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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最可笑的秘密(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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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的毕业设计如火如荼的蔓延开来。此时的我突然发现,这四年学的东西就像是南柯一梦,全打了水漂。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无能为力的,也是我第一次想脚踏实地的做些什么。还好有一个月的时间,时间是海绵里的说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所以我发誓闭关修炼,日以继夜补习各种软件,不功成名就绝不出门。可是翟南的电话打破了我信誓旦旦的豪言壮语,因为他说看见我爸挽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在BBClub。
这种夜店我极少来,一群人在这里醉生梦死群魔乱舞的无病呻吟,加上嘈乱的杂音还有昏暗的灯光让我头晕目眩。翟南好像有透视眼隔着人潮就锁定了我,在我没缓过劲来的时候冲到我面前,犹如天兵天将一把把我拉到一群美女面前。
“看到了吧。这是我新女朋友。”他骄傲的神情让我五雷轰顶,这个骗子把我骗到这里难道想当猪八戒抢媳妇。
“她不是你好朋友吗?我都调查清楚了。”一个齐刘海嗲声音描画着浓重的烟熏眼妆的女生,眼睛放着千万伏特的电让人汗毛战栗,我发誓就算一条纯种的电鳗都得甘拜下风。
翟南发挥着无与伦比的语言天赋,让人置身于醋罐中,“就是日久生情的感情最浓郁,从前是我眼瞎总觉得自己是只兔子,可是在发现茫茫人海中已经没有草可以吃的时候发现窝边草还是挺鲜嫩的。”
“可是他不是跟你一样大嘛,你不嫌她老吗……”无数小妖精攻击我年龄的话此起彼伏,我虽然奔三了可也算是个绩优股,等你到到了我这个年纪不脱相就不错了。至此我也反应过来了,这个该死的又再我无预警的情况下托我当挡箭牌。
“我就是喜欢老黄花刷嫩漆哦,黄瓜种子们。”我也故作娇媚的扭捏,不是想挑战我吗,装嗲谁不会。
“切,这位姐姐,我们不反对老黄瓜刷嫩漆哦,只不过油漆没有干会被识破的哦。小南哥,你小心蹭到全身都是油漆中毒哦。走吧姐妹们,没有品位的男人老娘不稀罕。”她连说老娘的时候都坚持发嗲的声音,现在九零后的小姑娘真是了不得。
我无奈的看着翟南,他如释重负的脸让我怒气冲天,“你有什么想解释的?”
“刚刚喝酒和多了,容我回来跟你解释啊。”他继续没脸没皮向洗手间走去。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时至今日也没有道德标准没有丈量脸皮的厚度是否能超出道德额度。道德终归是道德,还是法律更有效率,按我意思,所有道德上摸得着摸不着的都给他制定成文法则,像翟南这样的厚脸皮加大骗子就该杀无赦。
我坐到了酒吧旁边,点了杯兰贵人,看着这些蓝蓝绿绿的颜色,有种喝毒药的感觉。
“怎么只看不喝呢?”我歪着头余光看到了人居然是小婷姐咖啡店的小白脸。“看你这种小妹妹,还是咖啡比较适合你。”
“小婷姐的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是你一家人吃两家饭。”我白了他一眼,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把透亮的扎眼的杯子拍到桌子上挑衅的看着他,“小妹妹,那大叔你贵庚?”
“哈哈,刚好比你大一岁。你不会以为我比你小吧。”他好像听不出我厌恶的语气,继续笑脸相迎的跟我调侃。
“长得一张小白脸的脸,谁也不敢贸然猜你已经年近半百吧。对不起,我对‘男公关’这个职业过敏,总有挥舞鞭子的冲动。”
“原来你真的以为我被你姐包养。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真的爱她的。”
“男公关有个通病就是总是把爱挂嘴边,却总是没有付诸过行动。这种火星撞地球的话还是不要乱说。”
“我很开心。”他嘴角泛起深深的笑纹。
“了解,变态都这样。”
他谄笑,“那天你们在店里的争吵我都听到了。”
“你不会是跟我小婷姐掰了,来我这里充当马加爵了?”
“你想象力真丰富,我要想当马加爵也不会笨到在公共场所见你,因为我爱小婷,所以都不介意你的冷嘲热讽。小婷跟我说,你的性格是跟陌生人都温吞不语宾至如归,宁可言语上忍气吞声也不恶语相向,而跟没有戒备的人才口无遮拦的发飙。而你从一开始就跟我恶语相交了,是不是代表你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外人。”
“自我感觉良好说的是你吧,潘安的外表猪八戒的心西门庆的作风宋世杰的嘴,从你身上我怎么就看到了历史上最传奇的驸马陈世美的结局呢。”
“过奖了。”他还在竭尽全力的假笑着,我看你还能跟我贫多久。“你说你爱小婷姐,你究竟爱她什么?”
“她起码比你温柔体贴,小鸟依人又有女人味。我凡是见过她的同学,无不说她是大众梦中情人。”
“傻小子,我告诉你,女人开始是小鸟依人,后来就变成秃鹫吃人,这么浅显道理你不懂。少在我面前显摆了,你这样的小白脸我见多了,满嘴假仁义道德追求爱情真谛,事实上就是坑蒙拐骗装纯情。”
“好吧,我不跟你争一时长短了。我会用事实证明。我主动来跟你说话就是想告诉你,小婷很想你,没事来咖啡店请你喝咖啡。”这小子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功力不错,我不依不饶的逼迫他,他没有面露不悦,狐狸尾巴藏的相当到位。
自从秋天在小婷姐的咖啡店吵完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起初是自己赖在学校不肯回家,后来实在难捱思家之苦回去的时候,小婷姐已经搬走了,听妈妈说她搬到咖啡店住了,在我耳朵里就是变相宣告她和小白脸的二人世界明目张胆的开始了。我真的恨不得约那个美国猴子出来帮助他打赢小婷姐的官司。我以为阅人无数的小婷姐已经明白了所有的爱情只是一时冲动,所有的激情只是人类祖先留下的本能反射,这个年纪的她应该明白自己的斤两即使貌美也不是明星赶紧找个踏实的人嫁掉自是最好抉择,怎么就跟这个小白脸厮混了这么久,况且在我眼里是那么不靠谱的一个小白脸。
“滚,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其实就是个葱花被人剁碎了还得下锅当佐料!还请我喝咖啡,这咖啡店是你家开的,一个打工的还这么狂!”他越是装大度我越是不满的乱喊,对他的态度我的确没有像对外人那样唯唯诺诺毕恭毕敬,可不是因为他自我感觉良好觉得我不拿他当外人,因为在我懦弱的时候小婷姐会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而在他面前小婷姐已经头晕目眩了,我只能通过自己反常的举动唤醒她,可是目前看来都是徒劳。
“阿黎,你疯了。乱吼什么?那个不是小婷姐咖啡店是服务生吗?”
“不是!”
“不是吗?”
“不是,他是小婷姐养的男人。”我眯着眼睛看着翟南,“真可惜,如果你不是我的朋友说不定在如愿以偿当小婷姐的小白脸了。”
“你喝酒了?说什么疯话?”
“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帮你处理你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线,还是刺激我已经老了让我碰一鼻子灰的。”
“我真的见到叔叔跟着个丝袜女在这里玩来着。”他说的信誓旦旦的,我嘴上想辩驳,他只是想把我骗来帮他解脱而即兴编的谎言,但这种我自己都无法欺骗自己的想法被我硬生生的吞了下去。有些事情本就存在,贵乎你信不信。我不信,是因为知道相信后是一场天翻地覆的浩劫,但我心底早有了结论,这场浩劫是本身就存在的,认清这点,还有什么是不能相信的呢!
我思忖翟南定是不会错看的,毕竟我也见到过,而且这个疑窦一直一绕于心,生生不息。我不能懦弱的因为不敢相信现实而缩回蜗牛壳里,所以我只能另辟蹊径,“说正经的,私家侦探是不是很贵的?
“你想调查你爸爸?”
我淡淡的笑了,又要了杯兰贵人。可能是我遇到的事情多了,也不再像从前担惊受怕,该来的躲不过,只是如果我的推测都是真的,那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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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揣着爸爸和那个小三厮混证物,徘徊在大街上。内心的纠结的声音好像电视剧里天使魔鬼的斗争,一个若无其事的攻击着阴暗而脆弱的底线,一个又假装高尚要拯救人的良心。
“爸,你今晚回家吧?不回?如果我跟你说我怀孕了你回来不?”
我泡上袅袅清茶等着爸爸进门,我既然撂下了这么狠的话就笃定他晚上一定会回来!说实话至今我还纠结要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妈妈。我听出了他的脚步声三步并两步给他打开门,他额头的几缕头发湿漉漉的,肩上和公事包上还有些许的雪花。他一脸严肃没有抱我,径直走进房间脱下大衣。我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的背影,一枝花一样的年纪自是格外招蜂引蝶。他经常不在家,可是每次久别重逢我都没有感觉到陌生和尴尬,也从来没觉得自己缺少父爱,可是今天我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只是记忆中爸爸的克隆体,貌似神离。
“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孩子。”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金丝边眼睛换成黑框的,年轻少许。
“爸。我没有怀孕。你有什么秘密一直瞒着我们。”我给他坦白的机会,可他并不领情。
他如释重负,可是我并没有随着他的如释重负而轻松。“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从房里取出了装满证据的牛皮纸袋甩在茶几上,“没有想解释的吗?”
“你调查我!这是一个当孩子应该有的德行吗!”他动也没动,以他的智商应该已经料到,可是他漠然的态度让我始料未及。在我印象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刻板着严肃的脸恨不得自己就变成一个永垂不朽的雕塑。可是他对我和妈妈的态度那是极好的,从来没有把工作的惯性带回家里,对我也很和蔼,虽说没有像一般家里被宠坏的孩子那样零距离的玩闹放肆,可其乐融融也不为过。像这样声厉惧色还是头一回。
“爸,你一点悔意都没有。你对得起妈对你的信任,对得起我。你们一起多久了,她是小三小四还是七八九?是不是很早前就……难怪你这么些年都极少在家,原来都是托词。爸你怎么了,我的爸爸怎么变成这样了,我一直以为自己呆在一个幸福的家里,难道都是假的。爸只要你答应不会再见这个女人了,我就不告诉妈。”
“太晚了。我不能答应你。”
“那你是想跟妈妈离婚,让家庭破裂?你们是患难夫妻,难道我从姑姑嘴里听过你们曾经鹣鲽情深都只是黄粱一梦!”
“只要你不说,我就不会跟你妈离婚。”
“这是想一脚踏两船吗?爸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有难言之隐,你告诉我,爸!那女的是不是抓住你什么把柄了,我们可以想办法啊,事在人为!”我激动的冲过去抓住他的袖摆,拼命的晃动,他却纹丝不动。此时妈妈打开了大门看到我惊世之举,他手中的包受地心引力的影响垂直的自由落体。
“这是怎么了,阿黎。又出什么事了闹腾啥呢。”
我不顾爸爸的眼色拿起牛皮纸带冲到妈妈面前,像个疯子一样的将里面的照片抖落出来,我看到妈妈错愕的目光,失望、绝望同时侵袭这她,可是她还是平和的语气没有半丝怨怪:“阿黎。这孩子,你爸爸肯定有苦衷的。”
“妈,你怎么执迷不悟的不肯正视现实!”我像个疯子似的咆哮,看着洒落一地的纷乱的照片,它们静谧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好像那个照片里的小三在呲牙咧嘴的冲我叫嚣,告诉我我跟我妈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她才是爸爸的新宠,以不变应万变,更让我气不打一出来,“这个男人背叛你,你还替他说话。你是不是傻了?你在怕什么,有我在你身边,你怕什么?这个世界时有道德有正义的!”
“阿黎,你非得把这个家拆了不可!”爸爸一把将桌上的茶水打翻到地上,茶叶溅在沙发上,袅袅热气升腾魅影丛生。
“不是我想拆了这个家。是你要亲手拆了!事已至此你都没有解释和悔过,没有想过和那个女人断绝关系,那么你也没有在这个家立足的资本了。”
“白羽,你听听,这就是教出的好孩子。想把我从家里踹出去。你有什么资格,这个家是我的家,你这个……”
“老夏,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明明是你不对,还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难道不过分吗!阿黎,这是爸爸妈妈的问题,作孩子的没有权利过多干预。”妈妈失去力气瘫坐在沙发上,即使坐在那片被茶水浸湿处,她也没有挪开,“老夏,咱们结婚这么多年,我知道男人像猫爱偷腥,我也深知我欠你的,我没有过多干预过你,可是你为了一个女人而这么对咱们的女儿,我真的忍受不了。”
“妈,你跟他费什么口舌讲大道理,他要是顾念你这些年的不容易,就不会这样对你。他心里根本没有你,也没有这个家,他不配在这个家里呆着!”
“你!”爸爸激动的双手颤抖指着我的鼻子,“这么没教养的孩子,不要也罢!夏黎我告诉你,你不是说我藏秘密吗,我藏得最大的一个秘密就是你根本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所以最没资格在这个家呆的就是你,你凭什么赶我,凭什么插手我和你妈的问题!”
我五雷轰顶,好像回到了二战时期德国的歼击机狂轰乱炸的闪电战,打的盟军措手不及。“妈,你看他为了这个女人推卸责任说了多么可恶的话!”妈妈顿时像吃了兴奋剂蹭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给了爸爸响亮的一记耳光,然后抱着我,嘴里呢喃着,说爸爸说的都是骗我的。
如果她还稳当坐在沙发上,像欣赏话剧一样看着我和我爸针尖麦芒的叫嚣,或许我真的会坚信一切都是爸爸冲动的伪词,如今她慌乱的安抚我到让我肯定了爸爸虽是脱口而出却句句属实的真相。
我活到了二十三岁,一直处于各种秘密中,小婷姐的,嘉儿姐的,梦梦的,还有圆圈和小伦哥的,我一直逼自己坚强的面对各种炸弹的引爆,以为自己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可是如今这个秘密像一记重锤将我彻底击垮。我曾经轻视嘲笑过他们的秘密,如今自己却变成了这众多秘密中最可笑的秘密。
我挣脱了妈妈的束缚,带着不可泯灭的仇恨跑进漫天的风雪中。不知道自己跌倒了多少次,只知道用力奔跑才能甩开那些嘲笑鄙夷和自我的质疑,然而每次和地面亲密接触却又好像是仇恨对我的嘲笑,让我永远跌倒在它华丽的裙摆下,含笑期待着我哭。