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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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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西厂灰头土脸地从龙门那儿回来,让东厂足足笑了三天。三天后,东厂大门口旌旗被人一刀砍了,换了个人头挂在上面迎风招展,长发下是赵怀安的脸,又让东厂炸开了锅。东厂厂公们再一次躲到大觉寺来,对上报的折子一筹莫展。
西厂四档头赵通昨晚忙到半夜才落下,今日日上三竿未醒,就被一脚踹进门来的大档头马进良从被褥里拽了出来,迎面一阵冷风扑进怀里就是他的长弓。赵通揉了揉脸,青面痕迹显得更加狰狞。“怎么了?”
“督主有事让你去办,申时要出现在望星楼,你且麻利些,若是迟了,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马进良顺手一抄,将赵通的外衣掀到他脸上,等赵通七手八脚拿下衣服,大档头早就不在屋内。
此时,赵通怀抱弓箭坐在大觉寺外飞檐之上,瞄着大雄宝殿内乱作一团的东厂厂公,轻蔑地撇嘴哼笑。见时机一到,他单手支起长弓,摸出唯一的弓箭,箭羽上是悬着一本奏折。赵通不明,督主何必多此一举,替东厂想法子写奏折呢。这事等到了望星楼,还是要问上一问。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雄宝殿内副都督一脚刚走到十八罗汉面前,一柄冷箭擦着他的帽檐飞过,直插在墙壁之中,削去半边墙漆。再等禁卫军将几位副都督团团围住,赵通早已溜出大觉寺,往望星楼赶去。
从大觉寺赶回西厂望星楼来回脚程需要一个时辰,如果赵通不踩着屋檐一路赶过去非得迟了不可。至于迟到的结果……赵通眉角抽了抽,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赵通不是最晚一个到望星楼的。身前三档头继学勇拢着袖子挡在门口,右眼下两道伤疤格外显眼,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看见赵勇来了,鼻子哼哼唧唧一番,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扔到赵勇怀里,“要是让督主看到你鼻子上的脏东西,非要把你的鼻子给削了。”
一摸鼻子,赵通才发现方才躲在飞檐上害得鼻子沾了点墙灰,拿了帕子擦了又擦。“怎么站在外面,督主还未到?”
“没有。”继学勇拇指朝着屋里一指,“他们到了。”他口中的“他们”,便是跟着督主一同从龙门回来的风里刀和常小文。
“那个替身,他能行嘛?”赵通擦干净了鼻子,把帕子往继学勇脸上一扔,“为何督主要将他带回来,看他举止轻佻,实在令人不爽。”
继学勇哼哼笑起,伤疤跟着一抖,“督主的意思,不容揣测。”
言毕就见门前一顶金白轿子落地,大档头马进良踏踏走来,轻轻掀开轿帘。赵勇与继学勇见了,连忙走来,低头作揖道:“拜见督主。”
一双锦缎靴出现在眼前,鞋子的主人细声道了句:“进去。”
西厂望星楼,除了督主与几位档头外,谁都没有资格踏进一步。只是这回雨化田带着他的手下刚入望星楼,里头就已然传来嬉笑之声。继学勇跟着马进良之后进去,后头的建宗却被赵勇拦了下来。且听赵勇低声询问:“怎么不见谭鲁子?”
建宗眼珠子转了转,也只得低声答:“上午通知了二档头今天要在望星楼聚头,之后就再没见过他,属下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你一向是跟着鲁子的,怎会不知他去哪里?”
看是掉了队伍,两人只得闭上嘴,一前一后跟进了望星楼,建宗在门外把手,赵通看守里面。前头,督主雨化田刚走到那柄红木雕花的专座边,解了白锦绣披风,身后的马进良见了伸手麻利地一接,在披风落地之前便拾掇了过来,小心地挂在了一旁的梨花木衣架上。
红木长桌的另一边已经坐了三个人。隔着两人的素慧容一向无视规矩,早就在桌上摆了小酒小菜,先吃了起来。趴在她肩头的常小文也端着酒杯,跟素慧容聊着什么。坐在最前头跟雨化田长着同一张脸,却是蹲坐在上好的红木椅子,手里的筷子转了转,溅了一桌子的汤水。
继学勇看在眼里皱了皱眉头,摸出一块方巾来捂了嘴。瞧见督主正看向自己,只能装模作样咳了几声,把帕子又塞了回去。
素慧容放下了酒杯,站起身来一团天真地望向雨化田,娇滴滴地喊了声:“督主。”把方才趴在她肩头的常小文给顶回了自己椅子上,气鼓鼓地喝了口闷酒。唯她与风里刀没有起身迎接,雨化田也没有在意。
等雨化田摸了椅背坐下,其他人方才两列入席,马进良与继学勇中间空了个座位,显得格外扎眼。雨化田没往那里看,瞧了瞧一桌子点心。马进良心领神会,拍了拍手掌,一群宫女从侧门走入,一边收拾桌上的餐盘,一边放上精美菜肴。
素慧容咬着筷子,眨着眼睛:“人家还没有吃完。”却没有人敢接她的话。
那群宫女利索地收拾完放完菜肴,便从正门鱼贯而出。最后一个后脚刚落,赵通就阖上了大门,背靠着门板守在那儿。雨化田抬了抬手,“过来坐。”听这赏赐,赵通自然是抖擞着精神坐在了继学勇的旁边。
“鲁子呢?”总归是要听督主来问,却还是让几人心里抖了一抖。
赵勇抬手道,“听建宗说,早儿个就见二档头出去了,但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雨化田朝马进良的方向靠了靠,“你派鲁子出去了?”马进良还未来得及回答,却听大门被推开,建宗引了二档头谭鲁子进来,察觉里头气氛紧张,他连忙脚底抹油溜了出去。谭鲁子板着脸,站在那里端着身板不动。
“鲁子,过来。”
正当一桌子人想着雨化田会怎么惩罚迟到的二档头,却没成想听来了这句话,难免大跌眼镜。谭鲁子面不改色,走到座位前朝雨化田抬了抬手,“鲁子来迟,甘愿领罚。”
“不罚,坐。”
赵通咽了咽口水,这出戏,是看不懂了,心底里再有疑问,可不敢开口。一旁的谭鲁子看到桌对面坐着的人,眉角带着那颗标志性的黑痣微微抽上一抽,迟疑之后,也只能拉了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