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暗涌 ...
-
炎炎夏日，七月中旬一过，天气越发闷热。
城郊的苦竹林内有一个凝心湖，据说和山顶的浑素二井相通，引的都是地底的水，湖水最是清凉解暑。
易士英这日得了闲，也实在是暑热难耐，正巧墨凡过来找他，两人便去凝心湖散步消暑。
已近黄昏，很多人都在凝心湖旁乘凉，或坐或躺，更有甚者，直接下湖游泳了。
舒灏也就是游泳的其中一人，他从清凉的湖水里抬头，正好看到易士英和许久不见的墨凡也在湖边散步。
“小子，下来一起游吧。”他光着膀子倒是自在得很，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笑嘻嘻的相邀。
墨凡瞥了他一眼，回头对易士英说，“将军，我们去其他地方歇凉罢。”
舒澈则没有下水，斜倚在湖水旁的一块石头上，姿态闲适。微风习习，将他薄薄的衣衫鼓起，显得颇有几分谪仙的飘逸之姿。
“舒公子身体可是大好了？还是碰不得凉水吗？”自舒澈伤后，易士英隔三差五便会亲自或是差人过去探望。
“多谢将军关心，伤已大好了。”他说着看了一眼像个孩子一样正在湖中玩水的舒灏，“坐着就很凉快了。”
易士英微笑着点点头，看向墨凡，询问道：“墨凡，不如我们也下去游游，我也很久没有游过泳了。”
“将军说好便是。”听将军这样说，墨凡虽然略有讶异，但他向来听从将军的话，自然没有异议。
舒灏笑道：“你这个小子，叫你比剑你推三阻四，游个泳也这般扭扭捏捏，来，比游泳！”
“怎样比？”自从上次舒灏将他从战场上抗了回来，他对舒灏便不再那样冷淡。
“直接比。”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笑语，墨凡身体便是一斜，“扑通”一声直直倒向湖里。
“咳咳……将军！”墨凡不防易士英会这样打闹，意外地被推下湖，呛了两口水，抬头看到易士英仍是神情悠闲地站在湖水边，他立即伸手一抓，“将军也一起来比吧！”
——
凌霄城的夏日比临安热多了，王祈依和映荷想尽了各种法子来降暑，还是被热得没办法。主仆二人此时就静坐在房内，什么都不做，仍是止不住的汗如雨下。
“好热啊，小姐。”映荷一边给祈依打着扇一边皱着眉头抱怨。
王祈依用手绢擦了擦不停浸出的汗，有气无力地回答：“你喊着我也没办法降暑，你给自己扇扇罢。”
“对了，小姐。”映荷突然将手中团扇放下，神秘兮兮道，“我听说城郊苦竹林内的凝心湖引的是地下的井水，在湖边散步很是凉快。”
“听谁说的，又是染翠她们给你说的？”
映荷听王祈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笑，不免羞得跺脚，“小姐就爱取笑奴婢。”
“现在已是日暮时分，等会到了苦竹林怕就天黑了。”
“正是晚上才好呢，晚风最是清凉。”
反正在房内也是闷着热，睡也睡不着，出去散散步或许好受些，王祈依思忖片刻，便点头同意了。
一进苦竹林内，便感觉终于出了那闷热的蒸笼，夜风微凉，拂在面上甚解暑气。林中也有一些散步乘凉的百姓，三三两两地走着，祈依她们便在凝心湖外围的竹林里绕着散步闲聊。
最近天气一日比一日烦热，祈依又不愿再遇见易士英和沈凝华，于是连房门都几乎没怎么出过，今日这样出来散散步让她轻松了不少。
正想着，忽然听见映荷的轻唤。
“小姐你听，易将军的声音。”她的神色忽然一变，又是羞涩又是惊喜道，“还有他！”
王祈依她们循声向前走了几步，前面便是凝心湖，此时天未黑尽，依稀可见舒灏他们正在湖中游泳，易士英半靠在岸边，薄衫浸了水，贴在身上，竟隐约可以看见背上的伤痕。
他身上居然有那么多伤痕！虽然只看得见他的颈部和后背，但那些狰狞的疤痕隔着一层衣服都能看见，可想当初的伤口有多么的深！王祈依只感觉到心像被揪起来一般难受，在她面前的易士英随时都是带着淡淡微笑的从容模样，可是他背后的辛酸她又哪里知晓？
没想到会看到这种场面，映荷羞红了脸，正欲转身离开，看见祈依仍是牢牢地看着湖中游泳之人。
“小姐！小姐！”映荷小声地唤着她家小姐，心中纳闷，平时小姐都是很羞涩的，怎么到了这时候反而眼睛直直地盯着湖中看。
祈依正看得出神，完全没有注意到映荷的话，一道影子突然挡住了她的视线。
“你看什么？”他的声音凉凉的，毫无征兆地在她耳边响起。
“唔。”一惊之下差点就失声叫了出来，她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见兄长忽然起身，快步进了旁边树林，舒灏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大声问道：“哥哥，怎么了？”
舒澈看了一眼神色惊慌的王祈依，深邃的黑眸中是让人看不懂的复杂感情。他眉头轻蹙，声音仍是波澜不惊，“没事。”
“哦。”舒灏说着回头看向正靠在岸边轻轻喘气的易士英，“易将军果然英勇，连游泳都这么厉害。”
易士英一边笑一边却是往树林看了一眼。
“小子，再来！”舒灏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大大咧咧地一拍墨凡的肩，“这局定输赢。”
等到那边又开始赛起了游泳，不再注意树林的情况，舒澈方再开口问道。
“你方才在看什么？”
偷看男子在湖中游泳如此羞人的事被人逮了个正着，脑中又全是易士英那伤痕累累的后背，王祈依正是尴尬万分，心乱如麻，也没有意识到他的问题和语气都颇有些奇怪。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答不上一句话，脸被憋得越来越红。
看见她这副模样，他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映荷反应得较快，急忙小声道：“舒澈公子你可千万别给他们说啊。”
舒澈微微点了下头，转身沉默地走向凝心湖。
待他走了之后，祈依立即转身快步走出苦竹林。
“小姐你……”映荷追上前来正想问什么却被祈依打断了。
“快别说了，先回去。”
本来是为了消暑而出门去散步，结果回到府里的二人反而一身是汗，比方才出门时还要热。二人的脸都一片通红，也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被热的。
王祈依刚刚走进内院，便见顾伯正在院内候着她们，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
“这么晚了，顾伯你怎么来了？”
“小姐……咳咳……不知小姐方才去哪了？”顾伯的神色和话语中满是担忧。
“方才在屋内觉得烦闷，便和映荷出去散了散步。”听见顾伯仍是咳嗽得厉害，她不禁有些担心，“顾伯的病还是没好？”
“咳咳……老毛病了，没事的，小姐无须担心。”
自从逸之出了意外之后，顾伯一夜之间也衰老了许多。
来到凌霄城后他便一直带着逸之，在心里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的孙子一样看待了。本来顾伯习过武，身子还算健壮，但是精神却被击垮了，精神一垮，身体也就倒下了。
这一病，缠绵半年还是没能彻底好转。
“小姐，老奴有一要事相告。”
“什么事？”
顾荣的神情忽然严肃，环顾了一下四周，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祈依会意，叫他进了里屋，并吩咐映荷将门关上。
听完顾荣的话之后，祈依的神色变得很奇怪，不敢置信地问道。
“顾伯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顾荣的神情亦是十分凝重，“老奴心中也是疑虑万分。”
“此事顾伯你不要给任何人说起。”
“这个老奴自然是知晓的。”顾荣垂手低头答道，“那老奴就先回后院了。”
“嗯，顾伯你好生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看着顾伯离去的身影，王祈依仍是震惊于他先前所说的话。
“小姐，我们要给易将军说吗？”
“不，这种事没有确凿证据不能说，无凭无据的说出来反而让人疑心我们别有用心。”
映荷辩解道：“但是顾伯亲眼看见……”
“亲眼看见也不一定就是事实，总之此事不能声张。”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你私底下一定要多加留意。”
“是，小姐。”
“嗯。”
王祈依突然感到非常不安，战争已经让人恐惧万分，然而更加让人惶恐的却是未知的人心。
自从上次成功夺回粮草，元军大败而退，凌霄城里已平静了两月有余，而这看似平静如水的表面下究竟潜藏着怎样的暗涌？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暗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