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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义士还家尽锦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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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殿今日布置得金碧辉煌,大殿上高贵的玄色和红色装点着,金殿上的盘龙宝座旁多了一把凤座,虞阳帝端坐在盘龙宝座上,看着大殿上一路走来的女人,美而媚,但在他眼中看到的,是傲,令人生厌的傲。
姬翎一身正红色暗金色牡丹蜀锦制成的礼服缓缓走在大红色的云纹地毯上,礼服上绣着九只金凤。按着北玥国的祖制,王后的礼服应为黑色方显庄重,但她不喜,她就喜欢大红色的富贵华丽,喧哗夺目。凤冠上是六龙三凤冠,镂空金累丝盘龙,配上孔雀羽毛制成的凤凰,龙嘴里衔着的翡翠琉璃宝珠垂坠在发鬓,龙凤之间点缀着缠丝繁花金叶。凤穿牡丹毓秀金缕鞋轻移间,明珠翡翠金叶在琉璃明灯下更显闪耀夺目,晃得大殿上的人目花。
一级一级地踏上台阶,姬翎明丽冶艳面容的展露傲视群雄的笑颜,这一日,她等了二十年,但心中并不能平。
只因她姬翎今日登上不是翊坤殿,而是承乾殿……既然有人是这样的不愿意,那她便更要极尽张扬。
虞阳帝从宝座上起身,牵住姬翎的手,高傲的笑容成了一抹无声的叫嚣。
知你不愿我登上这个位置,那又如何?我还是如愿以偿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姬氏之女翎,蕙质兰心,淑慧晓理,娇姝容正,贤德俱佳。入宫以来深得孤心,和睦宫人,德行堪为后宫之表率。今特诏告天下,立为王后,授绶玺,掌凤印,统御后宫,以襄内室,望卿仿上古诸贤,祗率外礼,虔恭中馈,顺而不违,谦而不满,资于内德,毋负孤望。今晓谕天下,行封后之大典,天下悉之,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内侍臣太监总管手持金色诏书,用他特有阴柔尖利的声音将诏书中的内容念完。
群臣跪拜,高呼。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金殿上并肩而立的玄色与红色的两人,看着这举国朝贺的盛况,心下翻腾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
“嗯?今日这般热闹?看来我这趟回来的正是时候,不然岂不是要错过了?”
殿外一名身穿赤褐色锦袍的男子,玩世不恭地转着手中的金色令牌,举步跨进大殿里,细长的眼睛弯弯的笑,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深邃,不薄不厚的唇边的笑意有那么几分阴柔邪恶。
“来者何人?为何擅闯承乾殿?”
殿门边上的禁卫军守卫冲了上来,正欲拦住那名男子,目光触及他手中的令牌,立即退避三舍,目光踌躇地看向金殿上的人。
金殿上虞阳帝远远看去,嘴边的笑意深了,这才是真正的笑。
与他不同,姬翎脸上原本高贵得意的笑容消失殆尽,柔美的线条紧绷着,目光闪过惊恐,随即厉色地扫过殿下的蓝相国。
那人又何尝不是如她这般讶异,只是多年沙场仕途里的历练,让他显得淡定些。
“来人啊,将擅闯者拿下!”
来者眉眼轻笑地扫过身旁拔剑欲上前的禁卫军守卫,不怒,却让他们再次退避。
“相国从何说起,怎会是擅闯?您这话是当真觉得这宫里的禁卫军都这般眉目不清么?本公子是来参加父王的立后大典的,如此重要的事,做儿子的如若都缺席了,岂非太不孝?”
本公子?
群臣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眼前这位就是传说中常驻南翼国的公子墨吗?
自十五年前年仅三岁的公仲孜墨去往南翼国当质子后,朝中能见着他的人并无几,如今的群臣更是无几人认得。
宓功颐立在一旁,笑看这场好戏的上演,可比立后大典来得有趣得多。
蓝相国虽也未见过长大后的公仲孜墨,但他心中隐隐知道,真的就是他了,正因如此,更是害怕。
“笑话,你说你是公子墨,你便是公子墨吗?有何凭证?”
“本公子手上握着的令牌便是最好的凭证。”
这块令牌上头的雕刻的龙形云纹是北玥国最尊贵的花纹,当世只有一块,是当年质子制度开始施行后,打制的只为证明质子的身份,且代代质子传承下来。
蓝相国还想辩驳,一直沉默的虞阳帝再没给他机会。
“来人,将令牌呈上来。”
虞阳帝将令牌握在手里,眼中闪着亮光,声音低沉且压抑。
“果然是世代相传的令牌。”
“大王,万万不可轻信……”
凤座前的姬翎终于站不住了,这原本是她最受人敬仰的一日,怎能让这小子给坏了事?
“王后,想说什么?难道想说这块令牌是假的吗?”
虞阳帝许是故意的加强了“王后”二字,侧身微眯起眼睛,看着身边大红色凤袍的女人。
“臣妾……”
姬翎一时找不出话来。怎么会有一块令牌,那之前那块……哪一块才是真的?
现如今,不论这块令牌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虞阳帝认定了这块令牌是真的,他们更是无法拿出手上的令牌来佐证,如若不然他们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大王,臣觉得,王后的意思并不是怀疑这块令牌,只是觉得事有蹊跷……就怕是有些居心叵测之人……将令牌捡去,来冒充也未可知啊,大王。”
姬翎不便说的话,蓝相国并不惧,一字不落的说全。
“是吗?相国,照您的意思,还真提醒了本公子,这一路上还真是有不少歹人想要知我于死地。也正因如此,我也才比原先的时间晚了许多才回到国都。”
公仲孜墨乐见其成地看着那二人的措手不及,转身看向另一边,眼光似有似无滴扫过低眉俯首的宓功颐,最后目光灼灼地看着金殿上的父亲。
有日子不见了,父亲倒是苍老也憔悴了不少,年幼时常见的意气风发早已被勾心斗角的朝政消磨得寻不见一丝痕迹。
“啪”龙案被一掌拍下震得巨响,“大胆,竟还有这种事?”姬翎和殿下的群臣惊恐地忙跪下。
“护国公宓功颐接旨,孤命你立即着手查办此事,尽快将图谋不轨之人捉拿归案,孤倒要看看是谁这样大的胆子,连孤的儿子也……不放过。”
虞阳帝扫过殿下的众人,目光犀利地停在俯首跪拜的蓝相国头上。
“臣……领旨。”
姬翎低首微抬,目光与蓝相国的目光相接,有惊,但更多的是狠绝的光芒。
这一幕也未能逃出公仲孜墨的眼睛,俯首看着地上的鲜艳如血的地毯,嘴角微扯,牵扯一丝嗜血的笑。
“臣……斗胆,先下这位……公子墨……”
果真不愧是蓝相国,噤若寒蝉的时候也不放过,可见他跋扈得根本不把君王放在眼中。
“放肆……殿下这位便就是孤的嫡子公仲孜墨,难道孤会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得?相国此话真是僭越了。相国殿前失仪,孤念你多年未见公子墨不识而不怪,但……今后谁再敢对此事提出异议,孤绝不宽待。”
“臣等遵旨……”
无人想到,蓝相国竟会在大殿上受到大王的责备,虽未惩处,但这对蓝相国来说,无疑挫了他不少锐气,而身边的大臣更是无人敢再多说话。
原本喜庆的立后大典,就这样被王子归来夺了光彩,任凭姬夫人衣着再怎么高贵鲜艳,打扮得再怎么光彩夺目,终究抵不过亲子回到身边的喜悦。
翎月殿里传来刺耳的响声,殿里布满倾倒在地的家具和花瓶碎片,原本大喜的宫殿被怒气扫得凌乱不堪,就连名贵的琉璃珠帘也被扯断了几串,珠子“噼噼啪啪”地砸在地砖上,滚开来。
宫婢们跪了一地,风头怒火上谁也不敢上去劝,唯有跪着。
“王后息怒,保重凤体要紧啊!”
“息怒?你叫本宫如何息怒……今日是本宫立后大典,竟然被这该死的公子墨搅了个天翻地覆……他就跟他母亲一样,都是贱人……他们活着只会成为本宫路上的绊脚石……”
“王后息怒,还望娘娘……”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嬷嬷带着宫婢们无奈的退出殿门外,关上门,听着屋里依旧惊心动魄的声音。
“娘娘在此生气又有何用?只会气坏了自己。”
苍老沉稳的声音响起,虽然上了年纪,仍旧敏捷地躲开横飞过来的茶杯,茶杯砸在门柱上,碎裂成片落回地上。
“你还敢有脸来见本宫……”
“老夫有何不敢?娘娘别忘了,如若没有老夫,您今日恐怕连这个王后这个位置也没有。”
“蓝宗耀,你放肆……”
蓝相国虽然是姬翎的舅舅,但是她从未叫过这样的近称,从来只叫他“蓝相国”,今日必是怒急,才会连名带姓的不管不顾。
“姬翎……你放肆……少在老夫面前摆王后的架子,如若没有老夫,你今日就是个丧子的弃妇。”
丧子之痛……这份痛比怒深,痛彻心扉地叫姬翎寻回了几分理智。
“哼,蓝宗耀,你应该知道,我有能力扶持蓝家,也有能力扶持别人。”
“哈哈哈……”蓝相国花白的落腮胡子,大笑着,笑声听着渗人,“好,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姬翎……既然我们谁也离不了谁,还是好好合作的好。”
“合作?你们的人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倒是本宫错信了你们。”
“老夫承认,这次办的事儿的确有所疏失。派去办事的人并未见过他的样子,送行那天,也是被隔得远远的见了一面,以至于后来才会错下杀手,让其逃脱。说来这事与娘娘也脱不了干系,若非娘娘急着杀了贤平居里的探子,又怎会让派去办事儿的人不认得他的模样?”
女人就是女人,冲动之下往往坏了大事儿。
“反倒怪起本宫来了?怎不说………”
“娘娘稍安勿躁,容老夫把话说完。如今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之前我们都太低估他了,现在看来,我们得防的除了他,还有那个老家伙。”
虞阳帝不满姬翎与蓝家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是当时他更是忌惮蓝家手上的兵权,再加上自己最信任的儿子远在她想,所以一直未敢对他们动手,现如今公子墨的平安归来,这无疑是增强了虞阳帝的底气。
“哼,那老家伙仗着他回来了以为就能扳倒我们?如果这么简单,那本宫和你们蓝家这些年的经营岂不是白费了?”
“娘娘的话自然是有道理,但是,娘娘若想要稳住自己的低位,眼下当务之急是扶持储君人选,唯有这样,我们才有筹码与公子墨一较高下。”
姬翎心中明白,蓝相国说的句句都是道理。虽然不甘心,但却是她不能不走的选择。
这王宫里的女人若失了儿子,这往后的路只怕是更难了,也唯有更狠,才能走得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