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楼》逆水寒一

52、作壁上观（四）

　　如果你活生生的站在这里，然而却听着另外一个人，用你以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语调、声音和你的父亲对答入流。而那声音，就和你本人发出来的声音一模一样，毫无分别，你会怎么想。
　　易忌寒听着张祈凡用自己的声音和他父亲对答时，就像是被雷劈中一样，血气逆流。
　　门外易天圣闻言，道：“我刚才进来时，听到有动静，这是怎么了？”
　　“刚刚熄灯时，不小心撞了一下。爹，你是不是有什么要事找我？我这就起来。”
　　“不必了，这几日你勤学苦修，好好歇着吧，我回屋去了。”
　　“是，爹，那您慢走。”
　　易天圣在门外点了点头，缓缓的走出了院子。

　　张祈凡听着那脚步声离开之后，解开了的易忌寒的哑穴。
　　易忌寒震惊万分，喘着粗气道：“你到底是谁？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很想知道，短短时间里，为什么张祈凡会将他的声音仿得如此逼真。
　　张祈凡唇边扬起一抹笑意，道：“雕虫小技而已。”
　　易忌寒想起当日张祈凡易容成严川时也几乎毫无破绽，如今看来，是他本身对易容之术早就驾轻就熟。
　　易忌寒道：“难怪这么就没人能找到你，原来你的易容术早就登峰造极。”
　　张祈凡冷哼一声：“易公子，过奖了。”
　　易忌寒稍作镇定，格外冷静的问道：“张祈凡我与你无怨无仇，我易家更没有半点亏欠你，我爹甚至送你到了青城派，如今的你武艺高强，生活无虞，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寻衅滋事？”
　　张祈凡嗤笑一声：“无怨无仇，青城派，寻衅滋事……我竟然一点都听不懂？”
　　“张祈凡，你忘恩负义，枉我爹当年待你不薄，为你治病，你竟然……”
　　“易公子说错了吧。青城派我倒是有所耳闻，却不是在下出师之处。你的父亲确实说要送我去青城派，可送走时，却只有一张草席和一记送我到鬼门关的摧心掌。若不是张某命大，只怕我如今已是一具白骨骷髅。易公子，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父亲呢？”
　　易忌寒听了脸色一阵铁青道：“你胡说？”
　　“胡说？你那父亲，只怕当惯了大侠，永远带着一副伪善的面具，在下和他比，实在是弗如远甚。”
　　易天圣是易忌寒一向尊而重之的人，此刻听张祈凡这么诋毁污蔑，恼怒直冲发际，啐道：“信口雌黄，你以为就凭你几句话，我就会信你吗？”
　　张祈凡侧目：“我不需要你信。”
　　“那你来我府上所为何事？”
　　张祈凡笑道：“自然是想回报你们易家给我的恩情。”
　　“张祈凡，你待如何？”
　　“这个我还没想好。
　　易忌寒双眸颤动，他全身不能动弹，如果张祈凡要对付自己，简直易如反掌。他不清楚张祈凡这下要做什么，禁不住冷汗涔涔。
　　张祈凡也不说话，易忌寒问一句他便答一句。这会儿易忌寒不问了，他也不说，只缓缓的在易忌寒周身走来走去。

　　易忌寒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道：“你就不怕我叫出来吗？”
　　“你有种就叫，我张祈凡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易忌寒屏息，他自然不会真的喊出来。只是张祈凡绕着转来转去，让他神思混乱，心如鼓跳。

　　突然，张祈凡说道：“苏图不是我杀的。”
　　易忌寒心中一跳，道：“这个你该跟官府说去。”
　　张祈凡头轻轻的歪了一歪，做沉思状，最后说道：“我若当真出现在官府面前，只怕还不等我开口，我命已休矣。”
　　易忌寒本想说“官府不是那种是非黑白不分的地方”，可见他突然严肃起来，易忌寒察觉到这事并不简单。
　　张祈凡见他不答，轻轻的打了个哈欠道：“我最近丢了样东西，不巧，好像是被易公子你拿了。我来你这里就是想找回自己的东西。”
　　“你丢了东西，凭什么到我府上来找？”
　　“你可知道清风寨？还有攀山底的软剑，公子真的忘了吗？”
　　“那软剑是你的？”易忌寒眉头一皱，清风寨一行只有他和墨颜两个人知晓，当日拿了软剑的事，也只有他和墨颜知道，张祈凡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拿了剑的，“你凭什么断定是我拿的。”
　　“易公子你以为你是怎么被掳到清风寨的呢？”
　　易忌寒双眸瞪大，难以置信的说道：“难道是你……”
　　张祈凡冷冷一笑道，“易公子，不然你以为我的剑为什么会放在那里？说来，易公子也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竟然会和个男子，在林子之中行那等苟且之事。”

　　易忌寒脸色忽然一红，又突然变白，咬牙道：“你……”
　　“放心，张某不是个碎嘴之人，这事儿，我不说，没人知道的。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的软剑哪里去了吧？”
　　“我把剑……给我爹了。”
　　“哦……你没交代攀山之事吧？”
　　“我只说了剑在那里捡的。你……说话算数？”
　　“放心，就算张某被五花大绑、捆入牢底，也会将此事守口如瓶的。”张祈凡嘴角一勾，道：“易公子，你身上穴道，一个时辰之后自会解开，张某告辞。”

　　张祈凡说着，转身刚打开了房门，院子那头恰巧有人进来。
　　张祈凡缄默不语，退到房中，那一头易天圣却惊疑的喝道：“谁在那里？”
　　易天圣质问道：“谁在里面，出来！”
　　易忌寒听到这声音，连忙道：“爹……”
　　张祈凡敛眸，也不点易忌寒的哑穴了。
　　这时房门突然被撞了开，昏暗的室内，易忌寒突然道：“爹，小心，张祈凡在这里。”
　　易天圣一惊，纵身闪过张祈凡突然的袭击。两人在黑夜中，你来我往，拳脚相向。室内太窄，两人都默契的一路打到院子之中。
　　易忌寒看不清楚两人，只隐约看到黑夜中两个人的身影。

　　张祈凡和易天圣过了几招之后，缓缓的开口道：“易叔叔，不知如今你的摧心掌，比当年可有长进啊。”
　　“哼，张祈凡，我易天圣自问待你不薄，如今你长大成人，出现在此，意欲何为？”易天圣冷哼一声，按捺住心中的不悦，喝问道。

　　张祈凡洒笑一声：“哈哈，易叔叔！你莫不是要我报你那一掌之仇？那好，我便如你所愿。”

　　外头忽然动静大作，易忌寒看着门外两人缠斗，心中焦急不已，身体却动弹不得，只能束手无策。
　　张祈凡自问，易天圣想要拿下自己是决计不可能的，但是一时三刻自己也耐他不得。稍作思忖后，张祈凡收势，想趁机而走。

　　又过了几招，易天圣看出了他的去意。两人原本拳脚相向，都未有武器在手，这时候，易天圣眸中幽光一闪，忽然手往腰间探去，抽出一把软剑直朝张祈凡刺去。
　　张祈凡只听那软剑发出的颤音便觉不妙，易天圣凌空一击，无比迅速，利刃顷刻间就刺入了张祈凡的胸口，穿透身体。

　　张祈凡踉跄了一下，忍着剧痛，运劲后退，剑顺势从他身上滑出。
　　易忌寒只见到一个人影落在地面，闷哼一声。隐约能闻到血腥味儿，听着对话，像是父亲得胜，可父亲的剑是从何而来？
　　张祈凡跌倒在地，手上却没忘迅速点了胸前的几处要穴，咬了咬牙，怒不可遏地瞪向易天圣，道：“易天圣，你还是那么卑鄙！”
　　“哼，稚子小儿，看我今天不拿下你。”易天圣怒斥一声，提剑又向张祈凡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