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单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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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园最僻静的地方——麝云格。
安排了事，凝竹信步来在她二姐的住所。
层层薄纱，隐隐渺渺，一层层的拨开，凝竹坐在了床塌上。
“竹儿？”
“云姐。”
“逃不开了？”杨凝云由丫鬟扶起，黝黑的长发披了一肩。
“可不是逃不开了。”凝竹笑笑。
“…………”
“云姐，我总归还是一个女子。”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咳咳。”凝云无力的拉着她的手。
扶了扶凝云裹身的被子，“姐姐身子弱，总是若上风寒，青儿。”接过侍女青儿手里的药，凝竹小心的吹着。
“你这是要走了，二娘也走了，以后这药我再也不吃了。”凝云捂着嘴轻咳。
“我也是不甘心的，能有什么办法？”凝竹笑笑，伸过一勺药，凝云摇头不吃。
“我去找爹。”凝云要起身。
“姐姐稍安，竹儿成亲也不是什么坏事。”安抚下凝云，凝竹缓下喂药的手，“忽而三更醒，终归梦有时————该散的便会散，留也留不住。”
“既是这么说，你哭什么？”凝云哽咽着看她，“我知你心比天高，如今几句话我们姐妹便要分别，我这心如刀绞般，我是个多病的人，既是知道要散了，你也别来惹我！”一拨弄药碗，凝云死死的抓住凝竹的手。
“姐姐————”凝竹望着她。
凝云艰难的闭了闭眼。
“你———去————吧。”
夜
“别挤别挤！”
众姐妹堆着喜房门口，也不知谁用力一推，“吱”一声，门开了。
众姐妹正在埋怨，杨十四一骨碌爬起来。
“人呢？”
喜色映满幽天，女儿湖畔，凝竹衔了片叶子放在嘴边，吹了几下，听的身后脚步声及进，她回过头。
“相公？”她笑看着他。
“姑娘。”连怀安深深鞠躬。
“你我即已成婚，相公不必多礼。”
“姑娘别在玩笑。”连怀安低着头，“是连某冒犯了姑娘，姑娘有何责罚，连某甘愿领受。”
“相公多言了，事已至此，凝竹还有何话说？”
连怀安抬起头，看着她一身的青衣装扮。
“连公子，凝竹是个贪名利的人，可是这些并不是凝竹想要的，既然非要得着，凝竹想——这也没什么不好。所以，连公子你也认了吧。”
“连某毁了姑娘清誉。”
“你总是说，有何赔偿呢？”凝竹走近他。
脚下微动，连怀安稳稳站住。
“姑娘要的赔偿————”
“我要你用一生来赔偿，你可愿意？”凝竹又前一步。
“那只能委屈姑娘了。”连怀安皱眉。
“你说的委屈是今生绝不碰凝竹一个指头？”
“正是。”
“恩。”凝竹点点头，“我若想在娘家一直呆着或是————”
“连某绝不多问。”
“如此，连公子如何凝竹也不会干涉。”凝竹笑了，“看来成亲到是件好事，你说呢？相公。”
连怀安皱眉，凝竹轻笑出声。
树上
“我说渊源，你妹妹可不是一般的角色啊。”贵气的人儿手拿折扇戳着脑袋上被蚊子叮了的大包。
“我三妹可不是一般女儿家。”渊源公子微微一笑。
“要避着怀安可真不容易，这口气可憋死我了，不过这也是我第一回见怀安说这么多话。”隆启扶了扶心口，“怕是那狐狸今夜是不敢出来了。”抬头看一看见白的天宇，他笑道，“不知艳津园的芊芊姑娘睡了没？飞鸽老四，要他速战速决。”说罢身型一闪，人已不见。
好个速战速决，这次有些难呵——-
杨家大少爷——杨明浩———渊源公子单立在树上，袭风孤影，挡不住的乖张风流。
随手捏风，却抓住了她一丝散落于空中一丝青丝——
“清仆。”他轻道。
清丽冷艳的女子立刻现身于他后方不远处。
他叹一声。
“不是让你别跟着我么。”
“师傅吩咐过。”与长相相反的木纳的声音让他颦了好看的眉。
“吩咐什么？”他明知顾问。
“少爷————。”
“你叫我什么？”
“少爷。”
一个闪身来到她近前。
她呆板的注视他薄怒的脸，不明是何来由。
半晌
“师兄————”她呆呆的道。
他轻捏捏她白玉似的脸颊，笑了。
杨府后门
“三姐。”杨八从墙上跳下来，来在要上马车的凝竹前。
“你不好好的，跟来做什么？”凝竹笑看她的八妹。
“我跟你走。”说着，杨八跳上了车。
“我又不是去亡命天涯。”凝竹跟着上车。
杨八抹了把泪，“谁知道你还回不回来。”
“河运出了问题，我这就去看看，过两日在回来。”凝竹摸摸她的头。
“三姐夫呢？”
听她说姐夫，凝竹笑出声来。
“三姐夫不去？”杨八——杨凝芍吸吸鼻子。
“你姐夫他有皇命在身。”凝竹拿出丝帕。
“他武功那么好不来保护你，我不认他！”凝芍拿过丝帕来就擦。
“我不是有你？”凝竹望着她破涕而笑的脸，摇头道，“明明是个孩子。”
“就三姐当我是孩子！”
凝竹笑着不与她辩白，招呼车夫阿三上路。
快行出城外，有人拦住了去路。
凝竹探帘瞧看来人。
“相公？”她道。
“刚接的旨，两月后回京城大婚。”他皱眉道。
“大婚？”凝竹挑眉。
“总要见见家长。”他别过脸。
“两月有些不妥。”凝竹低眼沉思，“为妻尽量。”
连怀安不语，良久，他看着她。
“去哪里？”他道。
“南下。”她指触沙帘。
“早些回来，我爹娘要见你。”他低下头。
“相公保重。”她微微笑道。
放下帘子，她坐回原处催车夫上路。
突然，他一指点住了马头。
车身一颠，凝竹露头，不解的瞧他。
“你————”他盯着她无甚颜色的脸，“别忘了回来应宴。”
说完他轻轻一跳，人已不见。
凝竹眨眨眼，“阿三，上路。”
月上梢头
“三小姐。”门子恭敬的迎着，驿馆里的小厮忙出来接行李。
“可到了。”杨八甩了甩酸软的胳膊，“这两天真够受的。”
凝竹整着衣袖淡笑不语，跟着掌灯的管事进里门。
“我可是饿的肠子肚子直打架。”杨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指着几个下人道，“你们几个弄些吃喝来，哎？不要麻烦的只拣简单果腹的就行，快着点啊！”
下人们应声出去。
杨八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四周的摆设又看了看抿着茶水的凝竹，皱了眉。
“三姐，我们怎么不上别园去住？”她道。
“怎么，嫌简陋了？”凝竹笑道。
“到是没有，就是好奇。”杨八敲敲自己的头。
“这边方便些。”轻扶额角，凝竹慢慢养神。
“吃的来了！”杨八跳了起来，窜到端着盘子正要进门的下人面前一把接过，“三姐别睡了，吃的来了！”她一边摆着筷子一边怼了怼假寐的凝竹。
凝竹半掀眼帘，“女眷要则————”
“三姐！”杨八嘟囔着拿下嘴里塞着的好大馒头，“这又不是家里，你还管？！”
“这虎愣愣的性子，真提你未来的夫家发愁啊。”凝竹微叹着拿起筷子。
“不说这丧气话好不好？”杨八白了一眼，“成亲有什么好？我要是成亲也得找个混球才行！”
凝竹笑看着她，“你这歪理从何而来？”
“你们啊！”杨八头也不抬，只用筷子指了指凝竹。
“我们？”凝竹微微拧眉。
“就是你们啊，还有爹。”
“八妹。”凝竹放下筷子。
叹口气，杨八认命的也放下筷子，快嚼着嘴里的食物。
“八妹，爹也就算了，当然还包括大姐，我也不是什么好例子。”凝竹起身给她添了碗汤，“但是你不同，那些未出阁的妹妹们也不同。”
“怎个不同？”杨八小口喝着汤。
“我们是赶鸭子上架，事有蹊跷，不得不如此。”凝竹轻叹。
“我看都一样，时间早晚问题。”杨八放下小瓷碗，“二姐六姐，九妹十妹，还有十六都定出去了，我们剩下的早晚也要被定出去的。”努力眨着眼睛，杨八擦了擦溢出的泪，“将来我自己先下手找个混球，我可以打的过他，还可以唆使他打咱爹。”
“唆使？”凝竹笑了。
“我自己下不去手。”
凝竹无语，缓缓的拿起筷子。
“三姐，我看姐夫是个好人，我以后跟你走好不好？”
“你要来便来，这饭菜可凉了。”
“恩！”杨八高兴的点点头，端碗吃将起来。
月儿脸忽隐忽现，凝竹披着外衣依着纱窗。
睡不安，背上的酸涩让她沾褥难。
轻缕发丝，她想着饭间妹妹说的话——————
曾几何时，她杨凝竹也有成亲的一天？
点亮烛台，来在桌案边拿起笔，纸上落下却不是诗文。
如此仓促呵——————
一个失神，墨点污了帐目。
凝竹拿起叹了口气。
“道行尚浅。”她笑了，把纸扔在一旁的水盆里。
含了一个薄荷片，凝竹悠悠的坐在椅子上。
佛曰大自在————————
眼扫屋檐，她坐立难安。
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
“女子————”望着窗外的树影她吟笑道，“你到底算什么啊？”
天刚微亮凝竹便爬将起来。
“到不是自己的地方。”揉着发目的太阳穴，凝竹微微掩手打着呵气。
每离开家在外宿的第一夜，她都是睡不好的。
屋檐下开着不知名的花，大清早的湿气微重，她紧了紧身上的青色斗篷。
“八妹。”对着一颗高槐她叫道。
树上的杨八揉了揉眼睛，咕哝一声跳了下来。
对于总是跟着凝竹的杨八，在树上睡觉一事仆人们早已见惯不惊。
一旁的伙计拿来香片和湿巾，杨八胡乱的擦拭一番。
“三姐，我们去哪？”
“随便走走。”
“早饭呢？”杨八揉眼。
“出去吃。”摸了摸她的头，凝竹转身出院。
街上已经出了好些个小摊贩，来来往往的好些人。
“三姐。”杨八拉着凝竹的衣袖，“这个。”她指着一个煎饼摊子。
凝竹点点头，拉她坐下。
煎饼老板过来招呼。
“来五份煎饼，两碗豆腐脑儿，再来些咸菜。”凝竹交代着。
老板应声离去，不一会热腾腾的小吃端上桌来。
吃了一会子，凝竹把自己剩下的半碗拨给了杨八，杨八只管狼吞虎咽的吃着。
抬头看看天色，凝竹悠悠的听着身边的嘈杂声。
“又白跑了。”吃客一道。
“怎么？”吃客二道。
“咱们这种小门户怎么干得了大买卖？”吃客一叹道。
“说的也是。”吃客二点头。
“江南有块太平田，十里行通展霸川。朝生白露滋牛马，夜游天王推杯盏。北洋仙人捏金指，水浮石木造宝间。如此神哉宝贝地，哪得失来哪得还？哎！”吃客一狠叹了一口气。
“三姐他们说的是什么？”杨八放下碗，抹了抹嘴。
“他们说的谜语。”凝竹笑笑，在桌子上放下几个钱，起身来在街上。
“哪本集子里的谜语？我怎么没闻过？”杨八跟着道。
“他说的是江南大八家。”凝竹微微笑着缓步而行，对着身旁老想疾走的杨八道，“‘江南有块太平田’这句指的是你二姐的夫家田家，田家是开镖局的，在他们行里是龙头老大，田老当家当年据说是圣上的宠将后来卸甲归田由子孙开了这个镖局，如今挂在田家大门上的匾额还是圣上亲书————”
“这个我知道！”杨八插嘴道，“‘龙飞凤舞’，镖号龙凤镖局。”
“江南所有压银走货的买卖几乎让田家占了一大半，所以八大家里有他一份也不为过。”
“如此猜看下面的句子变好通了。”杨八点点额头，“‘十里行通展霸川’是指的展家，展家是造船出洋的大商，定是他家。”
“可不就是。”凝竹点点头，“我这次来便还要去拜访他家的。”
“生意上的我不懂，接下来的————也不懂。”杨八禁眉。
“‘朝生白露滋牛马，夜游天王推杯盏。’这‘白’说的是白家，白家做的是牧业，他的根系在北方，如今几年已插到南方，实力不可小窥。后一句里的‘王’就是大姐夫家了，大姐夫家是酒商又货通着盐糖之类的买卖，这个是不用说的。”凝竹顿了顿，道，“‘北洋仙人捏金指，水浮石木造宝间。’这里的‘北洋’既是我们北来的杨家，我们家的织造也算的上大买卖。‘捏金指’指的是老九的夫家聂家，聂家的钱庄当铺遍部整个南方，应该是八家里最为有钱的。后句的‘水’是水家，水家是建造大家，大凡皇家的园林都有水家插手，水家的上祖便是如此，谁主沉浮几百年，水家尤存。与建造干系的便是材料，所以‘石木’指的就是石家——”
“十六刚定的亲，不会是那个石家吧？”杨八疑惑的看着她三姐。
凝竹笑而不答。
“听十五说，那个石家是做石木买卖的，很有钱。”杨八挠头，“三姐，你怎么把我们也当买卖做了？”
凝竹笑看她。
“这一听我才明白，我家的姐妹都嫁了有钱人家，不是北方的豪绅就是南方的富甲。”
“婚事都是大娘做的主。”凝竹道。
“大娘耳目闭塞，她听来的消息都是三姐故意漏给她的。”杨八嘟嘴。
“大智若愚啊。”杨三姐欣慰的摸了摸妹妹的头。
“三姐。”杨八拉着凝竹的衣袖，“见你如此，我也知身为杨家女儿成亲是再所难免，只是三姐，要我晚一些吧。”杨八哀求的看着她。
凝竹盯着杨八明明尚有奶气又半藏英气的脸点点头。
“你啊，还不到时候。”凝竹道。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单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