》中关于上古十大名剑的记载，思索道，“干将莫邪剑的传说孙儿略知，但自汉朝时便没有了下落，即便是练成了霖灵剑法，如何寻找到宝剑？”
　　掌门嘴角微微含笑，“只有当你心中富有大爱，练就一身正气，带着心爱的女子，以挚情之心方能找到这天下独一无二的挚情宝剑。”
　　金漱面色不变地倾听着掌门的见解，心中着实没有了主意：心怀大爱，身怀正气，是若耶山弟子的本职所在，并非什么难事，但这，心怀挚情之心，寻找到挚爱的女子，便非易事，且要与之经历种种艰难，寻求宝剑，更是难上加难·····
　　见孙儿立在原地愣愣地揣摩着，掌门便猜出了他的心思，迟迟地，开口刁难道，“怎么？莫非世上还没有能与我孙儿匹配的女子么？”
　　金漱尴尬一笑，那笑容如一朵蜡花僵在他稚气秀朗的脸庞上，“爷爷，孙儿不敢。”
　　须臾，掌门郑重其事道，“金漱，你是爷爷的希望，守护若耶山的职责便交与你了。爷爷现在就把霖灵剑法的口诀传授于你。”
　　“爷爷放心，孙儿定不会辜负爷爷所望。”金漱双手合十，身姿帅气地单膝跪地，接受掌门的“将军令”。
　　“你要记得，‘霖灵剑法’最高级修炼起来会很艰难，无论怎样，都只能由你自己修炼，万不可被任何人知道了口诀。”
　　“孙儿记住了。”
　　金漱百龙之智，口诀传授完毕之时，他便能将口诀倒背如流。
　　掌门很是满意地微微点头，走到殿门旁，遥看天际，目光中绽着坚定有力之态，金漱跟到了他身边。
　　掌门意味深长地嘱咐道，“金漱，你要记得，你要守护的不仅仅是花界的秩序，更要保护好你唯一的妹妹。”
　　“妹妹？此事关系源儿？”金漱疑惑地问道。
　　掌门慢慢捋着苍白的胡须，缓缓而道，“这关系到源儿的身世，待我慢慢讲与你听·····”
　　从万生殿出来后，金漱心情沉重起来，断肠毒母、霖灵剑法，还有源儿的身世，掌门方才的讲解，让他明白了一切，但一切来的都太突然，突然的让他觉得自己肩膀上要承担的责任很重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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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在花仙界与花妖界之战中，金漱的娘亲绾月已怀有身孕，为了制服断肠毒母，下山与之对抗，运用仙力，动了胎气，早产生出源儿。
　　源儿是琼花仙子转世，奉天帝之命，来到人间的任务就是消灭断肠毒母，只有完成了任务，她才能恢复身份，重返神界。如果源儿长大，便会成为是唯一一个可以单独战胜断肠毒母之人。为了斩断这种后患，花妖界一直希望将襁褓中的源儿除掉。为了保护女儿，在源儿出生不久时，绾月便忍痛将她冰封起来，送到东岳泰山天仙女碧霞元君那里。
　　源儿有碧霞元君照顾，金漱又在修仙中，两个孩子都有佛祖庇佑，绾月心中对他们没有了担忧，于是投入烈火中，化身火凤凰，在十二花神的联合下，将断肠毒母逼进无情洞，封印起来。从此，花妖界余党隐藏到六界各处，没有过分霍乱苍生的举动。而绾月成为了神界的天鸟，再没有回到若耶山上。
　　金漱与源儿虽是亲兄妹，却分养在各处。百年后，金漱修仙成功，成为若耶山上的太子，碧霞元君解除源儿身上的冰封之法，将其送回山上抚养，源儿才开始真正的成长起来。
　　世间能够破解无情洞封印的办法只有一个，只要结合了五彩梦石与凤血丹石的力量，封印自然就解除了。但如此，源儿便没有了生存的仙法，甚至会丧命，歉然山上的妖怪也会受到牵连，不得安生。
　　表面上，源儿戴的五彩梦石项链是师父们送给她的礼物，保佑她平安健康成长，实则是守护她的仙物。
　　源儿没有经历修炼的过程，仍是凡人之躯，身上的法力都是来源于那串五彩梦石项链，项链含有五颗彩珠，代表了五种不同的力量，是源儿对付花妖界不可缺少的仙物。有了项链的庇护，她才能拥有仙法，才能不受妖怪的伤害。如果在项链没有发挥作用前被花妖界掠夺，她便失去了对付断肠毒母的力量，结果不但不能重返天庭，还会元神破灭，不能转世。

　　金漱不敢想象源儿身上肩负的使命，他是绝对不会让妹妹一人去面对花妖界的，他从来都不允许她受到半分伤害。
　　“无论怎样，我都要修炼成霖灵剑法，找到干将莫邪剑，便可以打败花妖界，妹妹就会平安无事。”金漱暗念着这句话，他的选择，便是对源儿最大的保护。
　　正埋头踱步，顺着小石路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忽听到娇弱的吟诗声：“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行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金漱顺着声音寻去，看到倾雪正蹲在一棵垂柳下发呆，口中仍吟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好一个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金漱口中含笑，重复地吟诵道。
　　忽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倾雪回头，只见一身金色锦衣立在花海之中，姿态翩然，率真迷人。
　　世间最美的声音，便是金漱的声音吧，清脆如铃铛般，只叫人赏心悦耳，倾雪耳畔仍回荡着方才金漱念的那句词，正痴痴地注视着他，金漱尴尬的轻咳两声，倾雪慌忙扔掉手中的柳枝，起身请安，随后垂面静候其吩咐。
　　“怎么突然念起词来，莫非是你有了心上人？”金漱开玩笑道。
　　金漱活泼直率，青春阳光，对待仆人一向敦和，倾雪很是喜欢他的性情，于是抬起头，微笑着回复道，“太子说笑了，奴婢不敢，只是昨夜仰望夜空，遥见牛郎织女如此相隔，今日又见到这悠悠垂柳，便胡乱念起几句。”
　　金漱笑道，“这个时节，你能清晰地遥望到牛郎织女星？”
　　倾雪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谎话被识破了，微笑道，“当然，我用心看的，不是用眼睛看的。”
　　金漱净似美玉的青涩面庞露出了清新的笑容，“看你平时温和乖巧的，没想到也这般伶牙俐齿。”
　　“我陪伴在公主身边，总不能丢了她的面子啊。”
　　“源儿是钟灵毓秀，你是心有七窍，你们俩果真是一对好姐妹，旁人是万万学不来你们俩这份心性的。”
　　“太子是公主的哥哥，也要把自己抛到旁人之列？”
　　金漱笑道，“我可不敢恭维。”
　　“太子疼爱公主，与公主兄妹情深，哪有抛下公主，自讨闲暇的道理？”
　　金漱笑了一下，他与倾雪聊得很投机，平复笑容后说道，“《鹊桥仙》是我最喜欢的词，今日由你念出，倒有另一番意境，我看你念诵的神情与态度，全然不像赞同此词描绘的意思。”
　　“对于倾雪而言，如果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倒不如不爱。相思之苦，痛苦难耐，恐怕万箭穿心也敌不过。”倾雪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与胆识，毫不保留地道出心底的真话，就像讲给自己最信任的朋友。
　　金漱只是笑。
　　倾雪瞅向他，“太子嘲弄奴婢。”
　　“哪有，我只是觉得，你的想法很对。可我只怕，此生无缘相爱，更是无法体会到朝朝暮暮的思念之情。”
　　倾雪闻之，不知如何作答，便垂下双眸。
　　片刻后，金漱转变情绪，微笑着关怀道，“还疼吗？”
　　“嗯？”倾雪疑惑，瞬息间明白金漱所指之事，“回太子，奴婢一切安好。”
　　“你胆子倒够大的，现在竟跟我撒起谎来。我打的那掌，就算敷上山上最好的药材，也要几日才能恢复。”金漱的声音总是清脆而温暖，就如同这春日里的阳光，让人欣喜，让人醉。
　　倾雪略微羞怯地回答，“真的没事了。”
　　“估计就算把药给你了，以你的法力，也不能彻底治愈。你若不介意，我帮你疗伤，可好？”
　　倾雪立在那里半日，不知如何作答，金漱的热情与善良让她不知所措，此前她将源儿放出山，他没有追究责罚，如此恩典她已是感激不尽，如今又主动要求为她疗伤，倾雪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怎敢让太子为她疗伤。
　　思来想去，倾雪觉得还是不麻烦他比较好，正要开口委婉拒绝时，金漱已先开口，“看来你是同意了，坐下吧。”说着，便坐下来。
　　倾雪愣住了。
　　“想什么呢？不愿意？”
　　倾雪突然觉得喉咙里的温度是滚烫的，羞涩地挤出“没有”二字。
　　她心中一直都很是赞赏金漱，他高贵又不失亲切，直率又不失可爱，活泼又不失稳重，他身上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就如同冉冉升起的朝阳，充满活力，让人看到无线的希望与力量。
　　如今面对他，她心中倒是多了几分信任，更何况小腹确实还隐隐地疼着，于是慢慢坐下来。
　　在百花包围中，金漱专心施法，手轻轻放在倾雪的小腹前面治疗，倾雪感到一股气流涌入体内，腹部尤其的热，金漱收功，没有了任何的感觉，腹部真的不疼了。
　　金漱转身离开时，朝倾雪淡淡一笑。倾雪还没有说出“谢谢”，他已远去。
　　方才腹部有股热流，此刻，她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直暖到面部，脸颊泛红。那温柔又清新的笑容，是那么的可爱，这就是太子，倾雪想着想着也舒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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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槿站在梧桐苑外，目睹了金漱与倾雪如此亲昵的举动，金漱对倾雪的照顾，让她妒忌，让她心酸；而倾雪那副娇滴滴的脸蛋，在她看来只是不知廉耻，矫揉造作的表现，令她厌恶，令她痛恨。
　　朱槿年长金漱五岁，曾是她的侍女，当时名唤“紫云”，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小时候，金漱很是依赖紫云，总是“云姐姐，云姐姐”地喊着，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牵着她的手。紫云很是疼爱金漱，处处照顾他，事事为他着想。
　　他们在很小的时候，曾经拉钩发誓，以后无论是生老病死，还是得道成仙，生生世世都不分开。
　　金漱的家族历代修炼成仙，他便在成人冠礼之后，踏上修仙之路。
　　紫云爱慕金漱多年，为了幼时那个誓言，决心要与金漱共生死，于是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泰山碧霞祠，拜碧霞元君为师，其真心打动元君，收她为徒，并在修炼成仙后被送回若耶山，成为若耶山的女弟子，与金漱重逢。
　　时光流逝，岁月无痕，百年之后重逢的他们，却已不再是当年的他们，金漱不再依赖紫云，紫云不再照顾金漱。
　　紫云被掌门赐名“朱槿”，虽仍愿意做金漱的女仆，但因其心性清高，心思缜密，做事稳妥，掌门封她领头女官之职，与金漱职位等同，共同辅佐掌门掌管若耶山，并在任职当日，位列若耶山仙名册中。金漱很为他昔日的云姐姐感到高兴。
　　与金漱身份等同，是朱槿一心期盼的，也是在她意料之外的，也许这样，就可以拉近与他的距离，就可以做他的姐姐，既不伤他的身份，也不丢他的面子，而且可以永远拥有他，这种占据是谁也抢不走，分不到的。
　　金漱行事润如春之清风，朱槿行事肃如秋之凝霜。他们共同守护若耶山，处事的方法原则大不相同，少有殊途同归之时。争论不休也是常有的事，但彼此都执拗固执，又缺乏沟通，时间久了，便各成一派，对彼此的了解越来越少，最终成为并肩作战的陌生人。
　　逝水东流，他们都回不去了，最美好的时光便只是那凡人时的纯真年华。多少个夜晚，当胧月静夜时，朱槿总是会抬头看向那轮明月，她总觉得那轮明月就是金漱，也在看着她，他们共同回忆年少时那两小无猜的时光。对于朱槿而言，此生最宝贵的东西就是那些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