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赋》沿冬华

18、17.迷之蓬莱

　　出了凌霄殿我幽幽叹了口气，你说说这都是些什么事，为什么那瞬间感觉我的心灵如经历了沧海桑田时过境迁？
　　“哎……”这年头当个神仙也不快活。
　　“大仙你在感叹什么？”
　　我寻着声音去，霍寻拢着袖子，身后站着个阿梓。
　　我瞥了他一眼，“我在感叹，天君怎就把你放出来了？”
　　他咧嘴笑得阴险，“大仙想甩掉我，百八十年后吧。”
　　扇子搭了把手，我问他，“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霍寻鼻子都快翘到凌霄殿之上了，“极东的太子殿下为我求了情，天君才将我放了出来，要是盼着能指望大仙你，我早受三十二道雷刑灰飞烟灭了。”
　　我眉毛挑了一下，“什么样的罪名要承这等极刑？”
　　阿梓可听不下去了，在他身后端端正正的说，“兄长夸大了，左右三道雷刑，就算上神不在，也有老君替你说情不是？”
　　霍寻扭回头龇牙道，“别给我提那老头儿，他让我天君劈我一道，让他自个儿受一道试试。”
　　阿梓无奈一叹，“天君盛怒，老君只能请求让兄长少挨一点刑，总不好对外落下一个包庇罪。何况兄长飞升上仙时也得忍受三道天雷，没准这三道雷刑就是你飞升的劫数呢？”
　　霍寻听闻，反倒安静下来，眼珠子转了转，或许是觉得阿梓说的有理，在哀叹他错失了飞升的机会。
　　我一句话把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好啊，现在你有极东太子撑腰，去找他吧，别跟着我。”
　　他扯着我的袖子使劲干嚎，“大仙别抛弃我，我生是大仙的人，死是大仙的鸟，大仙拿绳子捆我，拿鞭子抽我，我也不走，我要跟大仙一起去蓬莱！”光是声情并茂的嚎，不时啜泣几声，眼泪倒不见一滴。
　　我被他扯得额间青筋直跳，“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蓬莱，万一天君把我扔去极东，你是否要跟着陪嫁？”
　　他狗腿的仰起头，“我都知道了，天君派你调查蓬莱岛，阿梓都和我说了。”
　　我转而望向阿梓，他对我说，“上神，千真万确，天君方才拟了旨意秘密告知老君，老君特遣我随上神一同前去，助上神一臂之力。”
　　这天君动作也太快了吧，我前脚刚踏出殿门，他立马把消息传送到老君跟前，看来天君心里已经把霍寻当成老君自养仙鹤，也难怪，有阿梓在宫里当值，又有他们的母亲和老君这层关系摆在那，不知内情的恐怕都那般认为罢。
　　我有分为难道，“带你们下界不难，但阿梓，老君宫内的事务怎办，我可听说一直都是你在处理。”
　　霍寻撇开脸嘀咕道，“那老头该自己处理了，反正都是他的公务。”
　　阿梓看着他的兄长，一张脸都要愁死了。他作揖称道，“无妨，左右不过数日阿梓便回来了。”
　　“你不同我们一路追查下去？”调查蓬莱岛不是短日便能理清其中因由，阿梓应该十分清楚才是。
　　他答道，“阿梓只为上神引荐蓬莱仙君。”
　　“啰啰嗦嗦要到什么时候？再不下界天要黑了。”霍寻等不及了，一听到要下天界大概心痒难耐。
　　被他如此一催，三人动身前往天门。路上阿梓同他道，“兄长，九重天没有黑夜。”
　　霍寻不搭理他。
　　阿梓又苦口婆心道，“兄长对我爱理不理便罢，但万不能也这么对老君和上神。老君对我们的母亲有养育和感化之恩，对阿梓更是恩重如山……”
　　霍寻回过头来朝我吐苦水，“大仙，你说我怎么就有这么聒噪的弟弟？”
　　我摇着扇子漫不经心道，“命耶？命也……”
　　腾云慢吞吞的飘至蓬莱岛上空，这个时辰蓬莱仙岛一片安宁，我看了这片郁郁葱葱的林子才想起来，问阿梓，“对了，上回在蓬莱带走的熊孩子如今怎么样了？”
　　“并没有不妥，只是年纪太小承受不住那么多修为，有些迷迷糊糊的。这孩子能吃到老君的仙丹仙草也是一种机缘，老君便将他留在八景宫当一名奉茶童子。”
　　霍寻听闻插嘴道，“奉茶？你们也不怕他把茶杯摔烂了。”
　　“兄长当初若是把仙丹吃了，还会发生这等事吗？”
　　霍寻眼神往旁边飘去，“怪我咯。”
　　阿梓咂舌叹气，近来他叹气无缘无故多了起来。
　　我玩弄着扇子，说，“阿梓，蓬莱仙君是个什么样的神仙，你既识得他，同我说说个大概。”
　　阿梓若有若无的望了霍寻一眼，眼神意味不明，有点复杂。
　　“其实阿梓也不识得这位仙君，老君倒是与这位仙君有半分交情，想来他会卖老君几分面子罢。”
　　我掂着扇子没有说话。
　　霍寻此刻开口道，“快走吧，我这么大还没去过蓬莱仙君的仙宫，大仙、阿梓你们不好奇那仙宫长什么样？”
　　虽说好奇，但在蓬莱岛上空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宫殿。
　　“不应当啊，蓬莱仙君的宫殿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我颇伤脑筋，“不是消失，是布了仙障。”
　　寻常小仙布下仙障，我大可仗着自己身份先斩后奏。
　　但此次又不能按寻常而论，我是来请求蓬莱仙君出面调查蓬莱岛的异样，私自破了仙障可不是一副求人的态度。别没请成，先被仙君轰出去。
　　是以很是烦恼，蓬莱仙君又是一副隐士高人的模样，要是里面的小仙不出来，那我岂非无功而返？
　　那可不行！
　　我还指望着能拖延和极东太子的婚事，岂能悻然而归。
　　但在蓬莱岛晃悠了几个时辰，仙障里头依然无人出来。
　　我越想越不对头，仙宫不会成了死宫吧？
　　加之天色渐晚，整个蓬莱岛笼罩着死气沉沉的诡异气氛，和无声无息的仙障交相辉映。
　　霍寻捡了几根干树枝，搭成了一个微小的篝火，双手一张，火焰腾地生起。
　　他往旁边石头一坐，“你们别紧张，蓬莱岛一到晚上都这样，我住惯了。”
　　阿梓站在他对面，严肃道，“兄长，你的意思是夜夜如此？”
　　霍寻一张脸被火光照的忽明忽暗，“是啊，所以一到晚上飞禽走兽都都躲在洞里不敢出来，蓬莱岛好的大的洞口都被他们抢占了。”
　　阿梓问道，“这又是为何？”
　　霍寻神神秘秘的看了我们两眼：“因为啊，这里有专|□□元的怪物！”
　　“哦？你说说看。”我一听感兴趣了，从仙障那儿转过身。
　　霍寻耸耸肩，“我没亲眼见过，不知那怪物长什么样，不过听他们说死掉的灵兽都是干枯而死，干得只剩下一张皮，而且大多死不瞑目。啧啧，太惨了太惨了。”
　　阿梓皱皱眉，“竟有这般奇事？”
　　霍寻嘿嘿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阿梓你要是害怕，自己去找个洞穴躲起来。”
　　阿梓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立马戳穿他的心思：“明明是兄长想躲起来吧。”
　　霍寻翻了翻眼皮，被戳穿了真难堪，可还是在嘴硬：“我这是为了你们好，谁知道那怪物会不会等我们松懈之时袭击我们。你们初来乍到不知道，像这种月圆之夜，那怪物走动得最勤。”
　　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仙地怎么会有阴暗之物，蓬莱仙君不管？”
　　霍寻沉吟道：“倒也没不管，可也没管到哪里去。仙君只是叫我们进山洞便可安然无恙，却也没除掉那怪物。”
　　只是奇道，作为蓬莱岛的守护仙君，竟没能除去邪秽之物。
　　当下和阿梓对视一眼，阿梓心有迟疑，问我可要将消息先报上九重天。
　　我抬手制止他：“慢着，先看看情况再做打算，毕竟我们谁也没见到那些怪物，不好凭着流言蜚语断定。”
　　“好。”阿梓如此说着，没有加入我们的圈子坐下来休息，而是走到一边倚着树干。
　　霍寻咂舌：“这儿有火，暖和。”
　　阿梓分外有礼节道：“无碍，有仙术护体。”顿了顿又转过脸和霍寻道：“兄长，尊卑有别，不如过来我这边坐吧。”
　　霍寻一副不屑搭理他的模样，“别，这火是我生的，凭什么要我过去。”
　　阿梓摇摇头没说话了。
　　霍寻小声和我道：“你看看你们九重天整日里就只会宣扬尊卑有别，阿梓连坐在你对面都不敢。”
　　这我可真无能为力，世风如此，以我一人之力如何翻天覆云。
　　当下烤火，没有多言语。不久霍寻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阿梓背靠大树一动不动，看来都睡着了。我盯了许久仙障，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打了个呵欠，竟也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这一睡像是似堕入云中，摇摇坠坠的不怎么真切。眼前云雾缠绕，狭窄的视线中只看得见一个男人的背影。乌丝三千，一袭清淡至寡味的常服。
　　仅仅是个背影，便可断定是如何出尘的人物。
　　我巴望着他转过身来，一睹他的面容。
　　仿佛应了我的期待，他突然转过身来。
　　我欣喜片刻又少不了失望。还是那般狭窄的视线，只看得见他下巴以下。
　　在梦中我到底成了什么？视线竟这般受限。
　　我想抬抬胳膊伸伸腿，不料梦中并不与我的想法一致。我能明显察觉出身体被禁锢起来，根本不能任我动弹。
　　男子离我越来越近，我稍有怔忡，从他的身上散发出好闻的香气，莫名令人安心。
　　我蹙眉努力回想这个气味，只觉得十分熟悉，但是一时又说不出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我暗自纠结时，他忽而用仙术割破他的手指，血液缓缓流出，我见到他的嘴巴动了动，却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只见他带血的手指离我越来越近，直到他的血滴在我身上。
　　满室遗香。
　　我猝然惊醒。
　　眼前蹲着一人，与我四目相对。
　　天色阴暗，火堆不知何时灭了，浓烟味刺鼻。
　　我哑了哑，想到霍寻说的怪物，想都没想直接五爪抓过去。
　　没想到他反应很快，单手擒住我的手腕反压在树上。我另一只手往他天灵盖招呼，他侧身避过了。我屈膝踢他，他用手肘挡过，手上发力，将我整个人撞到树上。
　　沙沙沙，树叶落了我满头。我抬头只见月光迷离，他一双眸子也跟着熠熠生辉。
　　我心道不对啊，要真是吸取精元的怪物跟我在这头磨蹭什么？
　　最重要的是我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邪气。
　　“你是谁？”
　　我盯着他，他却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趁着他没注意凝聚仙术使唤出挂在腰间的折扇，将他反震出去。他没料到我会来这一出，退后几步反倒有些吃惊。
　　“呃……吵什么……”霍寻被声响吵醒，打了个呵欠，“火什么时候灭了？”
　　同时阿梓也跟着醒来，“是上神那边传来的动静。”
　　话音刚落，阿梓手心燃起微弱的火焰，却足够将这一个地方照亮了。
　　折扇重回我手中，我目光不离那人，听到阿梓惊讶道：“太子殿下？”
　　我有些茫然，他这算是哪门的殿下，天君那几个儿子谁人不识，愣是没眼前此人。
　　就连霍寻也揉揉眼睛，“这人长得好生眼熟啊……”
　　我忍不住皱眉，便见阿梓迈步往前作了一揖：“小仙乃八景宫常侍，拜见极东太子。”
　　我眉头一跳。
　　他说谁？极东太子？
　　他一身黑衣，静静望着我，对阿梓点头，便又将目光投向我。
　　霍寻总算回神了，“对对对，这就是极东太子，大仙，还是你未婚夫婿呢。”
　　阿梓尴尬一咳。
　　我捏了个诀将霍寻的嘴巴粘上。
　　恭恭敬敬，不如说十分见外的作揖：“小神不识，竟是极东太子驾临。不知太子有何贵干？”
　　他淡定望着我，“听天君道，你要追查蓬莱异状，我来看看我的未婚妻，有何不可？”
　　一句话堵得我哑口无言，干涩的笑了两声：“并不是值得太子亲临的大事，那个……我记得我们的婚事暂搁了吧，以后的事尚且没个准数，太子殿下还是别这么称呼我。”
　　同时不留痕迹的打量他，眼神淡、表情淡，给人的感觉很冷漠，却是新近小仙女选择夫君的唯一标准。
　　呃，彼一时此一时，我记得万年前还流行妖孽型的美男子呢。嗯，就珞谞那样。沧海桑田，变得我真真措手不及。
　　极东太子望着我，眼神说怪不怪，就是看得我浑身和被几千只蚂蚁爬似的。
　　“好，我不这么叫。”他意外的妥协，接着又道：“我来，是天君的意思。你就算再不喜欢，只能忍忍了。”
　　这回轮到我尴尬的咳嗽。
　　还以为能躲几天是几天，没想到天君还给我留了后招。
　　这太子是赶不走了，悲乎哀哉。看来这些天少不得要结伴同行，只盼我能尽快甩掉他，看这太子殿下也并非喜欢我模样，怎就挑上我了呢？
　　我万分不解，嘴里不由心的说道：“既然如此，太子就和我们同行吧，早点解决，早日回九重天……”
　　之后怎么样就与我无关了，反正我迟早离你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