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何盘盘

54、chapter 54

　　第五十四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有伤心

　　爱情将我造就得如此完美，人家为什么不爱这个我呢？尽管一段浪漫经历已成为往事，可疑惑仍缠绕心头：“你为什么不爱这个我呢？”——摘自《恋人絮语》

　　下班之前来了一阵暴雨，年小路推门出去时，花花绿绿的伞和雨衣，被水浸润过后的马路扑面而来的气息，她仰脖深深吸了一口气，耳边是树叶摩擦的挲挲声，整个世界阴暗潮湿。
　　一对穿着校园制服的学生站在年小路不远的屋檐下避雨，女孩子一手遮在额上，一边向男孩埋怨：“都是你，天气预报都说要下雨的，你偏不带伞。”
　　男孩子好脾气地抓抓脑袋：“那——以前预报都没准过一次，我以为这次也是一样的嘛。”又去脱自己的校服外套：“要不你用我的校服撑一撑。”
　　女孩子却生气地直跺脚：“我要撑伞，不要你的破校服！”
　　男孩子尴尬地站在原地，脱也不是穿也不是，脸竟然涨得通红。
　　年小路叹了叹，走过去把自己手上的折伞递给那个兀自生气的小女孩：“借你。”
　　那女孩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却因年少不经的防备瞪着年小路，令她哭笑不得，她等了一会儿，小女孩没有接，于是弯身将伞放在地上，独自冲进雨里。
　　其实年小路很想问她，为什么明明可以预知危险，却不做好突发意外的准备？或者，为什么要那么信任一个人，到头来落得失望呢？
　　就像她，明知道樊程的痛脚，却一次次的犯规触碰。
　　可她已不是年少，面对的问题不是一场雨，一把伞，是一个破碎进而会致命的诺言，一个准许她托付终生的诺言。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停在她跟前，年小路脚步一顿，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打开车门，毕恭毕敬地鞠躬：
　　“年小姐，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几名西装革履的大汉拦在年小路跟前，木着脸道。
　　他们身后几人肩上有黑色的水迹，显然已等候多时，她斟酌了一会儿，心底隐隐地不知怎么升起窃喜来，却听其中一人说：“秦将军请您到府上叙一叙。”

　　这是年小路第二次到秦宅，相比第一次的晚宴的朦胧，这一次见到的秦宅原来是方方正正的四合大院，油黑的大门，青板瓦，青灰顶，她进去时，院子里摆了一张四脚八仙桌，一身白色唐装的老爷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左右地挥划写字，丝毫不为动静所扰，面容沉静令人心生敬畏。

　　年小路站定后，那几个奉命送她来的人均识相地退下，老爷子又描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将笔搁下。
　　“年小路，秦某一介武夫，冒昧打扰了。”
　　秦将军自幼手握钢枪，在不太平的年代里很是摸爬滚打了一阵，后来国家太平念他有功，一官半职竟也谋到了今天新纽市高官均要赏三分薄面的地步，所以虽是“冒昧”，年小路却听不出半点儿愧疚。
　　年小路抿嘴笑，指了指老爷子桌上的笔墨：“您的笔墨不输‘二王’。”
　　“哦？”秦将军听罢，阁下毛病招手要她来，兴味十足地：“你倒是说说好在哪里？”
　　“笔笔勾连，倒是很配这首诗的意境。”她摇了摇头，“只怕是诗中的主角要不好，那磐石经不起雨雪风霜的诱惑，终要碎去，缠着磐石的蒲草会枯等。”
　　秦将军听罢，抚着下巴眯眼琢磨了一会儿，点头：“嗯。但该怎么办？”
　　年小路顿了顿，突然弯身将刚刚搁下的毛笔提起来，在砚台里蘸了墨，在“移”字后加了不大不小的一点。
　　“也许只要一块新的磐石。”
　　秦将军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说：“但这蒲草倔得恨，恐怕，得找个什么方法，止住这祸害的雨雪风霜。”
　　年小路笑了，毛笔重又放回去，又叹又笑：“将军，您有话直说好不好？秦家的事情，菁菁都告诉我了，我能帮忙的，一定帮。”
　　秦祗身躯一顿，不动声色地与面前的女孩对视，看她平平稳稳没有半点儿畏缩，心里生出些许赞赏来，看来，年小路并不如找来资料上说的那般娇娇弱弱，比起他那个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女儿，强了不止千百倍。
　　他又拿起笔，笔尖在墨汁上碾了又碾，才说：“我知道你和樊家断了关系，我要你不要再缠着周卫年，劝他回来好好再陪着我的宝贝女儿。”
　　“将军的意思是，我就是那个祸害的‘雨雪风霜’？”
　　秦祗握着笔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年小路越发佩服秦祗的城府，也许在新纽市那些高官嘴里，从没有谁敢在秦将军面前将话点破令他难堪，但她却也感叹他不过是天下间可怜父母之一，就像爸爸也是这么护着他。
　　不提也罢。
　　“其实这个故事的主角由始至终只有磐石和蒲草。您知道蒲草为何枯等？因为太依附，一旦依附倒塌，必死无疑。我亦是蒲草，只是不想再依附任何人而已。”
　　秦将军的手是彻底底松了那只毛笔，转过身来拍了拍年小路的肩膀，面容上已没有刚才进门时的清傲隔阂，声音粗哑地说：
　　“帮我劝劝菁菁。”

　　… …

　　又同秦将军聊了一会儿，小路想想既然来了，又受了秦将军的托付，就说要去看看菁菁，毕竟自从那天那个“要给周卫年幸福”的电话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说不上为什么，年小路觉得两人之间也许有了隔阂，但不影响她去补救，表明立场。
　　她入得厅堂，还没寻到秦菁菁的房间，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喊叫。
　　“滚开——”
　　是菁菁！
　　她心一跳，以为出了事，循声找到房间，推门进去，就看见披头散发，形如鬼魅的秦菁菁缩在地上，嘴里咬着橡胶带在手臂收紧，一边目光凶狠地瞪着要靠近她的佣人。
　　卧室没有开灯，厚重的窗帘亦将窗户遮住，有种窒密的气息。
　　“小姐，将军说您不能在祸害自己了——”说罢要去夺，却被秦菁菁猛地推倒在地，厮打起来，秦菁菁的样子，就像被猎人杀了狮崽的母狮，疯狂，绝望。
　　年小路心一紧，喊：“菁菁！”
　　秦菁菁听到声音，蓦地一顿，待见到来人是年小路，惊得跳上床，扯了棉被盖住自己瑟瑟发抖。
　　“你别过来！”
　　年小路往前一步，脚下突然踢倒了什么，她弯身去看，酒精灯打了几个滚熄灭了，白色粉末也撒了一地。
　　她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疑惑，震惊，不敢置信，猛地几个大步上前将她从被窝里扯出来，去看她的手臂，肘腕处竟密密麻麻都是针孔，新新旧旧，显然不是最近才吸上的。
　　“你……”年小路像被人掐了脖子，惊得快说不出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怎么这么傻？”
　　秦菁菁眼神空茫，软软地歪在松松的枕头上傻笑：“什么时候？对啊……是什么时候呢？”眉毛突然纠结，跳起来抓着年小路追问：“是啊，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卫年走说不喜欢我，他连看我一眼都嫌弃……我好痛苦，整夜整夜睡不着，我……好难受，好难受……”
　　年小路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天天：“天天呢？”
　　“不知道……”
　　年小路将她拉起来往外走，秦菁菁却不依，死死抓着床柱不肯放，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卫年救我，救我——”
　　年小路忍无可忍，回身抬手狠狠甩了她一耳光，直到后劲上来，手心痛麻一片，秦菁菁像破布偶似的瘫靠在床沿。
　　“你怎么这么自私？天天需要你，秦将军一把年纪，你看得进他一把年纪还要为你悄悄抹眼泪吗？为什么不留着这条名做更有用的事情呢？”年小路恨铁不成钢地对她吼，秦菁菁恍若未闻，抱膝缩在床边一直掉眼泪。
　　年小路心一软，也蹲下来抱住她，拍哄着，自己的嗓子也哑了，背过她悄悄地抹眼泪。
　　“有用的事吗？”秦菁菁恍恍惚惚地，突然又扯出一个笑来，孩子似地说：“你不是帮我做了吗？我给你机会，让你和周卫年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年小路双手放在她肩上，目光无奈认真与她对视：“可是我一点也不感激你。”
　　“怎……怎么？”
　　“你约我和卫年见面，相片被拍了，还让有心人送给樊程，他这一次不信我。”顿了顿，一阵酸意，“我们、我们离婚了。”
　　秦菁菁连连摇头，抽抽泣泣地抱住年小路道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真的是不会再喜欢周卫年了，我、我……可是卫年也不会喜欢我了，我以为我这条烂命还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说罢，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年小路去擦她脸颊上的泪水，轻声说：“菁菁，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能让你更好的活下去。你看，我被被樊程辜负，现在却来安慰你，证明……证明就算动了真心，也没有什么好放不下的，是他不要你了，是他拒绝错了，不是你选错了。”
　　菁菁呜呜咽咽地说：“你比我还难过，因为你曾经拥有过，只是你比我会伪装而已。”
　　年小路被她说中，很久都不说话。半晌才淡淡地说：“是，我还是要去讨一个说法的。”
　　秦菁菁从她怀抱里抬头看她，脸色苍白绝望的：“我能去找卫年要说法吗？”
　　年小路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突然，秦菁菁挣着她要站起来，年小路起初不知她要做什么，直到看到她踉踉跄跄地往爬到被打翻的白色粉末前，伸手去抓，才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
　　“菁菁，不许！”
　　“别管我，别管我！”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年小路气得扯了被子，将粉末盖住，秦菁菁得不到纾解痒痛的宝贝，抱住年小路的大腿哭了起来，边哭边求她：
　　“小路，这是最后一次，我求你，求你……”
　　年小路稍一松神，她就将被子推得老远，贴着地面伸舌舔起来，就像一个饿极了的人，为了活命连形容也不顾了。
　　一股悲恸上涌，年小路捂着嘴，眼泪却再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