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如兰》千山红叶

13、第十三回 变故

　　大年三十，本来是所有家庭都最欢快的日子，这个时候，即便是家里再穷，也能包上一顿饺子，放上一挂鞭，以全新的心情，迎接崭新的一年，期盼明年会比今年好。
　　这一天，对于温家来说，却如同地狱。
　　温如兰怎么也想不到，父亲会喝了农药，她甚至都不知道，是谁把农药给了父亲，人还没有送到医院，就断了气，看到温宝生那张因为痛苦而变得狰狞的脸庞，温如兰心如刀绞，大叫了一声，便晕了过去。
　　村子里的大夫给她掐醒以后，温如兰就扑在爸爸的身体上，任谁也拉不开，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不是谁都能理解的，人生之痛，莫过于生死离别，父亲是她最亲的亲人，之前，父亲对她或许有很多的不公平，她对温宝生，也有诸多的怨言，但这一刻，她只想抱着父亲，她只希望父亲能够睁开眼，哪怕，让她减寿二十年，她也愿意。
　　这时候，院子里一阵吵闹声，温如兰听出了不对，是小叔，他在和人打架。
　　“大兰子，别哭了，你去看看，你后妈和你叔打起来了。”
　　温如兰也是一怔，跑了出去，村子里的人围成一圈，没有人劝架，温如兰分开人群，小叔像发了疯一样骑在嫂子的身上，一阵乱打，没有人劝他，现场出奇的诡异。
　　“小叔，怎么了？”
　　“大兰子，都是这个贱人害死了你爹，你要记住这个贱人，她不是我们温家的人，我们温家没有这样不要脸的浪﹡货，贱种……”
　　小叔骂起来没完没了，一边骂一边打，张二莲怎么打得过一个身体强壮的男人。
　　温如兰呆住了，“小叔，小叔，这是怎么一回事？”邻居怕两个小的害怕，已经把弟弟妹妹送到了奶奶家，所以，小叔才会毫无顾忌的打她。
　　看到温如兰发话，终于有人出面拉开了小叔，“算了，先办丧事要紧，张庄李家那棺材铺有现成的棺材，找俩人拿上钱先去买棺材吧。”
　　温宝生只有这一个亲生弟弟，但是，没出五服的兄弟有很多，所以，张罗起丧事来，很是利索，很快的就买来了棺材，寿衣，温如兰亲自给父亲换上了衣服，看到父亲平静的躺进了棺材里，温如兰觉得，自己也死了。
　　按说，应该让张二莲守灵，可是，小叔把她轰了出去，而且，张家那边也没有报丧，完全无视张家人了。
　　骨肉血亲，这时候才能真正分得出来，平日里再打再闹，到了这个时候，兄弟还是兄弟，依然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奶奶知道儿子死了，昏过去好几次，三个孩子都还小，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都在过年，不好大办，也没有钱大办，初二的时候，就把温宝生和他的亡妻一起合葬了。
　　昏昏沉沉的温如兰发现，张二莲不见了。
　　张二莲跑了，趁着丧事乱腾的时候，和纸箱厂一个外聘来的技术员跑了，丢下了她的一双儿女，若干年以后，温如兰在一个城市出差的时候，见到了张二莲，她又生了一个孩子，和那个男人一起，过着贫困的日子，那个男人，十足的一个赌徒加酒徒，喝醉了就打人，清醒了就去赌钱，张二莲的后半生，每一天都生不如死，而她的一双儿女，从来不想认她，他们比母亲生活的好数十倍，数百倍。
　　一个热热闹闹的家，只剩下三个孩子。
　　而此时，他们已经家徒四壁。
　　温如兰不愿意到小叔家过年，毕竟他们也是一家子人，所以，她自己带着弟弟妹妹在家过的年，就像没事人一样，照顾着他们。
　　两个孩子已经懂事了，对于张二莲带给他们的耻辱，他们对母亲充满了愤恨，温伟强很坚定的说，以后他们只有姐姐，没有妈。
　　家里有白事，过年的时候是不能出门的，也不能给长辈拜年，姐第三就在房子里看电视，温如兰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课本，她一个字也没记住，只是刷刷的流泪，这个家，以后就要靠她支撑了，所以，她再也不能上学了。
　　别人家过年，热热闹闹，鞭炮齐鸣，唯有温如兰和弟弟妹妹，抱头痛哭。
　　小叔和小婶给他们送来了饺子，温如兰在门口磕了三个响头，就把门又关上了。
　　夫妻俩知道，这孩子很倔强，却没有想到，她倔强要强到这种地步。
　　人人都在骂黑了心肝的张二莲。
　　初六的时候，温家的门响了。
　　温伟强开的门。
　　“君子哥……”温伟强有点发愣，同时，长君子也是一愣，大过年的，怎么穿着黑衣裳？
　　温伟强站在门口，“君子哥，你不能进来，我们家十五之前都不能进来人，我爸死了，我妈没了。”
　　温伟强关上了门。
　　隔着门缝，长君子看到同样穿着黑衣裳的温如兰走出来，窄窄的一道门缝，让温如兰看起来更加的憔悴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强子，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长君子急了，他早就想来了，可是，他找不到借口，初六是隔壁村的庙会，他觉得自己有借口了，所以，他就跑来了，他想，让温如兰带着他去赶庙会，温如兰应该不会拒绝吧？
　　谁能想到，温家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
　　他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进去的。
　　长君子转身走了，到了村口小卖部，他买了一包口香糖，要了一瓶水，借机和店主人聊起天来，他有意无意的说到了温如兰。
　　店主人马上掉泪，说起了温家的变故。
　　长君子一口气喝完水，骑车飞快的跑回家。
　　看到儿子不到中午就回了家，长妈妈一阵坏笑，“儿子，吃闭门羹了？”
　　长君子颓然的坐下，看着爸爸妈妈，一字一顿缓缓道，“温如兰的爸爸死了，后妈跟人跑了，他们家只剩下姐仨了。”
　　“你说什么！怎么会死了？”长大康震惊的看着儿子。
　　长君子把温家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详详细细的告诉了父母。
　　夫妻俩面面相觑，一时间，内心五味陈杂。
　　如果是他们发生了事故，长君子会怎么做？
　　温如兰，果然是个坚强的姑娘。
　　“儿子，你打算怎么办？”
　　长君子红了脸，挠挠头，这一路上，他都想如何帮助温如兰，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温如兰住他们家来，就是不知道爹妈同不同意。
　　他完全忽略了温如兰的想法，以温如兰的性格，温如兰也是不会同意的。
　　知子莫若父，长大康捶了儿子一下，“你小子，人家温如兰怎么想的，你知道吗？人家刚死了爹，你想什么都没用，想不到你人不大，心还挺大。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先问问。”
　　“她现在可瘦了，都没肉了。”长君子脱口而出，说完以后，脸更红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长大康拿起茶几上上的车钥匙，“我出去一趟。”
　　长君子盯着父亲的背影，问长妈妈，“妈，我爸上哪儿去了？”
　　“给你说媳妇去了呗。”长妈妈撇撇嘴，她这儿子可真有出息，上学的时候就把儿媳妇找了，幸好是个漂亮聪明的，要不然，真得打折了他的腿。
　　长大康来过温宝生的家，可没去过小叔家。
　　所以，在村口他就打听，温宝山家住在哪儿。
　　很顺利的，就找到了温宝山家。
　　小叔是见过长大康的，长大康提着东西进门，让他很是诧异，愣了一下，把长大康迎进了家里，长大康笑着四处打量，“你这院子弄得还挺利索。”
　　“还行，长老板这是……”
　　两人在客厅坐下，小婶端上茶水，长大康问道：“老太太怎么样了？”
　　温宝山猛抽了一口烟，“从我大哥没了，就一直在炕上躺着，到今天都没下地。”
　　“我去看看老太太。”
　　“这可不敢……”
　　“兄弟，这话可不就说外道了吗？”长大康已经站了起来。
　　温宝山带着他来到东屋，老太太听见声音，转过了头，眼睛有些昏花，“这是谁啊？”
　　“我是宝山兄弟的朋友，过年了，来看看。”看到老太太这个样子，长大康立即改了口风。
　　劝了几句老太太，两人又回了客厅。
　　温宝山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长老板是有事儿吧？”
　　“真是有事儿，兄弟，我有话直说了今天，我们家儿子和你侄女是同班，你知道吧？”
　　“知道。”
　　“我想和你结个亲家，你看行不？”
　　“这……孩子还小呢。”
　　“我知道孩子小，也没说现在就结婚，你看她爹妈都没了，能做主的就是你这个亲叔叔了，所以我也不妨跟你直说了，上初一的时候，我们家小子就瞄上那闺女了……”
　　小婶突然插话，“长老板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孩子经常来，还帮着大兰子干活，那扫院子的时候，把老白家都养的满院子土……”
　　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长大康讪笑，“我那儿子，在家什么都不干，嘿…”
　　“那长老板的意思？”
　　“我是说，两家定个亲，然后，那三孩子上学的钱，生活费，我们家全掏了，以后她这兄弟娶媳妇，盖房子，妹子出嫁，我们也都一管到底，行不？”
　　“要是你家儿子长大了看上别的姑娘了呢？”
　　“那是我儿子没眼光，就兹当我们长家做好事了，保证不往回要一分钱，行不？”
　　“我得跟大兰子说说，这孩子可有主意了，你看，过年让她们姐仨上这边来，她都不同意。”
　　“兄弟，你要是觉得行，我就先给五万做定礼，你看怎么样？”长大康拉开了书包，“钱我都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