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楼》逆水寒一

27、请君入瓮（四）

　　“你说的我自然也明白啊，可上哪儿找啊。”莫楚嘟囔道。

　　“好了，明日我同你上茶寮酒馆去坐坐。”易忌寒嘴角勾起，无声的笑了，“还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探听消息更方便的呢？”

　　莫楚点点头，如梦初醒般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是了是了，我竟忘了这茬，白耽误了这么些天。忌寒，那咱们可是说好了，明日我们就去那些地儿去打听打听。”

　　易忌寒但笑不语，莫楚扫了他一眼，痞痞的说道：“你明日不见严小姐了？”

　　易忌寒点头：“一日不去她府上，不碍的，我会叫陆青去和她说的。”

　　第二日，将军府。

　　林氏依约在西苑的凉亭里头等着，她独自一人端庄娴雅的坐在石桌边上，她身前置放了一把琴，只见身着一袭黑色纱裙，结了个发髻，余下青丝披垂在肩头，纤纤玉指拨弄着琴，曲调婉转淡雅。她时而凝望着院子中那些环绕的树木，时而垂首冥思，眼中闪过无数情绪。

　　张耀祖这日和往常一样，到了将军府门外，走到门口那两位已经算是熟识的侍卫跟前。不过意外的是，那两个守门的侍卫见到他，齐道：“张公子，来啦。请进请进，快进去吧，大少爷交代了，以后您来就都不用通报了。不过您进去了，要先偏厅，管家在那里，他会让人先去和少爷通报的。”
　　“哦……”张耀祖连连点头，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还是连连向那两个侍卫道：“多谢两位了。”
　　“不必客气。”

　　张耀祖去了偏厅后，便有人去传话了，等了片刻，也不见人回来。若是平日，只要有人去通传了，严川虽说总要姗姗来迟，不过都会让张五来说说好话，再让他直接去西苑的。可他这会儿都等了一刻钟，也没见张五过来。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来。

　　张耀祖皱了皱眉，转出偏厅，顺着走廊走了一阵，一路向西而去，直走到西苑角门外，远远的就听到了幽幽的琴音。
　　琴声委婉悠扬，苍茫苍凉。
　　张耀祖伫立凝听，微感疑惑的环视四周。他方才一路走来，却未见一人，周围寂静空旷，未见人影，一路走来太顺畅反叫他有些疑虑。不过想想，这地方平日里也很少来，没人也是正常的，他摇摇头，心道自己多疑了。

　　穿过花圃和种植的树木，就见到坐落在湖畔的八角亭。亭子中，果然见林氏一人在那里抚琴，她虽已经过了豆蔻年华，但是依然风韵未减，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端庄娴雅的坐在那里，让他有些恍惚。

　　整个园子空落落的，独独在亭子中的她，添了些人气。

　　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她琴音未断，直到他走进了亭子中央，她才停下了抚琴，怔怔的看着他。

　　张耀祖对上那双充满忧伤的眸子，情绪也有些激动，静默了片刻，他才缓缓道：“夫人好兴致，这曲子可是为我而弹。”
　　“……”林氏只看着他，不说话。

　　过了片刻，张耀祖无奈道：“夫人，昨日小生问的几个问题，你可想明白了。”
　　“你是谁？”林氏答非所问，“究竟是谁……”

　　张耀祖看着她，眼中有踟蹰，有疑虑，更多的是淡淡的忧伤，和难以掩饰的喜悦。他张了张口，苦涩地发出了声音，“我爹……是张庭暄，家中排行老四，名叫祈凡。我娘说……期望我能做个平平凡凡的人。

　　林氏浑身一震，睁大了双眼看着他，颤颤的问道：“你是……”

　　张耀祖突然开口叫了一声，“七姨娘……”

　　“是你……你不是已经……”
　　张祈凡突然一笑，冷嗤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是不是易天圣说我已经死了。我拜他所赐，几乎是要死了。奈何我命硬，没死成，……他的账我会另外找他算的。”

　　“真的是你……凡儿……”林氏突然捂住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姨娘，我昨日问你的那些，你可想清楚了？”
　　“我……我……”林氏有些恍惚，手微微颤了颤。

　　“我曾在顺天府查过当年的卷宗，父亲根本是被设计陷害的。时间不明，查证不实，只凭一个人证，证供不详，就凭那些随时都能伪造的凭证，父亲便被屈打成招。……那年大姐才不过十岁，小弟还不满周岁，还嗷嗷待哺，六姨娘就把他送给人了。……月前见到你，我也不会费尽心力来这将军府，更想不到的是易天圣竟然和严将军关系非同一般。父亲死了，张家倒了，家中兄弟姐妹，不知下落，家破人亡啊……”

　　“别说了……”林氏捂着胸口啜泣，“都过去了，别再提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当年我也才十八，嫁给他还不到一年，便遭逢那样的境遇。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我不管过去怎么样，我现在的夫君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军，你想要做什么，我管不着了。你走，快走啊，别再来这里了。”
　　林氏推搡他，张耀祖顿了顿，脸色突然大变。

　　“哪里走！”突然，从树丛中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四面八方涌出一列列的军队，这些人早就藏了起来。
　　这显然是有备而来啊。

　　张耀祖有片刻的茫然，尔后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氏，轻问道：“姨娘，你……要抓我。”
　　林氏还未作答，一个威严浑厚的声音命令道：“给我抓住那个张家的余孽，他要是反抗，就地处死。”
　　那一列列的军队，倏尔而近，张耀祖丝毫未理会那些人，只静默的看着林氏，他想从她脸上找到点愧疚和不忍。

　　可是没有，那张脸上只有惊慌失措。

　　周围的士兵已经将张耀祖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人虎背熊腰，甚是高大，看到那人的装束，张耀祖了然道：“原来是恒威大将军，兴师动众，拿我这余孽，真是好笑。当年你们没拿我，如今用这个名头来拿我，是不是晚了些。”

　　“哼，你居心叵测，心怀不轨的潜入将军府，我就有权拿你。”

　　张耀祖冷嗤一声，道：“你这德行，也真难为我这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七姨娘了。”

　　严世荣喝道：“少废话，把他给我拿下，送到顺天府。”

　　话音落下，数十支红缨枪直对着张耀祖肩头。张耀祖没反抗，只是讥嘲的冲着严世荣笑，任他们反剪自己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